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欧阳昭明就问了这么一句,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是吗?”
    然后就没了下文。
    直到走到谢易行的院子门口,远远地见着站在那里的宝意,谢易行才听见欧阳昭明说:“我刚刚问她在不在,就是为了这个。”
    她若是在府中,听到自己过来找了谢易行,肯定是要找个借口过来听听,看他过来是要说什么的。
    但凡是谢易行要涉险的事,宝意都紧张得很。
    这下子跑过来,多半是觉得这里是在宁王府,没有什么危险,她过来看哥哥也是天经地义。
    欧阳昭明的目光在她身后跟着的侍女手上一瞥,见到了冬雪手上提着的食盒,心中的推测完全被证实。
    宝意站在三哥的门口不进去,就是等着看他会不会回来。
    现在一见到两人的身影在远处出现,看到自己站在这里以后,三哥的脚步明显地顿了顿,顿时感到有些心虚。
    她定了定心神,转身从冬雪手中拿过了那个食盒。
    等把自己过来的“借口”提在了手上,她才觉得比较有底气。
    刚听到欧阳昭明来府里的时候,她原本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画画的,可是听他们在花园里坐了下来商谈,宝意就特别想知道他们这是要商谈什么,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她把笔扔到一旁,从自己的小厨房里取了几样点心出来,就打着要过来看三哥的旗号,等在他的院子外。
    只是她原本想着等三哥回来好问他问题,没想到欧阳昭明跟他一起过来了。
    宝意看着两人从远处走来,停在了自己面前,只开口叫了一声“哥哥”,然后又叫了一声“欧阳大人”。
    她还没开口说自己新做了点心,准备拿过来让哥哥尝尝,就见到欧阳昭明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瓶子,打开瓶盖,在自己跟冬雪面前晃了晃。
    谢易行:“……”
    他知道这个瓶子,刚刚欧阳昭明才在亭子里拿出来过。
    这是用来引动蛊虫的,他在他妹妹面前晃什么?
    宝意跟冬雪看着面前的人拿着这瓶子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这瓶子里装着的药粉在人的鼻子闻起来无色无味,两人又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所以欧阳昭明的这个举动令她们都感到很困惑。
    “大人?”
    宝意伸出了一只手,要去拨开正在自己面前晃的瓶子。
    欧阳昭明像是心血来潮在她们面前晃了一晃,等看过了宝意跟冬雪的反应之后,才将瓶子收了回来,重新盖上了瓶塞,说道:“没事,来都来了,一起去吧。”
    他一开口,兄妹二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宝意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而谢易行抬手阻拦:“等等——”
    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但是见欧阳昭明让自己一起去,可是哥哥却想阻止,宝意顿时叫了一声:“三哥!”
    谢易行看向了她:“你知道欧阳大人要去干什么吗,就想跟着去?”
    宝意还没说话,欧阳昭明就在旁道:“郡主胆子大得很,从前一个人都敢到处跑,现在你不让她去,你信不信待会儿她就在后面偷偷跟来?”
    所以说,与其在计划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看着这个不安定因素冒出来,不如现在就把她一起带去,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省得出什么差错。
    宝意看到他说完之后,自己的哥哥就露出了沉思之色,连忙在旁说道:“我跟你们去,我不捣乱,我一定安安静静的。”
    说着又为了佐证自己的有用,她举起了手中的食盒,说道:“我还带了点心,待会可以——”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欧阳昭明在旁发出一声轻笑,在宝意扭头朝着他看过去的时候,他轻声道:“去杀人还带点心,你当是去踏青么?”
    宝意:“……”
    冬雪在宝意身旁听了,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本来十分有分寸,宝意同三公子跟欧阳大人一起去哪里,那自己就在这里等着,可是现在听他们竟然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冬雪就觉得自己也应该跟上去,有什么事情也能保护宝意。
    “奴婢——”
    冬雪才开口,宝意就转过头来,把手里的食盒交回给了她,说道:“欧阳大人说笑的,把这个拿到三哥院子里去,等我们回来了再吃。”
    他们走的这个方向,要是不进三哥院子里的话,那就是往后山走。
    山上平时人迹罕至,连只兔子都没有,杀什么人?
    冬雪回过神来,又看了看欧阳大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宝意说得对。
    她这才应了一声“是”,提了食盒进谢易行的院子里,准备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宝意则对两人说道:“现在要去后山吗?走吧。”
    谢易行无法,只能带着她一起去:“走吧。”
    两人上山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宝意跟着他们也不觉得吃力,走了一段时间就来到了半山腰,又回到了谢易行从前还坐着轮椅的时候,回到王府中就经常来的这座亭子。
    宝意看着在左边同这座亭子遥遥相对的那棵树,想起自己还没拿回身份的时候,就是走了这一步棋,来到了树下引起白翊岚的注意,借由他来帮自己离开那个院子。
    宝意想着,跟着谢易行和欧阳昭明来到了亭中。
    这亭子许久未有人来,桌上跟椅子上都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在椅子上还落着几片枯黄的树叶。
    谢易行伸袖在这石桌与石椅上一挥,扫去了上面的浮尘,然后坐了下来,对欧阳昭明跟宝意说道:“我就在这里等吧。”
    宝意心想,等什么?
    她听见身旁的欧阳昭明说了一声“好”,又取出了刚才那瓶在她们面前晃过的药瓶给了谢易行,接着转身从亭子里离开,对着自己说了一声“跟上来”。
    宝意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见着三哥跟那只瓶子被留在亭中。
    她发现欧阳昭明是往着对面的那棵树下去,于是小跑起来跟着他。
    等来到树下,见他停下脚步,宝意刚想问他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那瓶药给三哥又是要做什么,就被欧阳昭明伸手一揽:“上来。”
    下一刻,宝意还没发出声音,就感到自己双脚离开了地面,眼前景色一变,等她脚再踩到实物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拎上了树。
    欧阳昭明松开了她,站在这个位置确定了一下看谢易行那个亭子的视野不受阻碍,于是站定了。
    宝意站在旁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上了树。
    不过欧阳昭明这一手暴露的是另一个事实——
    跟传闻中没有什么自保之力,所以只能用机关暗器和许多人在身边保护的大周第一权臣不一样,欧阳昭明这样举重若轻就能把她提上树的身手,他的武力一点也不在白翊岚之下,他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宝意还在震惊意外之中,想着他这样是阴了多少来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就见欧阳昭明转头看向自己,对自己说道:“等着。”
    “等什么?”宝意下意识地问,“会有人来吗?”
    “刚刚的药。”欧阳昭明给了她提示,“会把蛊虫引动过来。”
    宝意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蛊虫,但是这个用药粉把它引过来的手法,同先前在天牢那些人用药粉把那只蝎子引过来是一样的。
    欧阳昭明感到自己的袖子一紧,垂目一看,就见到是宝意的手因为紧张抓住了自己的袖子。
    而她自己还浑然不觉,在问道:“那要是引了一堆蛊虫过来,岂不是——”
    想象着那个画面,宝意感到头皮发麻,只觉得难怪面前的人要带着自己上到树上来,可是三哥在下面怎么办?
    她小声问欧阳昭明:“你还带了别人来没有?”
    欧阳昭明的回答从她头顶传来,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没有。”
    宝意一时无语凝噎:“……”
    他自己遇上事情,身边就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地埋伏上百个护卫,等到她的三哥涉险的时候,他就只一个人,还带着个没有什么用的自己来?
    宝意还在想着待会儿虫潮来了,自己能怎么跳下去帮三哥,又听欧阳昭明说道:“东狄的蛊虫比他们的毒虫更加难得,都是寄生在人的身上。昨夜我在宫中已经除掉了五个,今日若宁王府里有的话,那来的就只是一个人。”
    听到这话,宝意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欧阳昭明的目光落在她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指上,见她一边浑然不觉地抓着自己的袖子,一边关切地从枝叶间探头去看谢易行,想着现在她这样几乎是趴在自己身上的姿势,让在亭子里坐着的谢易行看了,才会叫他气急。
    在这方面,谢易行仿佛对他有着格外重的防心。
    他托住了宝意的手肘,免得她从这树上掉下去,继续对她说:“从宫里揪出来的暗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你们宁王府里被安插的钉子要是有的话,多半也是女性。”
    女人拥有着无害的特质,在后宅里更有生存的空间,也有机会升得更高。
    也就是宁王没有妾室,否则如果今日他们在后山引来的是宁王的女人,是由着一个东狄的细作爬到了这样的位置,那就够东狄得意了。
    听到他的话,宝意刚放下的心却又提了起来。
    很多时候,女人跟小孩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她刚收回目光,发现自己抓着欧阳昭明的袖子,正想稍稍退开,就被欧阳昭明定在原地,听他极轻极快地说道:“来了。”
    他们在这里散发出去的信息,真的引蛇出洞了。
    在山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宝意想转过身去看,可是却叫欧阳昭明禁锢着,让她不敢稍动,怕发出动静把人惊跑。
    而坐在亭中的谢易行也见到了那个从山路上过来的身影。
    与只看出这是个侍女的欧阳昭明不同,谢易行不光看出了她的身份,还认出了她的脸。
    紫鸢沿着这条通往后山的山路走上来,遵循着体内蛊虫的指引。
    她看上去为信号为什么会是由这边传来感到有些疑惑,等走上来看到坐在亭中望着自己的谢易行时,她定住了脚步。
    怎么可能?她看着亭中的人,眼中浮现出了疑惑。
    可是这好几个月没有反应的蛊虫在这时候传来的躁动却是真实的,就算她的脑海里存有疑惑,身体还是被驱动着向前走去。
    等她走到半山这个平台上来的时候,宝意哪怕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也能看到来的人是谁了。
    紫鸢?
    她看着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见她显然全然被蛊虫控制,完全没有留意这边在树上还有两个人,径自朝着三哥走去,只觉得不敢相信。
    欧阳昭明听她用气音道:“怎么会是紫鸢?”
    从这棵树近旁到亭子之间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很快紫鸢就走到了亭子外。
    她看着谢易行,心中有无限的疑惑,比如想问他是谁,又怎么能够这般催动蛊虫。
    她所感应到的是没有错的,因为随着越往这边走,在她脑子里的蛊虫活动得就越发兴奋,但是她迎着谢易行的目光,这完全不像是组织中的人看她该有的姿态。
    谢易行看着她,那双眼睛里似乎带着淡淡的失望,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只是重新地审视起面前这个人。
    紫鸢想着事情是出了什么差错,目光在亭子内一扫,没有见到旁人,却见到了摆在谢易行手边的一个药瓶。
    若是放在平时,在他手边有这么一个小瓶子不会叫她觉得得奇怪。
    可是现在,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会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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