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肃在顾碧家前几站的地方下车,在那之前,他们交流不多,莫总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按照医生安排进行锻炼,下车时,也只嘱咐一句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便没了其他多余言语。
    顾碧无法弄明白莫肃的行为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人习惯性冷着一张脸,那种生人勿近的模样也让顾碧不敢多言,对他始终抱有些许畏惧。
    等自己单独行事了,顾碧才继续回复群里的消息,刚刚莫肃盯得有些紧,她哪里还敢一直看手机。
    “他下车了。”
    厉晩舟第一个就冒出来:“怎么样,发生什么了没有??”
    “平安无事,人家也许真的只是运动一下。”
    盛雀歌从这句话里看出了另一番滋味,便问的犀利:“对于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顾碧自知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两种情绪都有,且在她脑子里互相博弈,不分上下。
    她不知之后哪种情绪会占了上风,正如她前不久才坚定的想法,已经随着莫肃状似不经意的这些举动而崩塌。
    厉晩舟义愤填膺:“这个臭男人,先把自己的婚约解决了再来打我们小顾的主意好吗。”
    夏艺也在此时出现:“顾碧你可不能轻易被他欺骗,别忘了他和那个什么什么大小姐还有婚约呢!”
    顾碧无奈道:“放心吧,我没忘记。”
    不管如何松动,她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她能因为惊鸿一瞥而追随莫肃而来,自然也会因为这个人已有婚约而放弃过往所有喜欢。
    何况莫肃和她之间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她不过是怀揣着无法告人的心思,离这个人更近了一些,并且开始奢求她无法拥有的回应。
    到此结束,也必定是最好的选择。
    盛雀歌放下手机,转过头对贺予朝说:“能不能管管你的好朋友。”
    贺予朝停下手中工作,定睛瞧着她:“谁做什么了?”
    “莫肃,除了莫肃还能有谁,他找的借口也太明显了吧,医生嘱咐去坐地铁?谁会相信啊……”
    男人眉头轻扬:“或许,顾碧会相信。”
    “……所以他这样就是欺负顾碧!”
    也就是顾碧喜欢他,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说的一切,即便觉得不对劲,也会自我安抚,最后还是相信他。
    以盛雀歌对顾碧的了解,按照这种状况,假如莫肃想要将顾碧贩卖到什么偏远地区去,这丫头肯定特别开心的就跟着人走了,一点怀疑都不会有。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盛雀歌长长叹息。
    贺予朝倒像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还问:“莫肃坐了多久的地铁?”
    “得快半小时吧,在顾碧家提前几站下的车。”
    “有意思。”
    “这有什么有意思的?”
    “莫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让他去地铁里,自然跟坐牢差不多。”
    盛雀歌扒拉着他睡衣上的纽扣,吐槽:“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娇惯。”
    “这也倒是。”贺予朝心安理得的应承,“既然都做了有钱人,没有点儿什么怪癖,是否对不起有钱人的身份?”
    盛雀歌竟无言以对,甚至觉得这人说的好有道理。
    “……话又说回来,莫肃是不是要解决那个相亲对象的事儿,他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把自己这些事情处理干净?”
    只要那位海小姐还是莫肃的相亲对象,和莫肃还有长辈认定的婚约,他所做一切,盛雀歌都不会再支持。
    这么想,她便觉得闻然锐之前的提醒真是太对了,若不是在顾碧面前就将这个巨大矛盾摆出来,顾碧说不定还会无休止的沦陷,以后还要怎么才能摆脱莫肃对她的影响?
    闻少爷虽然也是个腹黑至极的可怕存在,但那时的提醒,真心诚意,且极为关键。
    盛雀歌就忍不住道:“你这些朋友里,没想到最靠谱的还是闻然锐。”
    贺予朝知道她的意思,也就只是淡淡勾唇:“他和莫肃认识时间更长,也算是并肩战斗过,不会愿意看到莫肃做出错误选择。”
    “他认为,莫肃选择违抗莫董事长的命令,是错误的?”
    “是还未到时机。”
    如果莫肃现在就反抗了莫董事长,也许他会在拒绝和海小姐婚约的第二天,便从总经理的位置上跌落凡尘。
    这是一个绝对的分叉路口,选择至关重要。
    “什么时候才到时机?莫肃到底又想要什么?”盛雀歌想了想,又摇头,“莫肃的想法你不用告诉我,你只需要帮我判断,莫肃能不能成功?”
    “我说过了。”贺予朝抚上她的脸颊。“莫肃的一切行动,都在他有所准备之后。”
    盛雀歌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不像之前那么担惊受怕了。
    既然如此,她作为顾碧的朋友,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肯准备好,真正做出他想要的选择?
    ……
    因为贺父回到龙城,盛雀歌一直在等着与贺父见面的那天,却没有想到,自己与他相见,竟然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而且贺予朝不在身侧。
    贺父想要知道她的电话非常容易,他与盛雀歌交谈的第一句,便是充斥着傲慢的:“我是贺尤匡,我到你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楼下了,下来见我。”
    “伯父?”
    “我时间不多,你赶紧到楼下咖啡厅来,我们尽量早些见面,我还有其他事务。”
    “……您稍等。”
    盛雀歌到这时反而冷静了许多,并未因为贺父突然出现而惊慌,现在的情形也都很明了,贺父避过贺予朝,必定会给她下马威,让她害怕甚至退缩。
    如此看来,他对自己是不满意的。
    就是不知道,他会否像电视剧里那样,拿出一张支票让自己滚蛋?
    盛雀歌想着想着,嘴角泄出笑容。
    咖啡厅里,她一眼就认出贺父,中年男人的脸上岁月痕迹并不明显,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迹象,端坐在座位上,姿态优雅,一看便出身与大富大贵之家,受到过良好教养。
    贺尤匡面色淡然,倒是不太看得出他心情如何。
    要说盛雀歌心底,这时候还真的没有任何慌乱了。
    反正也都能够猜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为了什么,自然也不必再有任何同之前所担心过的那样,认为一切充满了令她忐忑的不确定。
    盛雀歌猜不出对方想法,也就懒得再去猜测,只淡淡道:“您要说什么,咱们直接开始吧。”
    “你知道我找你来,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伯父您既然找我了,肯定是有事要谈。”
    贺尤匡冷笑一声:“你和我儿子的订婚仪式,我因为一些事情,没赶上,但我不回来,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认为你,配不上他。”
    从贺父今天独自出现,盛雀歌就料到这个结果。
    贺尤匡眼中讽意浓厚,显然是对盛雀歌的各种都不太瞧得上。
    但自己是要嫁给贺予朝,贺父对自己不满又能如何?
    她所有担忧也烟消云散,此时只想看看,贺父为了拆散他们,到底舍得付出多少?
    “您说的是,我同予朝,差距确实大了一些。”
    “既然知道,你还巴着他不放。不是为了我们贺家的财产,又是什么!你这样的女人,我们见得多了。”
    “……所以呢?”
    贺父沉了脸,为盛雀歌这般态度感到不满,他自然是认为盛雀歌要被他吓到,连连求饶才是,可惜,盛雀歌连睫毛颤抖速度都和往日无差别。
    他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神情自然更难看,他在来之前,只粗略看过一些盛雀歌的资料,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显然这位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儿子也已经不太了解,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所以才会对盛雀歌有这样轻蔑的认知。
    否则,他若是知道贺予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就绝不会认为,他有可能和一个轻易就被击倒的人女人产生感情并且走到订婚地步。
    贺尤匡的自大在这件事情显现的淋漓尽致,他根本未曾去了解盛雀歌,只是从一些简单资料就认为,盛雀歌无法和贺予朝相配。
    面对这样的一个长辈,盛雀歌还能维持着一定礼貌,全是看在贺予朝面子上,不然,也不会再坐在这里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我知道您的意思了,但我和予朝的感情如何,并不是您能够做主的。”
    “你说什么?!”
    “您说我这样的女人见得多了,可忽略了一点,他愿意与之结婚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这样,算是见得多吗?”
    “你不愧是做律师的,邻牙俐齿!”
    “没办法嘛,这是职责需求,自然要修炼自己说话的本事。”
    盛雀歌油盐不进,也不见半分紧张,这般从容,也让贺尤匡不禁疑惑起来。
    “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想嫁进贺家,怎么也得经过我这一关,我对你们的婚事很不赞成,所以,你可以提出条件,我满足你的想法,你,离开予朝。”
    盛雀歌双手捧着咖啡杯,不由笑了一声。
    她挑挑眉,不客气地质问:“您和予朝,这几年见过多少次面?”
    贺父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猜想,您和他这几年内,见面时间总共不会超过十次,且每次时间非常短暂,您对自己的儿子,了解必然不会有我多。”
    “这些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来干涉!”
    贺尤匡本不该在盛雀歌这样一个后生面前落了下风,但盛雀歌不断提起贺予朝,给他造成诸多影响,使他甚至失去了起初的断然。
    “既然您不够了解予朝,也就不知道我与他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要说起看人的本事,他或许——比您更厉害,他只需要一眼就能看穿我,但您可不一定能真正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
    盛雀歌笑着说完,也如愿以偿看见了贺尤匡巨变的脸色。
    “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说这些废话!我们的家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关心,你就直接说,你想要什么,离开我儿子。”
    盛雀歌摇摇头,很失望,她原以为自己说了这些,已经足够提醒对方,去思考一些过去没有重视的事情了,但结果并不怎么好。
    盛雀歌只能配合一下这个长辈的异想天开,既然对方如此想知道,她太不给对方面子,好像也不太尊重长辈。
    “您想让我离开,显然得让我看到您的诚意,看您,能给得起什么了。”
    闻言,贺尤匡露出势在必得表情:“你果然还是和我想的一样,不过如此。”
    他讥笑道:“想要多少钱,你开价。只要别太过分。”
    盛雀歌不禁再次庆幸,还好,还好贺予朝的性子并未继承到这他父亲,要真是跟他父亲一样,现在的贺予朝,也不会有如此成就。
    这个男人自认为地位不凡,其实本事也不过如此,各种手段也都是老一套的玩意儿,收拾收拾普通人还差不多,想对付盛雀歌的话,还真是不够。
    要是他能够多了解盛雀歌一些,早做准备,或许就不会因为掉以轻心,而在盛雀歌面前彻底暴露了自己……
    她之前还以为,贺父会是那种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型人物,一定非常难缠,所以才始终忐忑。
    要是她早知道,这个人不过如此,之前就不用白费力气去担心了。
    “您不妨告诉我,您认为……我在您心里,值多少钱?”
    贺尤匡眯了眯眼:“你这个丫头,还跟我耍心眼儿?行,我做长辈的,也免得被人说欺负后生,只要你现在点头答应,给你一千万,再送你一套龙城的房子。”
    “……”
    盛雀歌气笑了。
    她是真不知道应该说这是施舍呢,还是瞧不起她?
    堂堂贺家继承人的父亲,手中还有不少贺氏集团的股份,怎么也能随便上个富豪榜玩玩,竟然对自己瞧不上想要赶走的儿子的未婚妻,开价一千万。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盛雀歌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贺尤匡勃然大怒:“你笑什么!莫非你还嫌钱少不成!”
    盛雀歌点点头:“对啊,我就是嫌钱少了点儿,您还真说对了。”
    “……你!你真是藏得够深,才骗过予朝愿意与你结婚!”
    “还没结呢,伯父,现在只是订婚了而已,离结婚还有段日子。”
    “你——你这种人,绝不能嫁进贺家!”
    贺尤匡被气的够呛,估计很想说一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恰好,盛雀歌也不会以自己的厚颜为耻,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贺父不能接受,那是他的事儿。
    就是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些行为假如传了出去,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盛雀歌淡淡扬唇:“不管予朝到底是怎么被我欺骗,我又是否能够嫁进贺家,这都不是您说了算,而是我和予朝的共同意志。”
    她直视着贺尤匡燃烧怒火的双眼,平静道:“还有,我想说,一千万的确少了些,这样可不够诚意。”
    “还有一套房子,你别贪得无厌,小心最后落得什么都没有!”
    贺尤匡咬着牙,脸色冰冷,或许也是多年未遇到互动这样让他厌恶的人。
    “房子嘛,我自己也有,您给多少平的呀?一百平和两百平价格可是差了不少……”
    再说了,好歹她手头还有母亲留下的股份呢……
    随着贺尤匡越发的愤怒,盛雀歌的笑容也最为灿烂了:“当然,如果您愿意送我一套七八百平的房子,就买在国贸,或者花园能看到皇城墙的那种,我也会更开心一些……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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