黑三郎登时黑了脸,而青衣则有些诧异的看着后门。
    一个羽衣人突然就从外头蹦了进来,他一脚踏住被自己打了个半死的妖怪的腰眼上,露出个得意的表情来。
    “都说了你打不过我了,再不爬出来就怪我下重手啦!”羽衣人俯身对着妖怪催促道,“明明就是个小不点,也敢跟长辈呲牙,真是不可爱。”
    半死不活的妖怪抽搐了一下,接着脖子一伸,竟是张口朝羽衣人咬去。
    羽衣人嗟了一声,果真动了怒气了,就那么当着青衣和黑三郎的面用力扭断了那个妖怪的脖子,并徒手插*入妖怪的腹中,硬是将蛇子给拖出来了。
    蛇子操控傀儡之时,本就是使了心神合一的术法,突然间叫羽衣人扭断了脖子,它差点一口气没有接上来。
    然而断的毕竟不是它的脖子,难受一阵后,它也就缓过劲儿来了。
    “果真是先天不足的蛇子,长了这么长了,竟然还没有出鳞羽的迹象。”羽衣人翻来覆去的将蛇子一阵揉搓之后,就将它小心的装进了腰间的那个微鼓的口袋里去了。
    “这位是——”因羽衣人来的突然,又背了光,一时瞧不清对方长相的青衣不得不眯起了眼。
    “哟——”收拾完蛇子的来人马上就冲着青衣招手笑道,“好久不见了,青衣——”
    青衣先是楞了一下,待来人起身显露那身颜色鲜亮的羽衣和那张年轻俊秀的脸之后,她这才记起了对方:“你是——鸣雀的三哥?”
    “对啊,我是鸣鸢。”鸣鸢随脚将妖怪的尸首踢出门去,然后熟稔的跟青衣叙旧道,“你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灵气十足啊!”
    “……真是过奖了。”青衣干巴巴的客气了一下,接着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客栈的小二找我来的啊!”鸣鸢一边朝黑三郎的方向扬了扬头,一边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毛球来。
    青衣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今天才蜕皮的小黄鸟。它这会儿被鸣鸢捏住了小翅膀,就抬头对着鸣鸢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啾啾声。
    “我看见它的时候差点没吓死,一看就是小羽的孩子。”鸣鸢轻轻揉了揉小鸟儿的肚子,然后一脸后怕的继续道,“瞧这毛色,瞧这翅膀的大小,这孩子完全就是长坏了!就算养好了成功化形,他的羽衣也会出问题。我没敢叫族人知道,趁着蛇子的消息还没传到我爹的耳朵里去,连夜偷溜出来善后了。”
    青衣虽然已经隐约猜到是黑三郎的手笔,但还是询问般的看了他一眼,
    “任客卿背着小羽在培植傀儡军队,一路上我瞧见不少被蛇子附身的妖怪在游荡。因顾虑到羽衣族素来护短的紧,未免弄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小羽和蛇子的事情,我觉得还是交由专人解决好了。”黑三郎坦白道,“于是我便提前去接帮手了。”
    “如此甚好。”青衣也觉得请鸣鸢来是极为妥当的选择,但一想起那满地爬的蛇堆,她又忍不住道,“不过现在天色已晚,蛇子又多的数不胜数,只一个鸣鸢怕是不能将它们尽数收服吧?”
    “这倒不怕。”黑三郎道,“妖怪捕猎,本就不限于眼力,羽衣人原就惯于昼伏夜出,再者,蛇子虽小,却出身羽衣族的血脉,与鸣鸢彼此之间会有所感应,若能找出蛇子中牵头的那只来,后面就会好办多了。”
    “唉,幸亏鸣雀已经跟大哥出了门了,要是让他知道小羽命也不要的生了这么多蛇子,他怕是又要把自己现在的羽衣给送出去了。”鸣鸢烦恼的将小鸟儿塞回到怀里,言辞间露出几分无奈来,“虽然说都是兄弟,但小羽生来就比不得鸣雀,根骨弱,器量又小,一点子小事都要闹得鸡飞狗跳的。上次他拐了鸣雀私逃的事儿还没了结,这回就又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也不知这些蛇子我能救回几成。”
    说完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抬脚就朝门外走去:“我得抓紧时间了,再不送蛇子们回族里温养,只怕以后都蜕变不了了。”
    眼看着鸣鸢消失在黑夜中后,青衣忙上前两步关上了后门。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对黑三郎道:“三郎,为了安全起见,你今晚还到我房里来休息吧!”
    “你的房里——”黑三郎刷的一下涨红了脸,一时紧张到连话都有些不会说了,“可是我晚上是不睡觉的——我不睡房间里的……”
    “嗯?”青衣颇有些好笑的看着黑三郎语无伦次的说了些古怪话,她捏了捏黑三郎的脸,很是认真的解释道,“蛇子会袭击妖怪啊!而且羽衣族本身就有点诡异……你一个人睡觉我不放心,而且我也挺害怕的,不如就一起呆着。”
    “我知道你夜里会怕的睡不着,所以才赶着请了羽衣人来处理蛇子的。”黑三郎也认真的回答道,“你今晚就跟秀秀一起睡吧,我再让伙计们给你守门。”
    “那你呢?”青衣蹙了眉道,“我会吃了你不成,为什么不肯跟我一个房间呆着?平时你想来我还不愿意呢!”
    “我——我——”黑三郎见青衣恼怒了,就有些着急道,“我也想跟你在一起,每天每天的抱着你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但是我一过子时就会现原形,根本就没办法在客栈里——”
    正说着黑三郎忽然就噤声了,像是发觉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霎时将头一扭,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肯再说了。
    “三郎……”青衣呆呆的唤了一声黑三郎,她还没真正理解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不会喜欢我了。”黑三郎耷拉着脑袋嘟囔了一句,然后不等青衣说话,他身形一闪,一下就如飓风一般从后门席卷而出。
    消失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那几个家伙速度太慢了,我去接他们——”
    ☆、207|蛇子
    腹中疼痛难忍,尽管是在睡梦中,小羽依然疼出了一声冷汗。@乐@文@小@说|他不自觉呻吟几声,生生是被痛醒了。
    搁在床头的的香炉早已熄灭,燃尽的香饼再无余香,只有散不尽的烟火气。
    任客卿安详的睡颜就近在眼前,虽然腹中正翻江倒海的疼痛着,但为了不惊醒任客卿,小羽硬是咬住了牙,不肯教自己的声音再漏出一丝来。
    冷汗早已透湿了他的衣衫,即便是靠在任客卿的身边,他仍是觉得冷的慌。
    腹中的蛇子动静越发的大了起来,仿佛在催促他做些什么一般。
    小羽着实熬不住了,只得尽量小心的从床上爬了下去,然后就那么无声的在地上滚了起来。
    太疼了,肚子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一样,躁动不安的蛇子已经在撕扯他的肚皮了。
    它们已经亟不可待的想要出生了!
    “客卿——”意识到这点的小羽不得不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开始出声呼唤任客卿,“客卿——救我——”
    “小羽——小羽——”
    一个模糊声音远远的传进了小羽的耳中,小羽早已疼的意识不清了,他竭力抬头朝床榻的方向望去,却只能瞧见一个旋转的,模糊不清的人影。
    被惊醒的任客卿想也不想的摸出了匕首。他为小羽接生了成百上千次,该做什么早已深谙于心了。
    小羽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被割开了,伴随着血水的流失,濒死的寒气正在不断地侵蚀他的意识。
    “客——卿——”他细若蚊讷的虚弱道,“抱歉了——这次——我可能躲不过去了——”
    “别说傻话!”任客卿飞快的在小羽的肚子翻找蛇子,虽然他早已有了预感,但他并不打算轻易放弃,“快看,孩子——我们的孩子——”
    提前出生的蛇子看起来十分孱弱,它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身上的鳞片也是稀稀拉拉的只冒出了一部分,咋一眼看去,比土龙还不如。
    任客卿只道小羽素来怜爱亲子,所以这会儿就巴巴的将蛇子送到他眼前,以期望他可以为了蛇子撑住一口气。
    小羽迟缓的转了转眼珠,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世界于他而言,不过是漆黑一片。
    “你听——”他喃喃自语道,“孩子们在哭——”
    任客卿侧耳听了听,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外,他就只能听见窗外凛冽的风声,除此以外,他完全听不出其他声音了。
    “啊——鸣雀在叫我——那个笨蛋来了啊——”小羽突然惨淡的笑了笑,“羽衣——还没还给他——”
    任客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床下,那里有一个匣子,鸣雀的羽衣就藏在里面。
    小羽用力的喘息几声,原本黯淡的眼眸忽然又冒出了一簇精光,他回光返照般的抓紧了任客卿的手道:“将孩子塞回到我的肚子里去。”
    任客卿先是一愣,半响才哑声道:“你这是要自己当它们的食饵?”
    “他们还不到出生的时候,因为我没多少时间了,所以他们才急着出来的。”小羽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几乎快秃了的羽衣从肩头扯了下来,“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只能这样做,才能为我和孩子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话音未落,他就用力撕开了自己的羽衣,并当着任客卿的面狼吞虎咽起来。
    任客卿略定了定神,竟真的按小羽要求的那般,将才掏出来的蛇子塞回了他的肚子。因房里视线太暗,他不得不起身点灯,好就着灯光为小羽缝合伤口。
    谁知他才点了灯笼准备穿针引线之时,原本紧闭的窗户忽然就外力撞开了。
    一个巨大的黑影如鬼魅般森森然的蹲伏在窗棱之上,透过窗外那昏暗的月光,任客卿仿佛瞧见了几片硕大的羽毛正斜斜的垂在来着的身后。
    任客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已经认出对方是谁了。
    “羽衣——”任客卿脱口而出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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