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中年人闻言立刻走到公子均床榻边,揭开公子均身上的被子,仔细查看伤口,其间还伸手按了按,看着伤口冒出来的血水,郑媛咬着牙,强行忍住上前制止的冲动。
    好不容易熬到他检查完毕,中年人上前对郑媛就是一拜,“这伤,虽然没有伤到主要的经脉,可是要取出来,恐怕要绕过周围的经脉。之前那位医师所说的腐肉取箭的确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可是腐肉取箭何其痛苦?之后还要将伤口腐肉剐去,整个过程漫长不说,主要身体都会被拖垮了。”郑媛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了紧,“我听说吾子曾经在晋侯处供职?”
    “臣曾经在寡君那里供职。”中年人举止言谈之间进退有度,的确是曾经在宫廷里头呆过。
    “那么吾子见过的箭伤有多少?”
    “臣见过的……恐怕不下百。”中年人答道。
    郑媛在膝上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她对着中年人顿时拜下去,吓得中年人连忙躲避,“那就请吾子试一试,腐肉之法实在是太损耗身体了。”
    “可是直接将箭镞取出,不说耗费时间,大夫也不一定撑得住这里头的痛楚。”中年人索性就和她把话说开了,“就算是男子恐怕也撑不住里头的痛,若是病人不配合挣扎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话我去和大夫说,吾子只需要准备。”郑媛抿了抿唇,她让人带中年人下去准备需要的东西,起身就去内室。
    内室里有一股血腥味,哪怕放了香草,还是没能祛除调这股味道。
    郑媛做到公子均身边,“医师说,取出箭头来可行,只是会很疼。要是你受不住的话,就坏了。”
    公子均看着她,微微颔首。
    “我让人准备布巾。”郑媛道,说完她就站起来,往外头走去。
    公子均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中年人把自己的袖子绑起来,带着几个浑身上下已经清洗的干干净净的竖仆就进了内室。这次郑媛没能留在内室里头,直接出来了,雍疑留在里头。
    她坐在一旁的居室里头,忧心忡忡。薛任坐在一旁陪着她,薛任看着她满脸的担忧,不由得开口劝道,“别担心,不是有一位医术精湛的医师在么,晋人经常和山戎征战,上到晋侯下到大夫,哪个没受过伤?箭伤对晋人来说也不算甚么了。”
    郑媛抬头看了薛任一眼,过了好会她才开口,“我也想放心,可是不行啊。”
    不亲眼看着公子均没事,她实在是放不下心。可她不能进去看,所以就只能让自个煎熬着。
    “……”薛任心下五味翻杂,公子蛮对这个妹妹可谓是十足宠爱,若是把这心思用十分之一在她身上,她都会高兴的夜里睡不着。可惜他不会,而郑媛这里,不仅仅是疼爱她的兄长,就连夫婿都对她十分疼爱。似乎女子们最想要的还有最好运的事都已经落到了她的怀里。
    “你着急又有甚么用?”薛任不自觉就说出这句,话语中颇有些忿忿不平,她顿时就败了脸。
    郑媛坐在那里,并没有搭理她。她牵挂着屋子里头的公子均,薛任的话半句都听不进去。
    她坐在那里,时不时有人将家中的事告诉她。郑媛告诉他们该怎么去做,薛任在一旁坐着有些坐立不安。这里几乎没有她什么事,之前公子蛮担心妹妹会撑不住,所以留下她在这里,可是薛任看着郑媛也没有什么事,担心夫婿是担心,可是郑媛还是能处理家中各种事务,可见是没有多少要紧的。
    想走又不好意思走,公子蛮那边还没说话,要是冒然走了,恐怕还要引起他的不满。
    “阿嫂还是暂时去休息一会吧?”郑媛转过头来对薛任道。
    “可是你……”薛任有些犹豫。
    “我没事,就算有甚么,也会有人来告知阿嫂的。”郑媛道。
    将薛任送走,郑媛坐在席上,陷入了沉默。
    外头的阳光渐渐暗下来,原本的炽热也淡去,只剩下一片凉意。天已经暗了下来,有奴隶点起庭燎。
    天上的星子闪光的时候,终于公子均所在的内室响起咚的一声,一枚带血的箭镞被丢到盛满水的铜盆里头,公子均的伤口包扎好,中年人抬头看了一眼。受了好几个时辰的苦楚,公子均那张俊美的脸上苍白毫无血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被擦拭之后,又很快冒上来,口里的巾帕一直咬着。
    “大夫,好了。”中年人道。
    雍疑上前,将他口里咬着的布团拿开。
    中年人对公子均的表现,心下颇为赞许。他在晋国供职,见过许多贵人,这个年纪的年轻贵人,多是脾气暴躁的,治疗伤口难免有下手狠的时候,好些的自己忍住,更多的是暴躁。
    “嗯。”公子均喉咙里头应了一声,他张开嘴,“有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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