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这才作罢。
    如此客栈就不再愁无水可用了,便是来了求水的客人,青衣也能毫不心疼的让素兮给水了。
    然则封豨本事有限,虽能招雨,却只能顾得了客栈一处。除开客栈,三途之地的旱情日益严重,连三途河都快要见底了。
    河婆山主陆续上门求助,也不知他们给了黑三郎什么做谢礼,一向不爱管事的黑三郎竟也愿意出手了。
    这日一早,东桥照旧跑去西山汲了清泉的水来供青衣饮用。打完水,他又开始料理牲口,为厨房准备做菜用的材料。
    小妖怪伙计们打扫完卫生之后,便捧了东桥准备好的口粮去喂封豨。待到青衣梳洗完毕进了厨房之后,他们这才去开了客栈的大门。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波之后,总算得以休息的众人便围了一桌开始吃朝食。
    正当大家吃饭的时候,许久不曾出现的高师傅忽然提着一大扇烤熟的猪排肉出现在众人面前。
    青衣一愣一愣的看着如同在某个泥坑里滚了好几圈的高师傅将猪肉啪的一声甩在餐桌上,直到他哈哈笑着叫大家伙儿尽情吃肉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高师傅你去哪里了?”她马上放下碗筷问道,“这些日子没有见到你,我还以为你被妖怪抓去当下酒菜了呢?”
    “哈哈哈丫头你瞎操心。”高师傅一脸骄傲的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道,“就我这么厉害的人物,哪能叫其他妖怪的手呢?我只是喝多了,醉翻在山沟里睡了几天而已。”
    说着他又把自己带来的猪肉往青衣和秀秀跟前推了推,继续道:“这些天辛苦你啦!这是我才宰的猪做的烤肉!我尝过了,非常好吃!”
    青衣嘴角微抽的看了看眼前的猪肉,瞧着大小,这头猪怕是分量不轻,而高师傅所谓的尝过,估计是尝了半扇吧?
    “你不在的时候,厨房多是东桥在顶着。”青衣并没有揽下功劳,而是偏头示意高师傅答谢东桥,“该谢也是谢他。”
    高师傅抓了抓肥软的肚子,然后将烤肉一拖,又东桥跟前推了推,口里热情道:“东桥辛苦了,快吃吧快吃吧,好好补补!”
    东桥默不作声的切了一块肉送到青衣跟前,又切了一块给秀秀,然后再切一块给自己,剩下的他又往其他伙计面前推过去了。
    伙计里除了梅花鹿吃素以外,都是吃肉的能手。青衣一块肉还没进口,那头已经风卷残云的将肉吃干净了。
    高师傅一回来,厨房里便有了支柱,青衣与东桥最是受益,一下子清闲了不少。
    青衣倒罢了,倒是东桥甚是勤快,竟是不愿意休息。略在大堂里干坐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他便忍不住起身同青衣请命道:“左右也是无事,我便去西山找找旱灾的缘由吧?”
    青衣并未阻拦。
    及至下午,黑三郎带了群妖怪浩浩荡荡的回来了,一见青衣就撒着娇的抱怨道:“我在外头跑了半日,肚子饿到慌。”
    青衣自然是马上奉上饮食,待吃饱了肚子,他这才正了脸色道:“今日我去瞧了瞧,三途河底的恶鬼都跑了大半了。三途河既已干涸,渡船也就派不上用场了。鬼怪之流随随便便就过了河,凡间妖界畅通无阻。眼下除了客栈哪里都不安生,你千万别出门了,我会尽快抓住那旱魃的。”
    “旱魃?”青衣眨了眨眼睛好奇道,“那是什么妖怪?”
    “并非妖怪。”黑三郎摇了摇头解释道,“旱魃原是异数,一旦凡间出现旱魃,就意味凡间要改朝换代了。是以有心思不轨者为颠覆人皇刻意选了新死的尸首造出旱魃来,以逼迫国势逆转。旱魃生性暴虐,如惔如焚,所见之国必将大旱,所行之处毕会赤地千里。非妖非鬼,非人非神,无处得以容身,人*妖皆得以诛之。”
    青衣沉吟片刻,而后叹息道:“此前王得福和道士皆都有提及太子什么的,莫不是跟他们有关?”
    “只怕其中还有别的东西。”黑三郎若有所思的握了青衣的手低声道,“如今凡间并不安稳,在大局得定之前,我们就在客栈呆着吧。”
    青衣迟疑的点了点头。其实她深觉客栈也不安稳,只不过呆的时间久了就有些习惯了,再加上有了靠山,这才觉得安全许多。再者黑三郎身上的禁制至今没有解除的方法,一时也难得自由。
    而黑三郎却是在想青衣那个阿兄。温玉行事乖张,又无所畏惧,再加上他那体质最惧鬼神附体,如今三途河干涸,只怕……
    他可不愿意那样的家伙靠近青衣。
    唯恐青衣想起温玉,所以他并没有再说别的话,只将旱魃可能出现的方位跟青衣说了一遍,末了他又恋恋不舍的捏着青衣的手道:“那我现在去抓那旱魃了。早点解决了他,我们也好准备收集宝物赎身。”
    青衣含笑点头。
    “你去将封豨赶过来。”黑三郎一面使唤伙计去牵黑猪,一面同青衣道,“找旱魃前我先让封豨将三途河浇灌满了,不然叫他跑了再找就麻烦了。”
    不曾想伙计去了一趟马厩,再回来就一脸惊慌。
    黑三郎霎时沉了脸道:“它跑了?”
    “不是……”伙计哭丧着脸答道,“方才我去马厩一瞧,发现封豨已经被人杀了……猪下水收拾在桶里,而猪头还挂在墙上晾着呢……”
    “杀——杀了?”青衣心里一个咯噔,油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来,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然后有气无力的问道,“莫不是高师傅杀的猪?今早他带来的烤肉……”
    “是是是——是的……”伙计一脸悲壮的说道,“大人怎么办?我今早是不知道才吃下去的,要是知道那是封豨我绝对不会吃的……”
    “罢了。”青衣无奈的摆了摆手,而后对着难得一脸呆愣的黑三郎冷静道,“怎么办?高师傅不知道那是你特意弄回来降雨用………的封豨,只当是日常用的牲口猪杀了吃肉了。我之前也是不知,也吃了两块了……”
    黑三郎抽了抽嘴角,好半天才出声道:“吃了……就吃了吧。就算会招雨,也不过是口猪而已。我再去抓一只就好。”
    说罢他甩了甩袖子就准备出门,临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对着青衣认真道:“封豨吃起来好吃吗?要是你喜欢我多抓两只备着……”
    “不用了。”青衣眼角一抽,果断摇头道,“一点都不好吃,真的!”
    黑三郎略显失望的哦了一声,这才出门了。
    ☆、212|恋歌
    封豨的猪头就挂在屋檐下,高师傅挥舞着利刃仔细的为它修面去毛,预备一会儿下锅煮。
    灶台边上还摆着储冰的水缸,高师傅用刀背敲下一小块冰来兑酒,如今客栈有了酒井,他喝起酒来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青衣冷眼瞧了会儿,又折身去了后门。
    水井里的酒水虽然已经被雨水冲淡了许多,但仍然无法当做清水饮用。
    底下水脉干涸的速度远非往日可比。封豨招雨才不过一天的功夫,土坑里的水就已然要见底了。客栈的伙计们得了吩咐,便开始加深东桥挖出来的土坑,好赶在水脉干涸前储备足量的清水。
    只可惜到底赶不及,不到一个时辰,他们挖出来的除了石头就是发脆的土层了。
    众人甚是发愁,不料在这个节骨眼上,高师傅还有心情叼着片猪耳朵晃晃悠悠的出来抱怨酒井里的酒水喝起来像是兑了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青衣忍气道:“如今遍处都是大旱,客栈也是缺水的紧,三郎好不容易弄来封豨招雨,结果还叫你杀了。高师傅,你好歹也是妖怪,怎么竟不认识封豨呢?”
    “呵呵呵——”高师傅原就理亏,见青衣动了气,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道,“我当时醉的啥都瞧不清楚,再说平日里杀猪习惯了,所以也没细瞧就直接杀了上架烤了……”
    青衣似信非信的瞧着高师傅,见高师傅说的挺真切的,便扭了头没有再言语了。
    天幕的那端阴云密布,与客栈上方的晴日截然相反。青衣眯着眼喃喃道:“那里是三途河?”
    无人搭理的高师傅挠了挠胸口,见青衣全神贯注的看天,他便悄悄地凑近水井,准备打一桶新酒上来喝。
    谁知不瞧还好,一瞧就吓了他一大跳。只见早上还挺满的酒井这会儿就只剩点个底了。
    “哎呦怎么回事?”高师傅登时抖着肥肉痛心疾首道,“我的酒怎么全没了?”
    “这么快?”青衣挑眉惊讶道,“莫非旱魃就在客栈附近?不然水脉何至于干涸的如此之快?”
    “旱魃?旱魃来了三途之地么?”高师傅显出震惊无比的神情道,“旱灾是旱魃引起的吗?不是说是灵脉出了问题……”
    接着他又如火锅上的蚂蚁一般胡乱转悠了几圈,然后不等青衣解释,他就用力一拍大腿骂道:“我格老子的,那家伙又哄我!老子这便就去找他理论去!”
    说罢他就又是叫又是跳的朝大路跑去。
    青衣连喊了几声高师傅也没能叫住他,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了。
    “青衣,现在怎么办?”伙计们愁眉苦脸的问青衣道,“今儿的水就只有这么多了。”
    青衣沉吟片刻,又想起雷腾送来的冰尚未使用,便舒展了眉宇道:“看样子也挖不出水来了,厨房里还有两缸子冰,你们拿去化开送去给客人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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