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卓那时也分不清自己的哭到底有几分真心。
    不过伤心总是一时的,甚至在王氏死后,他心底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后悔,但最终,这些随着时间的流逝,统统都化为乌有了。
    两个孩子毕竟是韩家的血脉,就算王家是他们的亲外家,这两个孩子最终也只会留在韩家。王家那时因为王瑛和王氏同时离世,已经是打乱了。
    王老夫人忍着悲痛在韩卓传出名声后送了几个人进了韩家,后来靖国侯府奉命守西疆,王老夫人上门想把两个孩子带走,但韩司恩是韩卓的嫡长子,韩家即便是心里再怎么讨厌,又怎么可能让她把人带走?这种让他人看笑话的事,韩家怎么会做?
    最终王老夫人只把韩明珠带走了,韩明珠毕竟是女孩,养在外家勉强能说的过去。
    韩卓对韩司恩的存在一直是无视的,他不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有一双太像王氏的眼,韩卓根本不想看到。
    韩司恩自幼身体不好,或者说是被人下了□□,让身边变得不好起来。有很多次机会,韩司恩都能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韩家后院之中。但每次都是韩卓出面,让人把他救下了。
    韩卓也分不清自己这是什么心态,也许是他看的比较透彻,皇帝即便是封了皇贵妃的宫殿,闭了服侍皇贵妃那些人的嘴,但在皇帝心中皇贵妃永远都占有一席之地。
    也许韩卓留着韩司恩,只是想留住心中一点模糊的想念。
    可是那都是韩卓以前的情绪,他现在对韩司恩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很多时候恨不得韩司恩就这么去了,也好过他惹无数事端给韩家。
    韩家众人中,老夫人是最糟心的一个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宫中皇贵妃的旧事会被人重提,而且会被皇上翻案。
    想到宫中的韩芸,她可是当年直接针对王瑛的人,现在太后不顶用了,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拿她出气。老夫人心里着急的不行,但是却说不出话来,甚至还尽量保持着自己脸上的平静,让自己看起来和往日一样。
    不过在韩司恩看来,韩老夫人的演技和当今太后相比,实在是太差劲了,也只有她自己感到极好罢了。
    韩司恩是没空理他们的,他弹了弹指间,脸上的表情是万分不屑的。
    此时无论是躺在床上的韩悦忠还是哭泣的张氏,此时在气氛冷凝之下都不敢吭声了。
    韩司恩眼神极为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道:“我要是你们,这个时候就不要和宫里的娴妃有太多的联系。毕竟这个时候宫里谁有个风吹草动的,就是在拿针戳皇上的眼珠子。皇上要是觉得疼,那只会让别人更疼不是?说不定宫中的娴妃很快就会以勾结外臣的名义,被打入冷宫的。想想娴妃真是可怜,娘家帮忙的话,皇上看不顺眼,她和韩家都会完蛋。这韩家要是不帮忙的话,只有她一个人死定了。不过帮不帮忙的选择权,是在韩国公府。就看老夫人愿意放弃这韩家的富贵,还是愿意放弃宫里的娴妃了。”
    说着这些危言耸听的话,韩司恩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失去,就像当年他们面对富贵和一个女子的选择一样,现在他们又站在了这个点。
    只是这次那个女子不再是一个所谓的娶进来的外姓人,而是自己的嫡亲血脉。
    老夫人心里是慌乱的,脸上是冷的,她忽然抬起拐杖朝韩司恩打去,道:“你妖言惑众,胡说八道,挑拨离间,老婆子我的命不值钱,今天我就打死你,明日便去敲鼓向皇上请罪给你赔命。”
    老夫人的怒火是被刺激的突然爆发出来的,心底根本没有任何想法。
    韩司恩看到了她的动作后便做了闪躲,但因为这房里的人太多,有意无意的挡住了他躲闪的路。老夫人的第一拐杖还是落在了他曾经受伤的那只肩膀上,剧烈的疼痛瞬间让他的脸色苍白了。
    只是不等老夫人把第二拐杖落下,韩司恩直接抓住的拐杖的尖,他眯着眼睛看着老夫人,语气甚是温和的说道:“我这人脾性向来不好,你既然想让我死,那我也可以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说的那些话都会慢慢的实现。”
    说完这话,他直接把老夫人的拐杖往前一递,老夫人被他这个刻意的动作弄得当场后退几步,没有站稳直接坐在了地上。
    房内的众人本来沉浸在韩司恩威胁老夫人的话里,看到他直接动手了,都愣住了。
    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被他这么一推,只觉得腰疼的厉害。韩卓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也是离韩司恩最近的。
    他上前举起手就准备给韩司恩一巴掌,韩司恩在他刚有这个动作时,他瞥了韩卓一言,冷冷开口:“今天你只要打不死我,明天我就让这韩国公府以谋反的罪名血流成河。不信,你可以试试看,皇上会相信谁?”
    韩卓举起的巴掌因韩司恩这威胁的话,生生在离他的脸只有一点距离时停住了。韩司恩这话的意思也挺好理解的,你敢打我一巴掌,我就让这国公府里面的人给我偿命。
    韩卓的心口来回起伏,但那一巴掌到底没有落下。老夫人已经被人扶起来,她看着韩卓道:“打死他,有罪我受着。”
    韩司恩轻笑两声,他抚摸了下自己疼痛的肩膀,然后望向老夫人:“这有些人天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韩国公府在皇上那里正好没有太明显的证据,不如你现在就把我弄死了,给皇上找个出气的口子,让他老人家用韩国公府这些人的性命发泄一下?说起来皇上生起气来,据说是要株连九族的。一个人的命换九族的命,挺值的。”
    “就算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难道也不在乎明珠的?”一旁的韩殊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怒声道:“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韩司恩对着他一笑道:“我倒是觉得我死了之后,皇上肯定是会更加在意明珠的,这府上唯一能活下来的人也就是她了。反正我无所谓,就看你们敢不敢赌一把了?”
    韩司恩似笑非笑的盯着一屋子的人,最后韩卓那一巴掌也没有落下。韩司恩觉得韩卓还算知趣,便懒得看这群人肮脏的脸,直接转身离开了。
    安草跟在韩司恩身后,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他可没想到世子会和老夫人动手,还把人给伤了,这外人知道了,那世子可是大大的不孝了。
    韩司恩觉得和韩家这么撕破脸,简直是太舒爽了,那口闷在心底的气终于吐出来了。
    韩卓在韩司恩毫不留情的离开后,脸色沉重。一旁的老夫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现在一心只想让韩司恩死,但却没有人敢那么做。
    韩卓看了看老夫人,挥手让房里的人散了。他和韩殊还有柳氏把老夫人送回了梧桐苑,等老夫人在柳氏的服侍下,喝了安神的药躺下之后,柳氏在梧桐苑守夜,韩卓和韩殊从梧桐苑离开。
    韩殊这一路上都有些骂骂咧咧的,他不知道韩司恩今天到底是发了什么疯。自己儿子因他受惊又受吓说不定还会冻出个什么毛病,老夫人又被气成这模样,而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韩司恩小人得志,却什么都没做。
    骂着骂着韩殊感到气难平还有些害怕,害怕宫里的韩芸没有了太后的扶持,被皇帝厌弃,连累到韩国公府不说,还会连累到五皇子姬怀,这样一来他们家青雪和姬怀的婚事怕不是一件好事了。
    韩殊嘟嘟囔囔了一会儿,本想趁此机会听听韩卓回应的话,但一路上他根本没听到韩卓任何声音。韩殊心中纳闷,便朝韩卓看去,只见韩卓沉着脸正望向他,眼中光芒锋利如刀:“收起你的那些花花肠子,皇上赐婚韩青雪和五皇子,韩青雪就是五皇子的人了。就算五皇子今夜突然得了大病,韩家就算是让韩青雪去冲喜,也得把这个亲事高高兴兴的给结了。”
    这样韩家韩青雪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要不然,那就是自寻死路。
    放在平常人家,人未过门,夫家身亡,顶多自己名声稍微受损,但还是可以另嫁的。只是放在皇家身上,明知道夫家快死了,你就算是天大的不乐意,也得忍着。
    韩殊被韩卓这么一敲打,心里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眼里。最后他干巴巴的嗯了一声,灰溜溜的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韩卓看韩殊的背影消失后,才慢慢腾腾的朝自己院子里走去。在回自己院子里的拐角处,他朝韩司恩所住的方兰院方向望了望,神色莫名。
    韩卓走到自己的书房,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他闭着眼揉了揉额头。现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老夫人的身体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万一老夫人病了,身体养不好,那他和韩殊就要丁忧。在这种关头去守孝,那等于说把机会白白的给其他人。
    韩卓并没有放弃扶持姬怀的念头,或者说不是他没有放弃,是不能放弃。从他同意韩芸如同,放弃了王氏那天,他的目标就是未来的皇帝流淌着他们韩家的血。
    为了这个,他已经付出了很多东西。也就是在一个人安静的坐着时,韩卓才能放任自己的疲惫。
    其实很早的时候,他就发现,扶持姬怀上位并不是很顺利。太后那边看似一直在支持韩芸,这些年也都在护着韩芸,但石贵妃名下毕竟有一个二皇子。
    虽然二皇子的身体不好,但这些都是他考虑进去的东西,谁知道二皇子的身体有没有做假。
    朝堂上的不顺利让韩卓隐隐有其他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和韩司恩的崛起,他越发觉得暗中拉拢朝臣的阻力很大。姬怀成为皇帝的可能性不高,但是韩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明知道未来看不见,后路又已断,他只能咬牙一步一步的推着姬怀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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