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鸾遂低声如此如此一说,曹焕不时点头,最后等到王鸾说完,就说:“那就照你的意思办,我把这事情也交给你,你好好去做,做成了,本王给你的赏赐必让你满意。至于该本王去做的事情,我也会去做,我们双管齐下,我就不信扳不倒鄱阳王。”
    “多谢王爷。”王鸾谄媚笑道。
    曹焕一挥手:“你去吧。”
    “是,王爷。”王鸾脸上一直堆着笑,慢慢退了出去。
    待到走出了曹焕所在的睿王府议事堂,他才阴阴的笑了笑,低声念了句:“谢家,咱们的账该算一算了……”
    ——
    皇太后殷舜华所在的长寿宫。
    鄱阳王脸色晦暗,殷舜华正在发火,责骂儿子:“你说你这做的是什么事儿,不是说只要叫你的手下遗落一柄铸有睿王府徽号的短剑就可以指认睿王是谋刺皇帝的幕后凶手吗?可最后却被他反戈一击,弄出来个什么谁受益最大,谁就是这幕后指使的理由,最后你又心虚了,竟然让桂阳王捡漏,坐上了皇位。你说你这样做,跟让南平王做皇帝继续做皇帝有何区别。而且这样一来,还让睿王对你生起了警惕之心。他这会儿必定认为是你策划谋刺皇帝,然后他会竭力派人去查找你那些手下,要是让他查到了什么,你就麻烦了。”
    “那种情况下,要是我不同意他的提议,那么就会被诸位大臣认为我是真得意图染指皇位,我没有办法,只能做出那样的让步。”曹瑗脸色难看道,停了停他又说,“既然如今已经跟他在明面上撕破脸了,那我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派出人手去把他给杀了!”
    “你前头刺杀南平王的人可有藏匿的去处?还有,你还有得力的死士吗?”殷舜华赶忙问。
    她并没有否定儿子想要解决睿王的想法,她只是比较担心前面刺杀皇帝的刺客是否安全,还有儿子想要派出死士去刺杀睿王,可有人手。要是儿子并不能回答她的提问,那她就不赞成儿子再冒险。
    曹瑗:“母后放心,我挑选的死士他们来自吴越土人,都是些悍不畏死的勇士,他们得手后会去晋陵的土人的山寨和洞子藏匿,那地方是朝廷无法管辖的地方,就算禁军追去了,也拿他们无可奈何。至于人手,我还有六名死士,对付睿王绰绰有余了。”
    “就怕睿王如今已经有了防范,你的人不好得手,反被擒获,到时候牵连你。”
    “可我不兵行险招,怎么能除掉睿王。他手里有几万原先桓家的精兵,另外虎贲营的袁家兄弟也帮他,还有王家……除非谢相愿意调集禁军,直接灭掉他手里的那些兵和人,我才不用行此险招。况且谢相那个人,母后也很清楚,他是怎么上咱们的船的,他虽然肯帮我们,不代表他愿意动用手里的禁军直接跟睿王的那些兵对上。除非咱们做一件事情,让他切齿痛恨睿王,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跟睿王斗上一场。”
    殷舜华一听儿子这么说,都没有问他想怎么做,就开始摇头了:“不行,你这法子不可行!要知道,你已经得罪了睿王,要是这又设计谢家,万一被谢相察觉,那你就再也没有可以依仗的人了,到时候,不但你,就是我,也会没有好下场。你要真是没有办法了,就还是派出你剩下的六个死士搏一搏吧。或者,你可以去见一见你四弟,向他表忠心,说服他警惕睿王,那睿王狼子野心,会对他不利。你就死死地一口咬定,你五弟是被睿王的人所杀。要是你四弟相信了你,站在你这一边儿,要除掉睿王就要容易多了。”
    “也好,那我就去见一见四弟,探一探的口风,若是他不信,也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那么就只能搏一搏了。”曹瑗面现阴翳之色。
    殷舜华亲自送儿子出去后,返还来,心里颇觉焦躁。她似乎感觉到儿子这一次做的事情看似周密,实则疏漏不少。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越陷越深,甚至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但她在宫中这么多年,深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历来权力之争,皇位之争,从来没有所谓的退路。一旦开始冒险,就要做那个胜利者,若是胜了,你就是王,就拥有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力,可要是你败了,你就是砧板上的肉,唯有任人宰割,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第203章 20.3
    萧咸和萧伦在新帝继位后相继辞官,一大家人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举家搬迁到徐州去。于此同时,谢妙容则是焦急的等待着丈夫萧弘回家。这一等就是二十来天,终于等到了萧弘的消息,可这消息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据那跟随萧弘一起去抓捕刺客,幸运地逃回来的禁军兵士禀告,说他们一行人追入晋陵一座叫做龙溪山的地方,在一座浮桥上遭遇了当地龙溪寨土人的伏击,萧弘不幸中箭落水,绝大部分的兄弟都跟他一样被射落水中,被湍急的河水吞没。只有少数的禁军兵士得以逃脱,然后在返回建康的途中,被追杀,又死伤了一些,真正逃回建康城的不过三四人。这些人回来后回军中覆命,谢庄知道了就派人去萧府把女儿接回谢家,亲自告诉她此事。他知道如果他写信告诉女儿,女儿也是不会死心的,一定会来亲自见他,问清楚此事。
    谢庄眼中含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儿,他只能说让女儿节哀顺变。
    “不,三郎一定没有死,我不相信他……他……”谢妙容再也忍不住,泪水开始汹涌流下。在接到了父亲的信之后,她在回娘家的途中,就觉得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等到真正见了父亲,果然,她听到了让她心碎的消息。她再怎么也不敢相信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消息,又或者她早就有不详的预感,但却是不愿意承认。
    “龙溪河水湍急,且那些土人射出来的箭上又淬了毒,听那回建康军营禀告此事的禁军兵士说,萧三郎身上中了好几箭……”谢庄异常难受,但是他还是要说出事情的真相,不想让女儿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的言下之意是,萧弘并无生还的机会,就如同那回禁.卫军营禀告此事的兵士所说,中了土人毒箭掉下去的人,绝无活着的可能。
    “阿父,我要见一见那回到生还的兵士,我要听他亲口说三郎的事情!”谢妙容激动地喊起来。
    她还是不相信萧弘出了事,再无法回来。
    “好,好,我会让人传他来见你。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说一句,要是萧三郎真得和你无缘白头到头,无缘再做夫妻,我看你要尽早决断……徐州,你还是没有必要再去了……回谢家好些……”
    谢妙容闻言抬眸看向父亲,见他面容沉痛,语气诚恳,知道这是父亲在为她担心,而且父亲话里的意思她也懂。
    她父亲没有说得很清楚的话其实就是要是萧弘真得出了意外,看在谢妙容跟他是新婚,且又没有孩子的份儿上,还是离开萧家比较好。毕竟如果没了萧弘那个丈夫,她留在婆家的身份会很尴尬。而且还有那么多年,难道她愿意为萧弘守着孤单终身。再说了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贞节牌坊,也没有要求女人在自己的男人死了以后,要为男人守节的规定。其实,一般的情况,更多的是改嫁的比较多一点儿。谢庄其实是告诉女儿,萧弘死了,但是女儿可以回娘家,待机再另嫁。这才是符合当世价值观的普遍的做法。谢妙容显然知道这一点儿。但是,她这会儿的伤悲都还没过去呢,她怎么可能那么理智。
    “不,我没亲眼见到三郎的尸首,我绝不相信……”谢妙容哭道。
    “十五娘,哎……”谢庄看着哀哀哭泣的女儿唯有叹息。
    后面,果然谢庄命人叫来了那个向他禀告了萧弘的消息,从晋陵生还的兵士,让他把所见到的都详详细细说给谢妙容听。从这个兵士嘴.巴里,谢妙容才听到,原来当日萧弘带领一百多禁军的禁.卫兵士追踪那个受伤的刺客出了建康城,一路往晋陵而去。进了山后,又深入山区二百多里,在过一个叫龙溪山的峡口的浮桥时,突然遭遇了伏击,那些土人朝着他们射箭,投掷锋利的石矛。因为事发突然,凡事都一马当先的萧弘在队伍的前头,最先中箭。别看那些土人的箭,箭尖只不过是动物的骨头磨制的箭尖,但却非常锋利,并且箭头上还淬了毒,最让人惊奇的是那些土人的箭法奇准,基本上箭无虚发。所以凡是中箭的人,很快就会出现身体或者四肢麻痹的情况,不是抽搐倒地不起,就是因为身体僵直落下桥去,被浮桥下的湍急的河水给冲走。
    他亲眼见到了许多兄弟被箭射中后倒毙在桥上,又或者落入河中被淹死。而且他还亲眼见到了萧弘中了三四箭,摔落到河中,接着被湍急的河流给吞没。而看那河水的湍急和深度来看,落下去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听完了这个兵士的话,谢妙容沉默良久。谢庄见状,只得让这个兵士退下,若是要话还要问他,他再来。
    “十五娘,如今你可信了?只能怪老天爷……你,今日就别回去了,还是回嘉玉堂去歇一歇吧。对了,此事,我还没有告诉你祖母还有母亲……”
    “……阿父,我,我还是要回萧府,我阿姑和阿舅,以及一家人都在等着三郎的消息呢。无论如何,我要告诉他们,至于他们是怎么打算,我接受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他们会那么做?”望着哽咽难言的女儿,谢庄犹疑道,“要是那样,也好,大家一拍两散,再说了,你以后的日子还长,我倒巴不得他们那样做,不要假模假样的,反倒拖累你。”
    谢妙容始终认为,夫妻之间任何一方突发意外死亡,然后活着的一边立即就要跟死者脱离夫妻关系,颇有人一走茶就凉之感。有点儿太无情,太现实,不过,也是,像她这么一个才跟萧弘新婚才不到一年,又没有孩子的人,留在萧家,似乎没有任何意思。这会儿,她竟然产生了一种无比后悔没有怀上萧弘的孩子的感觉,无比谴责自己做出的那些避孕的举动。她想,要是萧弘不在了,自己肚子里有他的遗腹子,那么无论如何也是爱过他一场的安慰。要是她生下那个孩子,看着他长大,就像是看着萧弘复活一样,总会让自己好过些。得到了萧弘出事的消息后,谢妙容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爱他有多深,远远超过了她自以为比较矜持淡漠的情感。
    “阿父,别说了,我……我要回去了……”
    谢妙容一直在流泪,尽管她没有大声哭出声,但是谢庄知道,越是这样越伤心,越伤神。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向以来是非常理智,并不感情用事的,相信她一定会自己走出来。
    “十五娘,我让人送你。”谢庄叫来了阿石,让他亲自护送谢妙容坐的牛车回萧府。
    ——
    谢妙容回到了萧府,她方才在牛车上一直都在流泪,陪着她回府的阿豆和阿虫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不敢问她。只能一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不时递上擦泪的帕子。
    最终,还是阿虫忍不住了,问谢妙容:“娘子,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啊?您一直这么哭,我们担心您。”
    谢妙容的脑子里这会儿想的都是萧弘的音容笑貌,还有两人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从初初相识,一直到她过生日那一天,送他出府时,他说的那些话。以前认为稀松平常的事情,可这会儿去回想,就如同平凡的小石头变成宝石一样熠熠发光。想起过往种种,她心痛如绞。所以,阿虫的问话,她根本就没有听到耳中,她的意识有点儿模糊,完全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之中。
    阿虫见得不到谢妙容的回答,便也不敢再问了。
    牛车里充斥着悲伤和肃穆以及沉重的气氛。
    到了萧府,谢妙容回了自己的屋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倒在那张拔步床上大哭了一场。
    她放纵自己的泪水与哭声。泪水浸湿了枕头,哭声传出去,引得谢妙容这边院子的奴婢们惶惑的议论纷纷。
    有好事者把这事情去说给了谢妙容的婆婆孔氏听,孔氏听了,便过来了。她也晓得今日媳妇儿谢妙容回了趟谢家,貌似是和三郎的事情相关。所以她一直让人留意着谢妙容回府没有,要是回府了就去禀告给她听。
    这会儿听说了她回来了,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这让她立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所以匆匆忙忙领着人过来了。
    孔氏来到谢妙容和萧弘的院子时,谢妙容虽然哭声小些了,但是她站在屋外,依然可以听到谢妙容呜呜咽咽的哭声。谢妙容这个儿媳妇的脾气和性格孔氏也很清楚,谢妙容嫁过来快一年了,从来都是开朗大方的人,平时绝不会为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哭哭啼啼。像谢妙容今日这种大哭,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呢。
    她让人去拍门,叫谢妙容出来见她。
    在内室里哭得一塌糊涂的谢妙容也听到了拍门声,听说婆婆来了,她只得起来擦干了眼泪,出来开了门,迎接婆婆进屋。
    孔氏一进屋子,看到双眼哭得跟个桃子一样的谢妙容就着急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回去见了你阿父,知道了什么关于三郎的不好的事?”
    谢妙容看着婆婆,张张嘴,声音沙哑,好不容易点点头,说:“……阿姑,三郎他……”
    “他怎么了?”孔氏的心都揪起来了,实在是预感太不好。
    这个消息,这种话始终要说出来的,再说自己回府的目的之一,不是就是为了告诉公婆,还有萧家人关于萧弘的事情吗?瞒也瞒不了多久,早晚要说的。
    于是,谢妙容流着泪告诉了孔氏,她回娘家,从父亲那里听到的萧弘出事的消息,以及她不相信,还找了那生还的亲眼见到萧弘中箭落水的兵士了解情况,结果,从那生还的兵士嘴.巴里说出的来的话跟她阿父说的一样……
    “三郎……我的儿……”孔氏听完,全身哆嗦,脸色煞白,喃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伺候孔氏的婢女和婢妇们乱作一团。大呼小叫,就跟无头苍蝇一样。
    谢妙容无奈,只得暂且收拾伤心,出面让人把婆婆抬到内室里的床上去躺着,一面派人去请郎中。
    郎中很快来了,替孔氏诊脉,说她这是气急攻心,这才晕倒了,没多大事儿。接着他替孔氏施针,孔氏这才悠悠醒转了。
    孔氏醒过来后,那是泪水涟涟,痛哭哀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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