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用,我外甥女要来接我们的,你们呢,住什么地方,要不跟我们一道走。”
    说话间一起走了出来,外头许然正抱着手臂往里张望,伸手一招,“咦”怎么多出一对。
    姚望上前一拍许然的肩,“我去,你怎么也在广常啊,你又怎么知道我们要过来的?”
    许然伸手冲金明天打招呼,“外公,叔,舒雨跟路晁去了医院,我帮忙接你们。正好捎上他们,一起吧。”
    叶星看到许然,赶紧上前询问,“我妈的事你知不知道,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不急不急,一会儿让叶爷爷亲自跟你说。”
    金明天倒是明白过来了,赶紧去看父亲,金外公微微点头,原来这就是那家搞错的外孙女。
    姚望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就连许然都把话憋在心里,明显是事情大发了啊。
    许然先将金明天和金外公送到酒店,房间早就给他们订好了,姚望一见,顺手也给自己订了一间。
    送叶星回红房子,姚望知道叶星肯定着急,叶爷爷也未必有心情见他,便没进去,约好了改天来拜访。
    许然载着他回酒店,还在路上姚望就开始问,“你肯定都知道吧,我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回酒店,前台便跟他们说,外公和金明天出门了,给他留了口讯。
    许然拍了拍自己的包,“金叔也买了大哥大,怎么就是不知道用呢?”
    害得他的大哥大老不响,真没劲。
    姚望苦笑,“哥,你就行行好吧。”
    他可快急死了。
    许然叹了口气,“说归说吧,你事这掂量掂量怎么办,要是为了这事跟人家分手,我可瞧不起你。”
    医院里,老太太披头散发一脸憔悴的坐在床上,床边围着全家所有人。大儿子一家三口,三儿媳妇和两个女儿,还有他们家的大女婿。舒雨和路晁也在,但站在床尾比较远的地方。
    这次把大家叫来的是老大舒传社,拿着医院的单子给大家传阅,“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咱们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三婶几乎要笑出声来,“你不是说法律拿你没办法吗?看看,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法律不能收拾你,老天爷就来收拾你,公平的很。”
    舒雨冷着一张脸,虽然不像三婶这么幸灾乐祸,但也没有丝毫同情。的确就如三婶所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都报。
    舒传社喝斥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到底是长辈。”
    三婶的两个女儿早已知道事情经过,此时黑着脸站在一起,小女儿舒佳琪眉头一蹙,“大伯,我们全家人到齐,不是为了听你教训的。我们是来说清楚,你亲妹妹杀了你亲弟弟,这事怎么算?”
    “别夹七夹八,咱们只说这一件事,你们奶奶的身体检查出了问题,医药费咱们三家怎么摊?”舒传社都快被现在的局面烦死了,莫名其妙的换婴,莫名其妙的谋杀,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别作梦了,我们家传建人已经不在了,我就明说了吧,这钱我一分都不会出。你们不是收了杀人犯一套房吗,卖了不就行了。”三婶指着舒传社,“他大伯,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们,老太太死了都不用通知我们,我们是不会去的。”
    说完拉着两个女儿和大女婿就走,舒传琪临走时抱歉的看了一眼舒雨,跟她点头示意。
    舒雨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她知道,三婶心有芥蒂,他们的关系,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三婶出门,果然看着小女儿道:“我们家穷,可穷也有穷的志气,不攀富贵。”
    “妈,这事跟舒雨有什么关系,她全家都是受害者,跟我们一样。”舒佳琪理解不了她妈的思维。
    再说,她喜欢舒雨就是攀富贵吗?她可从来没有对舒雨提过要求,更没有开口求过什么。
    “我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一看到她,我就想到你爸,他死的太冤了,太冤了。”
    大女儿赶紧拉了一把妹妹,示意她别说了,转身安慰母亲,“妈,咱们都听你的,以后不和他们来往,咱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穷富有什么要紧,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
    三婶这才笑了,一手搂住大女儿,一手搂住小女儿,“等叶安死了,咱们就去告诉你们爸,让他闭眼。”
    她现在没有心情去分辨谁对谁错,她只是谁也不想见,只想看叶安死。
    病房里,舒传社咒骂几句弟媳妇,然后看向舒雨,“你又怎么说,你们爸虽说不是妈亲生的,可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不是假的。”
    “那人家叶家对叶安的养育之恩就是假的?”门口传来金外公的声音。
    他蹬蹬蹬走进来,气势十足,金明天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就像个拎包的小跟班。别说,他还真的拎着个手包,现在最时尚的,用来放大哥大的手包。
    “我看这样,不是讲究公平吗?你们家养育他爸十几年,花了多少钱,让叶家人给你们。人家叶家花了多少钱养育叶安,你们也给人结算一下。”
    金外公瞪着眼睛看向舒传社。
    差了一辈,舒传社不好说什么,只能扭头问舒雨,“都说你现在混得好,马上还有一个有钱爷爷,总得在乎一下名声吧。”
    舒雨笑了,“你们都不在乎名声,我有什么好在乎的,你们不怕丑,不妨让全天下的老百姓评评理,看看最后谁名誉扫地。”
    “我觉得外公说的对,我和你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纯粹是你们家的家务事,今天我来,也和三婶一样,是来说清楚的,以后有什么事都别来找我。”
    老太太坐在床头,抬起一双无神的眸子看向舒雨,“你就不怕我去告你们。”
    “不来告的是孙子。”金外公气呼呼的吼了一句,拉住舒雨,“咱们走。”
    舒传社还要上前来拦,路晁轻轻巧巧跨出一步,就直接挡到舒传社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不要以为她父母不在了,就可以由着你们欺负,她的亲人多的是,我怕你得罪不起。”
    舒佳富全程躲在她妈身后,一声不吭,这会儿人都走光了,他也终于站出来了,叉着腰怒骂,“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舒传社这下没辙,现在国营企业的效益都不好,说是报销医药费,已经从最初的百分之百一步步退到如今的百分之五十,就这一半也得不到保证,拖个一年半载的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这么严重的大病,很多费用根本不在可以报销的范围内,按他们如今的家底,可以说是非常困难了。如果要治,真的只有卖房子这一个办法。
    可问题又来了,卖了房子就一定治得好吗?
    “真要卖房子啊。”一看老爹盯着自己,舒佳富吓了一跳,这可是他能不能结婚的本钱。出国的事他再傻也琢磨过味来,不可能了。
    “不卖,卖了房子,我孙子怎么办。”老太太豁出去了,脖子一梗,“我不治了。”
    大儿媳妇从头到尾没说话,如同隐形人,此时听老太太说不用卖房子,心里一松,再想到老太太要在家里养病,心里又是一紧。可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只能一咬牙,忍下满腹怨怼。
    酒店里头,姚望的心跟着上上下下,简直比看美国大片还刺激。
    “这都叫什么事啊?”
    许然双手一摊,“事情你都知道了,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这些事都是叶安干的,叶星没掺和。”
    “我知道,她没这么狠的心肠。”姚望觉得自己还是挺懂女朋友的,有点虚荣心,有点小脾气,有点看不起人的高高在上,但真的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这都叫什么事啊!”姚望再次叹了口气,简直是一地鸡毛。
    叶星没想到,母亲的身世暴露不说,还摊上了这么大的事。谋杀外婆,妹妹,舒传建,陈超,光这就是四条人命,未遂的有舒家老太太,和外公。
    “外公。”叶星哭的很伤心,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让外公原谅母亲,她说不出口。可让她坐视不理,看着母亲去死,她也做不出来。
    “星儿,她到底是你母亲,你去看看她吧,你愿意为她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拦着。”
    叶星只知道哭,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男朋友过来,第一次上门看望叶爷爷,很是重视。哪怕叶爷爷现在心事重重,看到姚望也十分欣慰,叶星这回总算没瞎眼。
    这小伙子虽说不能跟路晁和许然相比,但年纪轻轻有这份上进心,知道去奋斗,就已经比很多人强得太多了。
    早知道国内是这样的情况,他早就该回来了,早点带着女儿和外孙女回来,说不定事情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姚望陪着叶星去看叶安,叶星现在把姚望当成了主心骨,只能事事问他,“母亲让我帮她找律师,说不要法院给她提供的,你说怎么办?”
    “那我找人问问去。”姚望倒也没有推托,四下里串联很快找到一个名声在外的律师。
    “人家一听你妈是美国人,还挺重视的,说先来看看案情,连价钱都没谈。”
    律师过来,跟叶安一聊,便觉得棘手。警方掌握大量的证据,人证物证和音频视频证据,甚至包括抓了现行。想要按叶安的想法全身而脱,几乎没有这个可能性。
    叶安大发脾气,换了好几个律师后,不仅姚望,就连叶星也精疲力竭。叶安又慌忙的讨好女儿,保证不再乱发脾气。
    这样的大案子,拖个一年半载并不稀奇,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许然最先离开,姚望也带着叶星回京城,舒雨则是留下,准备和外公一起回乡下看看老房子怎么重建。
    叶爷爷则是想去看看自己儿子和孙女们生活过的地方,路晁自然是全程陪同。
    金明天被金外公赶回去,年前的家电城,生意火爆,他这个当老总必须得坐镇。
    剩下的一行五人,分乘两辆车去往吴县,黄会长跟他们同路,他顺便回家过年。
    到了吴县黄会长下车,再往长尾镇而去。
    舒雨下车,打开大门,“这里就是我们一家人生活的地方。”
    长尾镇的房子,是父母留下的,舒雨不准备任何形式的重建,但每隔一段时间,会请人来打扫翻新。
    叶爷爷在这里待了许久,每一处地方都细细看过,听说柿子和葡萄都是儿子亲手种下的,更是站在树下久久不愿离去。
    好不容易继续下一站,下溪村金家的老房子里,金外公指着院子里搭的厨房,“是自立和明天两个人一起搭的,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结实。”
    一群人回来的时候,很多村民路过看到,进来跟金外公打招呼。
    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叶爷爷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满眼都是羡慕。他从小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出国之后也是有天赋的外科医生,从来都觉得自己跟那些没有文化的农民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等人老了,以前不屑一顾的东西,都变得稀罕了,有意思了。他甚至有一阵特别想自己卷起裤腿弄块地种点什么,也特别想住到这种乡下地方,坐在院子里看云卷云舒,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知道,是他内心深处藏着的血脉在提醒他,他终究是华人,是要落叶归根的。也每当在这个时候,他就特别理解父亲当年的遗憾,没能落叶归根的遗憾。
    “喜欢这地方吗?”金外公一看就知道叶爷爷在想什么,年轻的时候才分文化不文化,年纪大了,都一样。
    “喜欢。”叶爷爷老老实实回答道。
    “改明儿重新盖房子,给你留一半地方,再老点的时候,咱们一年来住上几个月。”
    叶爷爷一听,“好啊,求之不得。”
    “房子打算设计成什么样,请了设计师没有,上回我在京城遇到一个清大建筑系的教授,人家对古建筑很有研究的,不如请他设计一套。”
    金外公听了抽抽嘴角,他还准备修成大洋房的样子,让乡亲们开开眼界呢。不过叶爷爷说的那个什么教授,一听就很厉害的样子,古建筑就古建筑吧,是新建的就行。
    “得盖个三层高的楼。”不光得是新建的,还得是楼房。
    叶爷爷完全没意见,“那没问题,我都想好要用什么屋檐了。”
    金外公也没问题,在他有生之年推翻重建了祖宅,就是到地下见老祖宗,也能昂着头。盖房子在农村可是大事,以前的年月一辈子翻新一次都不容易,推倒重建几乎就是最大的成就,也代表这一家混的好,有排面。
    就是最想得开的农村人,也无法抵挡修房子的热情,哪怕修好了一年也住不上几天,那也得修。这代表的不是自己住不住的问题,是他们一家在当地脸面的问题。
    舒雨也知道,就算房子修好了,大概率也没什么机会回来住,但她知道这对外公的意义,举双手表示支持。
    金外公带了食材,请村里的妇女过来帮忙做饭。又把关系不错的人都喊来,喝点小酒高兴高兴。知道金明天在外头出息了,准备年后回来盖新房,一群老头羡慕的不得了。
    “你们家明天那儿还缺不缺人。”
    这是出现频率最高的问题,金外公一律回答,“缺,怎么不缺人,有学历有特长能干活的都要,年后他回来,你们自己问。那种大字不识一个,连个通知都看不明白的,就别过来现眼了。”
    自家孩子没读过什么书的讪笑,感觉自家孩子有门的,则是快活起来,端着杯子敬酒。
    家电城确实一直在招人,招谁不是招呢,几百号人的公司里,凭一个同村的关系,还翻不起浪来。要论亲近,金明天以前工厂的同事,更亲近。
    中间还出了一个小插曲,跟金外公关系不错的一个人没来,众人都说他快死了,时日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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