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甜一行人是七月初七到达的大晟边城,再走五日,就能到达大晟的都城晟都。
    大晟的国土要比大昱小一些,而晟都又靠近大昱西南境一些,所以,需要花费的时日比昱京到西南境要少些。
    大晟新帝的立后大婚是在七月初七,郝甜估算着时间,还能提前两日到。
    而大昱的使臣队伍,却是晚出发了两日,会赶在初七当日到达。
    当然,这是在理想的状态下。
    可是——
    郝甜一行人在进入大晟的边城——绥莞城时,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绥莞城的守将亲自带兵拦下的,这人倒也不是凶神恶煞地拦人,而是用“打太极”的方式,客气周到地将郝甜一行人往自己府里请。
    郝甜的身份被识破,只得同这人周旋。
    奈何这人就是油盐不进。
    来来去去都是一个意思:既然进了绥莞城,就别想轻易出去!
    郝甜看出来了,这人一定是大晟派来阻拦她们的人。
    目的昭然若揭,不就是不让她们跑去抢亲嘛!
    在人家的地盘上,郝甜没打算硬来,她假意妥协,一行人就住进了绥莞城守将的府中,在此等候大昱的使臣队伍,汇合后再一同去晟都。
    这也是这位守将明面上阻拦郝甜的借口。
    入夜,两道身影从绥莞城守将的府中悄然离开,没有惊动任何府中守卫。
    三日后,晟都。
    郝甜和阮氏日夜兼程,终于在这天关城门前赶到了,如此,反倒比预估的时间还提前了两日。
    二人将大队伍留在绥莞城守将府中,郝甜还让周信厚找来两人易容换装成她和阮氏,来这么一招金蝉脱壳。
    反正绥莞城的守将只是为了拦住郝甜一行人而拖延时间,但他没胆子伤害郝甜队伍里的任何人。
    郝甜也就不担心把小崽儿们留下,并且,她们身边也还有那么多人护着。
    郝甜和阮氏这一路奔来,也是易容换装了的,二人找了晟都一处低调简朴的客栈入住,换洗一番,再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又出门而去,是为打探消息。
    晟都不愧是大晟的帝都,繁华又热闹。
    大晟的民风比大昱更为开放,大街之上,抛头露面的女子更多,服饰着装也比大昱要大胆一些。
    女扮男装的郝甜和阮氏去了一处茶馆,听说书先生说段子,顺便再见缝插针地问问邻座人一些问题。
    如此小半个时辰,也把想要探听的事情探来了七八成。
    二人又返回了客栈,休息一番。
    半夜,郝甜和阮氏潜入大晟皇宫。
    郝甜现在的武功,想要悄无声息地潜伏,已经没有难度。
    大晟守卫森严的皇宫在她眼里,跟过无人之境没有区别。
    阮氏的武功也不差。
    二人虽不熟悉大晟皇宫的地形,但在郝甜威逼了三个太监,四个宫女问了路之后,也还是摸到了新帝寝殿。
    偌大的新帝寝殿,御林军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这阵仗,有点夸张!
    太监宫女们在寝殿外跪了一地。
    寝殿里,不断传出砸东西的声响,同时伴随着一道沙哑磁性的男声苦苦哀求着一句话,“我不要大婚!放我回家好不好?我好想我的娘子啊……”
    伏在屋顶上的郝甜扯了扯嘴角,这男人不会就是郝嵩吧?
    原主对郝嵩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四岁之前,所以,郝甜这声音,一时没辨认出来。
    倒是郝甜身边的阮氏,浑身一震,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她听出了郝嵩的生音。
    郝甜向阮氏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去吸引御林军,阮氏即可趁机潜入寝殿之中。
    阮氏会意,二人分头行事。
    等郝甜耍着御林军玩了一番,再伺机潜入寝殿时,看到的是阮氏被一个身穿黄袍的男人抱着大腿痛哭流涕的画面。
    郝甜:“……”
    总感觉进来的方式不对!
    要不老子先出去,再重新进来一次?
    郝甜抬脚往后退,阮氏却轻轻地唤了她一声:“阿甜……”
    “……”郝甜看着阮氏,眼神询问:啥?
    阮氏朝郝甜招了招手,示意上前来。
    郝甜只得走了过去。
    阮氏在郝甜的耳边小声说了句话,“帮帮忙,把他弄开。”
    郝甜:“……”
    郝甜把紧紧抱着阮氏大腿痛哭的黄袍男人扒拉开来。
    黄袍男人泪眼婆娑,不明所以地看着凶神恶煞的郝甜。
    郝甜和阮氏二人都是身穿夜行衣,还蒙了脸,但是,阮氏揭开了蒙面巾,郝甜却还蒙着脸。
    黄袍男人只当郝甜是阮氏请来的护卫,又见郝甜是男装,因此格外警惕和防备。
    呜呜呜……
    亲亲娘子怎么可以跟别的男人在一块!
    “他爹……”阮氏轻轻地出声,黄袍男子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嗯嗯,娘子,我在呢!”
    郝甜看着变身“小媳妇”的黄袍男子,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人确实是如假包换的郝嵩了。
    毕竟,容貌可以易容假扮,但是像郝嵩那般能将“吃软饭小白脸”这种人设演绎得淋漓尽致,这世间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
    “他爹,你唤两个人进来伺候你就寝。”阮氏小声对郝嵩说话。
    郝嵩把在寝殿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太监和宫女都是瑟瑟发抖地跪在寝殿外。
    阮氏的话,郝嵩不明所以,却还是把人唤了进来。
    两个内官捧着洗漱用具进来,二人刚刚将手中的托盘放下,隐在暗处的郝甜和阮氏就悄然出现在二人背后,一个手刀将人给敲晕。
    随即,郝甜和阮氏扒掉两个内官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再把内官们捆起来,点了他们的哑穴后,塞到了龙榻底下。
    郝甜和阮氏做完这一系列事情,郝嵩也梳洗了一番。
    先前嚎哭得厉害而邋遢不已,形象全毁。
    这会儿就又恢复到文弱翩翩的书生模样了。
    郝嵩生得秀美,颇有几分男生女相,他就算三十好几岁了,也依然显嫩,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反而像个文秀的二十几岁青年。
    岁月这把杀猪刀,根本就没舍得对郝嵩下手。
    郝甜不喜欢看男生女相的美男,所以,只略微打量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
    倒是阮氏,一双眸子看得发直,她的眼眸中泛着点点泪光。
    郝甜识趣地退远一些,站在门边观察情况,让这夫妻二人先互诉衷肠。
    郝嵩钻入阮氏的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大男孩。
    夫妻二人拥抱着,温存了一会儿之后,阮氏轻轻地唤了郝甜过去。
    阮氏的声音很轻,而郝甜的听力又比常人要好,郝甜能听到阮氏的轻唤,守在殿外的人却是听不到的。
    并且,新帝寝殿又大,只要不是刻意地提高声音,按照平时说话的音量来,外面的人都是听不到的。
    阮氏和郝嵩坐在龙榻之上,郝甜走上前去,搬了个绣墩,挨着阮氏坐下。
    郝嵩看着已经取下蒙面巾的郝甜,觉得她的脸似熟悉又陌生,他露出一脸的不解。
    也不怪郝嵩不敢认出郝甜来,他记得的是九年前才十四岁的原主的脸,那时不过是青春期,还未长开来。
    再者,原主那时还是男子装扮,而郝甜现在如果是不易容,单单穿上男装的话,明眼人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子。
    “他爹,这是阿甜。”阮氏向郝嵩解惑。
    “!”郝嵩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虽然,郝嵩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他还是无比震惊!
    郝嵩已经知道,他曾今的儿子郝甜,从战场归来后成了花醴县主,又被封为花醴郡主,还成了徐氏家主。
    如果不是郝甜出名了,她的风光事迹都传到大晟来了,郝嵩也不能找到办法给郝甜传递消息。
    “阿爹……”郝甜想了想,她还是继续这个称呼好了,“您是如何派人给我们送信的?”
    “秋首辅的孙女在大昱苍雩阁进学,我让他孙女带着我写的亲笔信到了苍雩阁,塞进孩子们的书袋里。”郝嵩压低声音解释一句。
    原来如此!
    “阿爹,说说你是怎么成为大晟皇帝的呗!”郝甜也不担心有人会进来,因为郝嵩说他入寝后只有两个内官守着,说是守夜,其实是监视。
    所以,三人有一夜的时间叙旧。
    郝嵩吸了吸鼻子,压低声音,娓娓道来……
    原来,郝嵩当年遭遇土匪抢劫一事,不是意外,那本就是冲着他和郝风父子俩去的。
    那群土匪是大晟先帝派去的亲卫军假扮的,为的就是抢走郝嵩和郝风,然后做出一番假象。
    至于阮氏,先帝下了斩杀令,只不过却低估了阮氏的武功。
    郝嵩也是被那群人带到大晟的先帝面前,才得知自己是先帝的亲儿子。
    先帝在登基之前,卷入夺嫡之争,其实先帝根本无心皇位,不过,他身为皇子,自然会被几个野心勃勃的哥哥们盯着。
    他那时候也是不得已,想着怎么也要给自己留一条血脉,这才让亲卫军送走了已经怀有身孕的皇子妃,也就是郝嵩的母亲。
    亲卫军将皇子妃送到大昱瑞南府的花醴县鱼米镇小虾村,特意找了那里的一户郝姓人家。
    因为郝家二房的当家人当时病重,急着找人冲喜,亲卫军就趁机将皇子妃“嫁”了进门。
    结果,郝家二房的当家人娶了续弦冲喜也没有熬过去,新婚当晚就病逝了。
    皇子妃在郝家名正言顺地留了下来,然后生下了郝嵩。
    郝嵩出生的时候,大晟的夺嫡之争还未结束。
    后来郝嵩的母亲都故去了,大晟也才堪堪迎来新帝登基。
    这个登基的新帝就是捡漏的先帝,郝嵩他爹。
    先帝是最小的一个皇子,他的几个哥哥为了夺嫡而争得头破血流,最后多败具伤,便宜了他。
    但是,先帝本就是个颇为软弱的,他虽然当了大晟的皇帝,但皇权却被大晟的朝臣瓜分掌控着,他就相当于一个傀儡皇帝。
    如此,先帝也不敢接自己的儿子回来。
    又不是接回来享福,接什么接!
    再往后几十年,先帝慢慢地掌握了一部分皇权,可他也在各方势力的逼迫下,将这些人送来的女人纳进了后宫,他有了好多个儿子。
    然后,各方势力拥护代表他们的皇子,新一轮的夺嫡之争又开始了。
    先帝想着反正自己的嫡长子流落在外多年,还不一定想要搅进这血雨腥风的夺嫡之争呢!
    那就让他逍遥自在地过平凡日子吧!
    那样的生活是先帝想要却得不到的。
    原本这般想着,先帝觉得他再活个十几年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哪知——
    野心勃勃的几个皇子争斗不休,还没有熬死先帝,却先多败具伤,嗝屁了……
    先帝一把年纪了,皇子死光了,再生儿子是不可能的了,并且,他的孙子都在儿子们的夺嫡里死光光了。
    所以,先帝怕是后继无人了!
    这个时候,先帝就想起自己那流落在外的嫡长子了,这才派了亲卫军把郝嵩和郝风抢回了大晟。
    郝嵩到了大晟,先帝却不是直接公布他的身份,亲封为太子,而是将郝嵩关起来,逼他学习治国之道。
    先帝想着他只剩郝嵩这一个儿子,一定要保护好,要是早早公布身份,一定会被各方势力抢夺。
    所以,还不如韬光养晦,等到关键时刻来个措手不及。
    这个关键时刻等了四年才到,也就是三年前先帝驾崩之前。
    先帝含着最后一口气,将早就写好的传位圣旨拿出来,昭告郝嵩是他嫡长子,也是皇位继承人。
    这下,先帝果真给朝臣们来了个措手不及,他看着一张张震惊的脸,这才笑着闭上了眼,终于是含笑九泉而去了……
    郝嵩是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当上大晟新帝的。
    而先帝留给他的只有以秋首辅为首的一堆文臣。
    这些文臣还是先帝在位这些年笼络而来的。
    至于大晟的军权,先帝在位几十年都未曾掌握到一兵半卒,他的手上就只有一百亲卫军,惨得可怜。
    郝嵩三年前登基,为先帝守孝三年,也被软禁在大晟皇宫三年。
    可以说,郝嵩被抢到大晟这七年,一直是被软禁着。
    他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有心逃跑都跑不远。
    跑得最远的一次,都没跑出大晟皇宫的宫门。
    郝嵩是前不久才出的三年孝期,因着要挑选合适的女子立后大婚,这才活动稍稍自由。
    只是,说好的让他挑选,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郝嵩的未婚皇后,也是朝臣塞给他的。
    反正,郝嵩在大昱当皇帝,根本就没得一点人身自由,连说“不”的自由都没有!
    还不如在大昱当个小小的穷秀才呢!
    至少有娘子孩子热炕头!
    可以说,同样也是捡漏而来的大晟新帝郝嵩,几乎走上了和先帝当年同样的路,成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
    成了任人拿捏的一个软柿子。
    郝嵩很庆幸郝甜在大昱名声大噪,不然,他找都找不到人求救。
    因为先帝在当年抢了郝嵩到大晟的时候,就恐吓了郝嵩,说是阮氏已经死了,郝甜也死在了战场上。
    郝嵩悲痛欲绝,这也是他一直打不起精神逃跑,也没心思暗渡陈仓搞事情的原因。
    直到前阵子的一次宫宴,郝嵩躲在御花园的一个角落里自怨自艾,听到两个路过的贵女聊天,谈及大昱的事情。
    贵女之一就是秋首辅的孙女,她提到大昱发生的那些大事,而郝甜与那几件大事都有些关系,自然也就被提到。
    郝嵩听了个没头没尾,之后找那贵女详细询问了一番。
    别看郝嵩这个皇帝没实权,但他那张脸,勾引小姑娘却是屡骗不爽的。
    郝嵩这才从秋首辅的孙女那里知道郝甜和阮氏都没死,并且知道了关于二人的很多事。
    包括阮氏生了三个女儿,包括郝甜一路晋升,还成了镇国公府的外孙女,徐氏的家主……
    郝嵩也才知道,大晟的人都骗了他,把他骗得好苦!
    就连秋首辅这些文臣,表面上对郝嵩表了忠心,实际上却也骗了郝嵩。
    至于原因,多半是担心阮氏的出现,会破坏大晟现有的格局。
    因为阮氏的身后,有个郝甜。
    在无法拿捏住郝甜的情况下,大晟的人,都对郝甜以及十二令执持观望态度。
    郝嵩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气愤愤至于,还是立马写了封信,请求秋首辅的孙女带去苍雩阁,想办法塞到小崽儿的书袋里。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听得郝嵩说完这些年的事情,郝甜唏嘘不已……
    虽然家有皇位要继承是件挺拉风的事情,但在郝嵩这里,却还不如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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