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戚背对着身后两侧的官眷,眨了下眼睛,轻笑:“有一出鼓上的戏文,之前因着他们的鼓破了,臣又给送来了一面,剩下的是烟花,给您和诸位夫人添点乐子!”
    江晚儿蝶羽的睫毛闪了两下,笑容更胜:“还是你安排的妥帖,孩子们可是最喜欢这些了!”
    连戚抿唇,安静地站到她身旁。
    宫外刀光剑影,宫内鼓声震天,再加上烟花的绽放,留夏阁的人却全无所觉。
    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盖过了戏子的嗓子,烟花冲天的尖啸又盖过了孩子的尖叫,热闹地粉饰着太平。
    江晚儿低声问连戚:“皇上呢?”
    连戚面无表情,附到她耳边答道:“皇上喝了点安神的甜汤,在永慈宫睡着呢!有人守着,您别担心。”
    “梁太妃呢?”
    方才还在,但连戚上来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若非江晚儿惊觉,只怕是也无法在混乱中发现宴会上少了个人。
    连戚:“梁太妃有些事要处理,臣让人先送她离开了!”
    江晚儿拿了颗荔枝放到他手心没说话,等连戚将荔枝肉剥出来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才哦了声。
    被江晚儿惦记的梁太妃此时小舟刚刚上岸,她将佛珠收进袖袋里,由几名禁卫护送着去了朝堂正殿。
    她并未进去,而是咱在了正殿门口,由一队人陪着静默而立。
    嬷嬷带人从里面搬了张椅子出来,梁太妃摇头。
    她要在这站着,站着看那为要了她儿子性命的人是何下场!
    一个时辰后,喧嚣声逐渐逼近,嬷嬷几次劝说未果,只能陪着她看景阳王的人马涌进来。
    景阳王:“梁太妃,许年未见!”
    梁太妃:“是啊!多年未见,景阳王为了今日费心良多,辛苦了!”
    景阳王眉眼略沉:“怎么?难道太妃还准备以身挡我数千铁骑?”
    梁太妃:“本宫岂有这等本事,本宫今日——”
    她话没说哈,箭雨飞至,嬷嬷护着她往后站,一排禁军也挡到了她面前。
    厮杀声在人墙外嘶吼,换做别的妇人早就吓得失声尖叫了,可梁太妃攥着拳静默,冷眼看着外面血流成河。
    一切平静下来时候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景阳王被芮宸压着跪在大殿之前,梁太妃缓缓踱步而下,站在狼狈的景阳王面前,居高临下。
    “齐城,本宫与你,与先帝自小相识,对吧?虽然本宫不愿进这后宫,但昭儿却本宫是怀胎十月盼来的!他也曾唤你皇叔,亲近你……”梁太妃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当初命人改他药方的时候,可有半点悔愧?”
    景阳王一震:“你……你……”
    梁太妃直起身理了下自己的衣袖:“本宫是如何知道的么?那不如——亲自去问问先帝!”
    尾音落下,银色的短刀已经刺进了景阳王的胸膛。
    谁也没有料到一个平日吃斋念佛的人有一日会袖藏匕首,出刀夺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时间设定的时候为什么是28号早晨6点!
    我可能也是个傻的了!等会儿提前更明天的醉了!
    第83章 帘外拥红雪1
    芮宸上来之前, 梁太妃已经一个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鲜红温热的血溅湿了她的衣袍。
    清瘦高挑的身姿, 袖袋里的佛珠因为动作露出来半截。
    手上的染了血的匕首上,红色的液体在银色的刀面上滑动,最后汇成滴落在了青石板上。
    细白的拇指上也沾染了血渍,乍一看倒像是做了蔻丹,极醒目。
    景阳王目光涣散,后知后觉得发现,梁太妃竟在端午节穿了一身缟素似的白衣。
    “呵呵, 本王果然没有天子之命, 强求不来啊!”
    梁太妃施舍似的看他一眼:“你这样的人,只有下就有地狱的命,本宫会在佛前日日为你祝祷!”
    景阳王穷途末路地狰狞之相毕露:“就算如此, 昭儿也回不来阳间再与你续母子缘分!本王活到这把年纪, 够本!”
    梁太妃怜悯地俯身,轻轻开口:“是么?可你还有子孙!”
    景阳王:“你敢!你敢!你若是敢动他们,本王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梁太妃再没理会他, 由嬷嬷扶着,脊背挺直地离开了前殿。
    直到回了自己的寝殿,氤氲在眼中的泪才不受控地落下……
    大势已定,江晚儿得了连戚的准话才在清晨的时候放了诸位夫人们归家。
    胆战心惊的一夜熬去了许多人的仪态和风华,甚至有几位老夫人出门的时候已经无法步行走路了。
    可就是这一夜,大齐很多官邸氏族的命运却都改变了!
    景阳王党羽悉数被抓, 钟鸣鼎食之家一朝沦为阶下囚,酒楼茶馆里都是窃窃的私语,都在揣测昨夜的宫变。
    没过半月,朝廷的诏书颁发下来, 列出了景阳王十大罪状,和一干涉及谋逆的官员共同流放宁远塔,女眷无辜,自此贬为庶民,非召不可入京都,其直系子嗣科举永不录用!
    旨意下来的时候,全京都的百姓和世家大族哗然。
    “皇上竟如此仁善!这样的谋逆大罪放到以前可是要诛九族的!”
    “隔壁婶子家在宫里当差的女儿曾送信说过,太后娘娘心善,教出来的皇上自然也是个善的!”
    “不仅如此呢!我家小姑子在大户人家当差,听府里的小少爷说宫变当日太后娘娘为了保护她们可是费了不少心力呢!要不怎么府里的小少爷竟然一点儿也没被吓到,没受影响!”
    “是啊!听闻当年涴国人派使团过来羞辱咱们大齐,还是咱们太后站出来力挽狂澜,不仅劝退了涴国,还和他们商谈开通了边贸呢!”
    “太后娘娘真是咱们大齐的福星啊!听闻广云寺还立了生祠,我明个儿就去供点儿香火去!”
    “我也去,咱们结个伴儿!”
    江晚儿在永慈宫听着郑茂活灵活现地学舌,面上端得严肃,藏在袖子下的小手已经不受控地开始跳舞了。
    被人这么夸,还怪不好意思的!
    郑茂笑大的谄媚:“太后娘娘如今在大齐的声誉可谓是空前绝后,您的生祠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江晚儿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下,似笑非笑地盯着郑茂:“郑总管,哀家实在是怀疑就你这张嘴,是怎么管理好内务府的?”
    郑茂皮子一紧,面对着笑面虎似的太后,双腿发软:“太、太后娘娘……”
    “若是哀家的声誉空前绝后,那你置皇上于何地?”
    郑茂这回真吓傻了,啪啪扇自己巴掌:“是奴才的错!是奴才口不择言!”
    江晚儿见不得人这样,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前殿那边路上的血可安排人打扫干净了?近来宫里人心惶惶,你小心着安排,下去吧!”
    郑茂慌忙跪下行礼告辞,脚底抹油跑了。
    本来想来学个舌,讨个赏,结果这个脑子……哎!难不成真老啦?
    连戚回来的时候,江晚儿正陪着齐暄用花蜜斗地上的蚂蚁,看见他,齐暄仰头:“亚父,蚂蚁!”
    连戚恭敬地行礼,而后看向眼睛里冒光盯着他的江晚儿。
    连戚挑眉,无声询问。
    江晚儿小声商量:“哥哥,你先陪皇上玩会儿行不行?我蹲得腿麻了!”
    连戚先是蹙眉,而后失笑,陪孩子玩能把自己玩半瘫的,她也是头一份儿了!
    他蹲下看齐暄用棍子沾着花蜜逗蚂蚁爬,还会主动帮它们把路上的障碍清理掉,然后撒下一点糖浆做安慰,继续引着它们绕圈圈。
    江晚儿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捶腿揉腰,带这么大的孩子可真是要命!
    还在这个小崽子也就是贪玩了些,不怎么哭闹,所以将王二还是挺满足的。
    等他玩累了被太监宫女领回去收拾,江晚儿才问:“荣太妃找到了么?”
    连戚摇头:“她趁乱出宫了,至今下落不明,臣正在让人排查。”
    “嗯,她若是就此隐姓埋名安分守己,看在皇上的份上就留她一条命吧!”
    连戚没答话,江晚儿也不多言,反倒是兴致盎然地地盯着他看。
    “臣……脸脏了?”
    江晚儿摇头。
    “嗯?”
    江晚儿四下看了看,趁着无人攥住他的小指:“哥哥,外面是你散的消息么?”
    连戚眼睫轻眨。
    “他们都在夸我!说我是大齐的福星,是大齐的恩人。”
    “嗯?”
    “怎么啦?”
    连戚低笑:“最后一句是您自己杜撰的吧?”
    江晚儿:“……”自夸被抓包!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那些话没意义,不过是人云亦云而已,但是这些话若是哥哥吩咐下去的,是不是说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她女红不好,诗词音律虽然也略有涉猎,但也谈不上精通,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藏龙卧虎的人多了去了,她怕自己不够好。
    不是担心哥哥不喜欢她,她就是想再好一点!
    如果她也有能拿的出的优点,有不能磨灭的功勋,往后岁月说起来是不是也多了些依仗呢?
    皇宫清肃了一遍又一遍,如今的后宫早已不是江晚儿步步为艰的情形,短短几年,这大齐最尊贵的地方也已经是唯她独尊。
    她不用忌惮太妃,不用小心翼翼从前朝的阁老们手里谋求庇护。
    香肩染上一层薄汗,江晚儿脸色绯红地趴在连戚身上,声音软绵绵的带着羞涩:“哥哥……我做的好么?”
    连戚拇指压上她微肿的唇角,半眯的眼睛藏着事后的餍足,嗓子发紧,他略有些不安地问:“丑么?”
    江晚儿顿了一下,咬他锁骨:“躲、躲在被子哪能看得见!光想着让哥哥舒服,忘记、忘记看了……要不我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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