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琛是什么眼力见,他能不懂冷佩玖的心思。
    当即把梁振回绝:“不唱,老子的人,出了戏院,他唱的只有老子能听。”
    梁振不出所料,继续调侃:“哦哟,我们贺军长这占有欲。啧啧,那小的敢问冷老板还登台不?你这要是不唱戏了,全上海的票友都得哭死。这可不能成为第二个北平了哇!天天哭,上坟似的!”
    梁振一席话,莫名逗笑了众人。公子小姐,舞女仆人,都哄笑起来。一个个笑得抖如筛子,那些金戒指,银手镯,宝石项链,玉佩玛瑙,在室内恢弘的水晶吊灯下璀璨生辉。
    这一切,就好似午夜斑斓的一场梦境。
    冷佩玖看得有些呆,呆了半响,这回倒是积极了:“唱!自然要唱的。三日后丹桂园登台,唱王宝钏全本!”
    “听听!又要抢票了!”白荣鹤很爱听戏,他当年与贺琛走到一块儿,十有八九的成分是因为这共同爱好。
    “不必,”冷佩玖说,“佩玖送大家几张票,留上好的位子,恭迎各位。”
    这话,把每人的里子面子都给照顾好了,实在不像冷佩玖能说出来的。
    贺琛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滚动喉结喝口酒:“冷老板,怎么这几句话,听来如此机灵,开窍了?”
    贺军长气势压人,伸手揽住冷佩玖的腰身。
    冷佩玖笑着说:“军长,又抬举佩玖了。”
    梁振留洋时,在大学双修军事学与心理学,对动作心理学颇有研究。
    此时他眼尖地看到冷佩玖略微不自然地僵直一下,想要躲开,最后似进行了一番心理挣扎,才勉强往贺琛那边靠去。
    梁振皱眉,想起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花边新闻。冷佩玖不是爱贺琛爱到死心塌地,一往情深?
    这反应,又为哪般?
    难道是北平传来的新闻出了差错,要知道娱乐性的绯闻,向来不分黑白。不过……
    梁振再看一眼正在贺琛怀里抿着唇微笑的冷佩玖,罢了,别人两口子的事儿,自己瞎参合什么。
    这场聚会,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才有了收尾的势头。屋内烟雾缭绕,如入仙境,与鸦片馆别无一二。女人强撑倦意,终于领了钱,拿了打赏,扭着腰臀走了。
    贺琛从沙发上站起来,与梁、白、龚等人打过招呼,领着冷佩玖乘车离开。
    天色昏黑,天边隐有一层亮蓝,似乎很快黎明将会到来。空气冷冽清新,车窗大开,吹得两人清醒几分。
    冷佩玖忽然说:“军长,佩玖有一请求,不知可否与军长商量商量?”
    贺琛睁开微阖的眼,深不见底的黑瞳如漩涡。盯了他片刻,说:“讲。”
    ——
    这边深夜俱乐部刚结束一场颓靡的聚会,那边也将将入睡的连鸣忽觉身上一沉。
    他遽然睁开眼,却是苏穆煜精致的锁骨与大半个胸膛闯入视野。
    连鸣脑仁儿疼,再对上苏穆煜惊喜与迷惑参半的眼睛。
    “苏老板,大半夜不睡,作什么妖?”
    “连少,我好像想起来了。”
    “嗯?”
    “那辆车里的人是谁!”
    第31章 红拂传
    “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什么?”
    苏穆煜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白色蕾丝做灯罩,室内一片斑驳的暧昧灯光。
    连鸣从不得不从床尾的矮榻拿来衣服,顺势给苏穆煜披上。两人对坐了会儿,连鸣觉得苏穆煜需要来根烟。
    虽然烟不是好东西,但能适当缓解人的焦虑。苏老板两道俊秀的眉,差点打成中国结。
    连鸣伸手给苏穆煜揉开眉头:“苏老板,你想起什么了?”
    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明知若是这个反应,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儿。但连鸣仍旧期待着,若有那么一点点苗头,是不是就会扭转情况。
    苏穆煜用后脑勺抵着床柱,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柔和而影绰:“今天我们去看电影前,去了古玩街,对吧?”
    “嗯哼。”
    连鸣陪他坐着,看看墙上的挂钟,好家伙!天都快亮了!
    “然后,你记不记得,你叫我看最后一件高古瓷时,我们对面街上,停了一排车?”
    连鸣思索起来,既然苏穆煜这般认真,应不是小问题:“嗯,当时路面交通状况不太好,有些堵车。”
    “有一辆军用吉普车你记得吗?”
    “军用吉普?”连鸣沉吟,“有点……印象?混在一片车里,天色又晚,我没怎么记住。”
    “那你记不记得军用吉普后面还有一辆小车?”苏穆煜说得有点急切,似乎连鸣的答案并不让他如意。
    苏老板按着线索,一点点扒拉出记忆中的细小碎片。他不断将晚上的情景倒放,如胶片般,一格一格地拉回去。
    连鸣叹口气,揉揉苏穆煜的头发。他整个人靠过去,作势要把苏老板圈进怀里。
    “我们一起来想,吉普车后面有一辆小车,那辆小车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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