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把笑意压抑下去,给她一个“你说”的眼神。才见他眼中骄傲漂亮的像只小孔雀的女孩儿,梳理梳理她那一身绚烂无比夺人眼球的羽毛,纡尊降贵一般跟他说,“……我就喜欢坐享其成。反正我不会帮你的。你能不能娶到我,你自己看着办吧。毕竟我无所谓啦,反正……”
    反正追她的人超级多。
    但是在李信的注视下,闻蝉不敢说下去。她就“嗯嗯嗯”了几声略过去,给李信一个“你意会吧”的眼神。
    李信的心在她的小眼神中,软成了一团。他心里恨不得把知知永远藏在他的羽翼下,不给别人看到。追慕她的男儿郎,大都只看到她的美色,看到她所能带到的利益。但李信从一开始,就不看重闻蝉身上附加的那些东西。
    他就喜欢她!
    李信俯身。
    闻蝉脊背僵硬,清澈的眼眸中,映照着少年俯下来的身影。她觉得他是想亲她……脑海乍一下想到会稽时那个由她二表哥所主导的吻。狂热又强烈,将她淹没。她在火中颤栗,被逼得一步步往后撤退。那火势燎原……
    李信轻声,“你抖什么?”
    闻蝉瞪着他,又想踢他了:“……”不想亲算了!还管她抖不抖!
    李信哈哈哈笑,满眼揶揄。他终于弯下身,手摩挲着女孩儿的下巴,眼看着就要亲上了,闻蝉却忽然瞪大眼,把他用力往后一推。李信被她推得一趔趄,撞到一旁栏杆上。他咬了咬牙,脸黑黑的:简直不敢相信闻蝉还有这份捉弄他的胆子!
    但他很快发现闻蝉为什么这么惶恐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栏杆上跳下来,明明自己推了李信一把。事到临头,她还敢抓住李信的胳膊,躲到李信身后半筹。同时,闻蝉结结巴巴地跟来人打招呼,“二二二二姊!”
    李信抬头,看到闻姝站在他们几步外。
    李信顿了顿:哦,闻姝武功很不错。自己又一心放在知知身上。闻姝悄无声息地绕过侍从们过来,自己没发现,也很能理解。
    他眼看身后脸色苍白的闻蝉,叹口气:知知可真是胆小啊。
    少年脸皮厚得多了,闻蝉快吓死了,他还能在闻姝的冰碴子一样的目光压力下,跟闻姝打了个招呼,“二姊,您怎么来这边了啊?”
    李信想闻姝下一句,肯定是冷冰冰地把话砸回来,说“我怎么就不能来”“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要怎么拐我妹妹”之类的话。闻姝见他非常不顺眼,李信从第一天就有这个认知。他任劳任怨地替闻蝉扛起宁王妃的怒火,随便宁王妃怎么骂自己,知知受的教训少一点就行了。
    谁知这一次,李信等着的怒火,却迟迟没有降下来。
    他诧异地抬头。
    看到闻姝的眼神,依然是冷冰冰的。冷冰冰中,却带着几分迟疑。而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闻姝竟然没有训斥他们伤风败俗。闻姝沉默了半天后,目光看向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小妹妹,“我之前看到你们在这里说话,觉得不值得为此让路,就过来了。我看到李……李二郎,”她语气尽量平和地说“李二郎”,让两个少年都快被她吓住了,毕竟之前她总是厌烦地称呼李信为“那个混混”,“看到李二郎在仰头跟小蝉你说话。你们的样子、实在是、实在是……”
    宁王妃高贵惯了,此时的眉目间,忧虑和愤怒之情挣扎来去,估计把她自己快憋坏了。
    闻蝉小声提供给她二姊词汇,“不检点?”
    闻姝:“……”
    她有时候真的佩服小妹妹在不该有勇气的时候,特别有勇气!要是以前,闻蝉这样,闻姝肯定要揍她!不过现在嘛……
    宁王妃的目光,踟蹰满满地在两个人之间绕,“我看李二郎在求你什么……他的样子,实在是……你的样子又……”
    闻蝉被她二姊弄茫然了,“二姊你到底要说什么?”
    闻姝心一横,问,“小蝉,你别骗我,你是不是怀孕了?”
    李信:“……”
    闻蝉:“……”
    闻蝉结结巴巴问,“我我我怀孕?我怀谁的孩子?”
    闻姝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李信身上。
    李信:“……”
    闻蝉:“……”
    宁王妃疑惑看他二人,两个少年茫茫然的样子,让她松了口气。两天两夜,少年们待在一起。李信又是火气旺盛的年龄,小蝉又是傻乎乎被骗也不知道的年龄。这两人要是闹出点什么来,宁王妃真的害怕得不得了。她又怕李信当真混混出身毫不讲究,只想哄骗她的妹妹。现在看到两个少年的模样——宁王妃惊疑了一小把,又看了李信一眼,对这个少年抱有了一点好感。
    没想到李信居然没骗她妹妹做傻事。
    两天两夜。
    他们还真的没发生什么。
    闻蝉磕磕绊绊解释,“二姊你真的误会啦……”
    李信只是在求她嫁他而已啊!他并不是在希冀什么孩子啊!二姊是最近总想着生孩子的事,想疯了吧?这个误会,可真是大了!
    当夜,不提游廊那边闹出来的乌龙事件,宁王正在屋中,与江照白说起刺客的事情。
    江三郎白天被李信打了一拳,过来时,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十分的虚弱。他这会儿,正与宁王分析此事,“程家五娘子,是未来的定王妃的话。那死士,便与定王脱不了干系。但恕臣多嘴,臣与程家五娘子的关系,殿下也知道。她没有那种胆量刺杀殿下,况且这帮死士只要有一人落入我们手中,程家军就会被挖出来。臣怀疑还是有人推波助澜,或干脆找人冒充,把事情推到定王与程家五娘子身上。”
    宁王淡淡嗯了一声,手扣着案木。
    江照白望着这位公子半晌,轻声,“长安的皇位争夺,恐怕愈演愈烈了。殿下在此时进京,难免让人多想。怕夜长梦多,便想针对殿下。”
    张染笑了笑,“哦,那个位子,他们还真是喜欢。”
    江三郎心想:那您呢?您是否有心动?您如果不想搅局的话,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回长安?您不是在试探什么吗?
    张染看他一眼,“孤回京,是另有目的。跟你以为的不一样。”
    江照白欠了欠身。
    正此时,竹帘哗哗哗晃响,这边说话的二人,看到宁王妃寒着脸回来了。宁王妃回来后,就看到他二人在正堂谈政务,也没多理,直接转身去了侧房。宁王又与江照白说了些话,忽然异想天开,“此事一连把几个殿下全都扯了进来,会不会背后另有一只手在推动?希望我们几个先打一场,他坐收渔翁之利?”
    江照白笑了,“您想的太复杂了。恕臣直言,几位殿下的才能……唔,不至于。”
    张染被他逗笑了。
    江照白恐怕是想说现在长安的几位公子,根本没什么才能搞出这么复杂的局面吧?但他又不好直说几个殿下“脑子不够好使”,便委婉了一点。张染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青年人又独自在堂中坐了一会儿——是,江照白说的不错。他父皇醉心炼丹,不理朝政。他的几位兄弟死活赖在长安不肯就藩,不就是摆明在肖想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么?但是狗咬狗,一嘴毛。偏偏谁也没本事压下去谁,还惹他父皇不高兴……长安那个乱的哟。
    张染想了片刻后,才起身,跟收拾茶具的侍女们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下去。他振振衣袂,悠悠闲闲地去侧房,看到他的夫人立在窗前,正望着院中侍卫们演练阵法。
    张染站她身后,笑问,“在干什么?”
    闻姝早察觉他谈完了事过来了,也不回头,仍看着窗外把枪舞得赫赫生风的护卫们,淡声,“我在想小蝉和李二郎的事。几天前刺客一事,我便在心里发誓,如果李二郎能救了我妹妹,我便不阻拦他追慕我妹妹了。刚才又在外边碰到他们两个,”她简单跟夫君描述了一番,“我言而有信,当然不会再阻拦他们。但总怕他们年龄小,不知轻重,闹出不该做的事情来。又怕回了京后,我阿父阿母不同意他们两个的事,小蝉哭鼻子去。”
    张染笑了,“这个事儿,是李二郎的事。你是小蝉的姊姊,又不是她的母亲,想那么多干什么?我看小蝉挺好的。你妹妹呢,就是傻人有傻福,总能莫名其妙化险为夷,遇到对她好的人。你还是少想她吧。”
    虽然夫君这么说,闻姝却仍然忧心忡忡。
    张染跟着她一起看屋外头护卫的演练,忽然叹口气,说,“我还以为你站这里这么久不动,是也想下去打架呢。我还想着我对不住你,让你如此心痒,却无能为力。”
    闻姝背后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每次他夫君悠悠然、慢吞吞的语调一出,她就觉得他要搞事。
    宁王妃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回头看他一脸抑郁寡欢,默了片刻。明知道他未必真心,她却还是把一颗冷硬心肠软下来,劝他,“夫君不要多想。我没有想跟他们去打架。”她绞尽脑汁地想,“几个粗人在外面打打杀杀,一身汗臭,我又是王妃,不会下去胡闹的。”
    张染望着她,片刻后微笑,“我说的‘打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打架’。”
    闻姝愕然。
    她努力去理解夫君的话:不是这个打架,那是在说打仗?!呃,她确实挺想去打仗的。但是她身为宁王妃,又是闻家出身。她父亲都无仗可打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能让夫君为她担心,她得……
    腰肢忽而被揽住,青年俯下身,亲上她嘴角。
    闻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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