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骁从昏沉的欲海中渐渐清醒,他怀中还抱着那具娇软的身体。
    不知是哪个宫中大胆的宫人起了飞上枝头的心思,竟选了此处动手。宋骁冷笑一声,拨开女子如瀑的长发,用手抬起了她的脸。
    因着药性,初次承宠的她已经半睡半昏过去,任由他摆弄。
    此时双目适应了黑暗,宋骁已经能视物。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甚至还不及他手掌大,柔软的唇瓣,秀挺的鼻梁,睫毛浓密且长而卷翘,此时正安静的垂着,看起来乖巧温顺,当那双眸子睁开时,便是波光潋滟动人心魂——
    宋骁死死的盯着她,墨色的眸子泛过暗芒。
    怀中的人竟然是江念善!
    大概是自己要她要得狠了,哪怕闭着眼,也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玲珑有致的身子紧贴着他,一时间宋骁倒忘了把她从自己怀中放开。
    若是别的宫人睡了也就睡了,大不了给个位份。可她是皇后的侄女,是皇后的心头肉……他虽然说不上跟皇后感情深,夫妻间这些年来却始终相敬如宾,因着那件事他愈发敬重皇后,替她镇住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如今皇后在病中,切忌情绪起伏过大,他不想刺激皇后。
    可江念善在此处,本身就格外耐人寻味。
    她不是该陪着皇后在凤仪宫么?且又在疾风骤雨的夜晚,她怎么会在出现在梧桐苑,还是这幅模样倒在床边?
    他的目光又落在被他踢翻的香炉上,这又是谁带来的?
    这一切都过于巧合,由不得他不多想。
    是谁的意思?皇后?江念善本人?还是靖安侯府?亦或是别的人,江念善是无辜的……
    宋骁素来最不喜被别有用心的算计,想把人送到他床上,不是在这么个送法。
    当念善不舒服的在他怀中动了动身子,宋骁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还抱着她。
    宋骁眸色微冷,放开了她披衣起身。
    站在床边,他理了理衣袖,居高临下望着床上的人。
    许是她觉得冷,在他离开后她还在无意识的寻找热源。她的贴身小衣几乎被扯坏了,身上那些痕迹有些惨不忍睹。在梦中她也皱着眉,仿佛在经历什么痛苦。
    宋骁凝视了片刻,离开前还是把被子盖到了她身上。
    屋外。
    卫吉胜见宋骁出来,忙上前道:“皇上可要沐浴更衣?”
    梧桐苑中有净房,东西都是齐全的。
    宋骁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抬腿要走前,又淡淡的吩咐了句:“让映雪映月过来服侍。”
    卫吉胜正纳闷皇上怎么自己出来,听到点了这两人的名字,心中更是诧异。
    她们虽不是福宁殿的大宫女,却是皇上信任的人,领着宫女的俸禄,却不仅仅做些服侍人的事,甚至有些事他都不清楚。
    他忙答应着去办。
    当两人冒雨赶来,卫吉胜带两人进去时,才明白皇上的用意。
    他心中骇然震惊,那张训练有素、宛若面具的镇定也裂了道缝隙。
    在床上躺着还未醒的,竟是皇后的侄女、靖安侯府的五姑娘江念善!
    ****
    念善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九岁,爹爹死后,娘亲艰难的抚养她们两兄妹。
    娘亲貌美却生性柔弱,家里没有男人支撑着着实困难,她们甚至要节衣缩食的过日子。
    日子苦些不怕,她也能帮娘亲干活,劈柴煮饭挑水看着不知事的妹妹。她还在跟娘亲学刺绣,这样就能做赚些前贴补家里。
    她自小就很懂事,吃的喝的全紧着妹妹,自己是不挑的。
    可就是这样的生活,也没能安稳的过下去。
    镇上的富商想强娶她娘做外室,买通了几个地痞流氓日日上门来闹事,硬说她爹死前欠了一大笔债,还扬言要把她和妹妹给卖了抵债。
    她娘日日以泪洗面,却没有更好的主意。
    这日又有人上门,单薄的门板禁不住两个壮汉的用蛮力砸。
    只听“砰”的一声,果然门被推开了。
    妹妹害怕躲在她怀里哭,娘护在她们姐妹身前。
    “求求你们,那些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上,再宽限些时候。”娘亲苦苦哀求着:“别吓到孩子!”
    向来都是对着娘亲的那几个流氓,忽然转向了她和妹妹。
    念善感觉自己被牢牢的抓住了手腕,立刻把妹妹推到了一旁。
    “如果你还不肯服软,带她走也是一样的。”那个六尺高壮汉狞笑着,作势要带念善走。
    “放手!”念善拼命挣扎,声嘶力竭的喊着。
    她真的喊了出来,然后她睁开了眼。
    入目是雨过天青色的帐子,跟她在侯府正挂着的藕荷色帐子、凤仪宫的杏黄色帐子不同。
    她茫然的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姑娘醒了?奴婢服侍您更衣。”一道柔和平缓的女声响起,念善抬眼望去,是她从没见过的两个宫女。
    听她说起更衣,念善猛地低下头。
    雨夜中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她记起了她是如何来到这,如何中了迷香,如何被宋骁扔到床上,如何在他怀中挣扎,那破碎的求饶声宛如求欢呻吟。
    入目所及的是自己胸前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几道红痕。
    她身上的小衣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外裳更不用想,已经被赤红着眼睛的宋骁给撕碎了。
    宋骁——
    想到占有了自己的人,念善攥紧被子,身上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还没做好准备,可映月和映月已经把衣裳从里到外替她备好,动作麻利的替她更衣完毕。
    念善如同僵硬的木偶一般,任由她们的动作。
    她想哭想叫,她恨得心头血滴,她悔恨不已——可她表现出来的,也只是面上一片麻木。
    不不,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念善连泪都没有落一滴,理智片刻间回到了她身上。
    虽是宋骁占有了她,自己却要给宋骁一个解释。若解释的不好,让这件事抖落出去,岂不是要了小姑姑的命?
    想到江皇后,念善的心如针扎似的。
    她暂时的忘记了她再无可能嫁人,忘了她最好的结局就是入宫在这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忘了她这七年来的隐忍懂事所付出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
    眼下,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她的情绪。
    要说服宋骁,隐瞒这件事。
    念善闭了闭眼,她缓缓的深吸一口气,语调平静无波:“麻烦这位姐姐通传一声,我要见皇上。”
    她知道宋骁定然没走远。
    果然不出她所料,其中一个宫女出去了一趟,很快回来带着她过去。
    两间屋子仅隔了一个中堂。
    念善进去时,宋骁正坐在临窗大炕旁,手里握着一卷书,神色间看不出什么情绪。
    在宋骁冰冷的目光望过来时,念善已经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臣女向皇上请罪。”她那双潋滟妩媚的桃花眼仍是亮着的,仿佛遇到怎样的挫折阻挠,都不会熄灭。
    宋骁挑了挑眉,面上一团漠然的道:“五姑娘何罪之有?”
    “臣女不该在宫中落钥后,还在宫中走动。”念善的目光不闪不避,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跪得笔直。“臣女可以解释今日的事。”
    她分明能感觉到宋骁眼中的鄙夷和冷漠,可她不在乎。
    在把给皇后送祟一事和盘托出后,至于如何来到这里,她只说是雨中迷路,并不敢说为了躲张贵妃宫人,已经够乱了。
    她说的都是真话,宋骁却是将信将疑。
    这是笔糊涂账,她要吃定哑巴亏了。
    出现在卧房的香炉,她可以推说不知,也能说自己是受害者,可宋骁也完全有理由不信,宋骁没有确凿的铁证定她的罪,可她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上,皇后娘娘对臣女恩重如山,臣女绝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念善声音里透着一丝哀求。
    宋骁慢慢的皱起了眉。
    这话没错,但既然念善已经是他的人,他就不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甚至若无其事的放她仍旧回去嫁人。
    “皇上,臣女曾许下心愿,若皇后娘娘能痊愈,臣女愿在京郊的白云观终身修行,替皇后娘娘祈福!”念善咬了咬牙,低下头掩去眸中的决绝之色。
    小姑姑才受了极大的打击,绝对禁不起这样的消息。
    只有保住小姑姑,也才能保住她自己。
    原本只是皱眉的宋骁闻言,蓦地俯下身,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好个壮士断腕之举。”宋骁墨色的眸中仿佛藏了冰,他目光锐利的审视着念善,泛着层层冷意:“好个果决的五姑娘!”
    念善被迫与他对视,被他眼中的漠然和怀疑刺痛。
    这世上敢拒绝天子的人不多,更何况她已经是他的人。
    可宋骁也得再次承认,江念善的选择,是极力保全更多人的法子。
    不会有丑闻传出、保全了皇家体面,皇后不会病情加重。看起来唯一牺牲的人只有她,她的一生完全都毁了。
    可他心里却不极痛快。
    宋骁没有说话,念善垂眸跪着。
    眼看快到天亮,屋外的风雨已有停歇的趋势。
    “请皇上圣裁。”
    念善抬眼不闪不避的望着他,眼神纯净而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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