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说话的是谁呢?
    第2章
    听姚梦兰说今天是分班后第一天正式上课,重新分班后会重新调位置,所以要早点去学校。
    “白天在学校要少喝点水,尽量不喝,晚上回来再喝水,要不把尿不湿穿上吧。”姚梦兰把书包递给谢半悔,她琐碎地叮嘱,“上课注意听讲,新座位如果太往后,你就和老师说你近视,坐后面看不清楚,让老师再给调调。别闷着嘴巴不说话,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知道了。”谢半悔坐在矮凳子上换鞋,鞋柜里摆放着的五六双鞋,全部是男孩才穿的那种运动鞋。
    姚梦兰上下打量孩子,又说,“你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休息了我带你去理发。你没裹棉布条?”
    昨晚上睡觉时候,谢半悔把裹胸的白色棉布条卸下来了,早上起得着急没来得及裹上,“不舒服,太紧。”谢半悔念着,“你在口头上糊弄下我就行了,别人怎么可能会真的相信我是男孩。”
    这话自从谢半悔重生以来,已经说了无数遍,姚梦兰愣是一遍没听进去。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姚梦兰回房间拿棉布条,出来,谢半悔已经走了,她站在门口望着楼下,喃喃地念,“一次应该看不出来吧。”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谢半辉觉得自己这样,大概是真的可以以假乱真的。不算太出色的五官长相,刺手的短发,干瘪的单薄身板,毫无起伏的曲线,只能算是个长得清秀文气的小男孩了,最多是娘了一点,并没有明显的女孩特征。
    遥想当年,当她是谢半悔时,总是一头清汤挂面的长头发,扎成高马尾,她想过剪成锁骨发,可姚梦兰说影响学习,她就作罢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真能剪短发,竟然还是这么短的。
    等公交车时,谢半悔忍不住再次欣赏自己的短发酷爽造型。觉得新鲜,左看看右瞧瞧,习惯性地把鬓边的头发往耳朵后面别,她现在是短发,当然没有头发可以别,不过动作却是满分的。
    真娘。
    有个声音轻蔑地说。
    谢半悔往两边看,见别人只顾着低头玩手机,根本没注意到她。是个女孩,见到镜子一样的物件,就没有不臭美往里看两眼的,谢半悔对着堪比镜子的候车亭金属柱子,快速地做了个嘟嘴卖萌的表情。
    太娘了。
    有个声音继续轻蔑地嘲。
    “够了啊。”谢半辉恼怒地直起腰,瞪向已经走到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和谢半悔穿一样的校服,个头比她要高,比她帅,外套拉链拉到心口,里面是件深色的卫衣。这人五官立体、双眼皮微微上挑的眼角,高挺的鼻梁、流利的下颚线,虽还带着稚嫩,可已经初见俊朗帅哥的模样,谢半悔见过两年后他这张脸如何的颠倒众生,现在这人一副略显吃惊的表情看着她。
    谢半悔认识这个人,八班的学霸,重新分班后成了同班的学霸,名字叫戴瀚漠,听说因为他妈在生他之前一直想去看沙漠,后来有了他便起了个这么不拉轰的名字。
    上一世,戴瀚漠是谢半悔的男神。
    谢半悔天资一般、愚笨绰绰有余,人不够惊艳漂亮,脑筋又不够灵光,在学习方面更是缺少变通的灵活,在成绩方面更是毫无闪光点,是众多高中学生中寂寂无名的一个。一道类似的题,这样出题她会了,换个出法加点难度,她又要花上双倍的时间。姚梦兰被她气极了,会说,“你脑筋怎么这么死,猪学会了,你都没学会。”
    人是有灵性和悟性的,在学习这件事情上,谢半悔是不开窍,戴瀚漠却是天赋型选手。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死拼。
    为了努力拉近和男神之间的差距,谢半悔是使了吃奶的劲,头悬梁锥刺股,白天学,晚上熬夜学,她相信勤能补拙,总能稍微追上戴瀚漠的。姚梦兰被谢半悔的学习精神感动,一个劲地夸赞她知耻而后勇,可只有谢半悔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学习,为了男神的颜和聪明基因改善下一代。
    谢半悔已经为未来设计好了偶像剧般的发展走向:她努力学习且颇有成效,在高考一战成名,先给戴瀚漠留下些惊艳的感觉。然后她悄默默的报考和戴瀚漠同一所学校,等开学后,他乡遇故人,应该是能一举攻破戴瀚漠的心理防线,拿下男神的。
    谢半悔选择理科,除了是父母的建议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为了和男神出现在同一张毕业照上。她已经想好了,就算没考试同一所大学,也有了素材能p结婚证。
    可美梦没实现,她就因为透支过度,猝死而亡了。
    遗憾的是,谢半悔仍旧是高中生中最普通的那一个,戴瀚漠可能都不知道有她这个同班同学。
    “花痴。”轻蔑的声音第三次说话。
    谢半悔确定,话不是戴瀚漠说的。
    谢半悔往旁边挪两步,给戴瀚漠腾出站在候车亭雨棚下的位置。
    这是男神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不到一米,是历史以来最近的距离了。谢半悔双手紧紧地拽着双肩包的背带,含羞带怯地偷偷瞄着眼睛去看旁边的戴瀚漠。重生的福利不错,还能继续见到戴瀚漠。
    戴瀚漠,如果只是会死读书的好学生,倒也是平平无奇,不会让谢半悔这样惊为天人、芳心暗许了,关键是该男,不止成绩优秀,能拿得出手的乐器有三种,吉他、钢琴、架子鼓,可高雅可热情可狂放,在运动方面,擅长篮球,皮肤白一件红色的篮球衣,每每在篮球场上三分投球时,往往是一片欢呼声的。
    “我没有。”谢半悔嘴上说着,嘴角却是疯狂地上扬。
    戴瀚漠痕迹明显地往右边挪了两步,拉开和谢半悔之间的距离。
    就算重生了又怎么样,男神还是不喜欢她啊。
    谢半悔的嘴角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眼圈有些泛红。
    这人真奇怪。
    戴瀚漠皱眉看着站在旁边的陌生同学,看校服应该是同一所学校的,可他并不记得认识这个人。这位不认识的同学一直在拿眼睛偷偷地打量他,那个贪婪的眼神,好像他是一块放在烤炉上的肥美鲜肉。
    可能是这人长相问题,过于清秀,倒也不至于猥琐,只是他的眼神灼热,看得人心里猛地一惊。戴瀚漠知道自己异性缘不错,可没想到,大早上的,能被一个同性这样盯着看,一个激灵,瞌睡吓没了。
    再去观察这个同学,双手紧紧地揪着背包带,双腿紧紧并拢地站着,皮肤白脸红就越发明显。
    谢半悔如果知道,她因为过于女性化的行为,被男神关注了,能乐疯。
    公交车到了,大家排队上车。
    身为青春期人高马大的男孩子,戴瀚漠是一脚抬上去上车的,走在前面的谢半辉,在上车前,快速地倒换了下小碎步,往前又走了一步,才慢腾腾地上车。
    这个同学,真的有点奇怪。
    “新城高中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在后门下车。”公交车广播播报。
    谢半悔放开抱着扶杆的手,率先下了车。
    短短的十几分钟,她已经走完了从欣喜、到激动、到失望、到死心的完整心路历程,上一世,她是女生从一个迷妹的角度,才会把戴瀚漠当成了男神,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求而不得,郁郁寡欢……
    这一世,既然能让她再活一次,那就换个人喜欢吧,不要再做舔狗了。
    戴瀚漠的目光却是长久地停留在这个行为有点奇怪的男同学身上,至少是记住他了。
    所以说,风水轮流转,舔狗大家轮着当。
    今天是重新分班后的第一节课,一年级学理科的同学全部被打乱顺序,重新分班,组成的新班级,大家大多是不认识的。但有几个面孔,谢半悔却是认识的甚至是熟悉的,“李玲珑,方珊静,你们这么早就到了?”谢半悔热情地和她俩打招呼,上一世,这俩是她的小姐妹好闺蜜,学习之余仨人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关于戴瀚漠。这两个小姐妹,一样喜欢戴瀚漠。
    李玲珑偏瘦偏小,是个长相中等往上的女同学,她颇为诧异地看着谢半辉,“你认识我?”
    坐在李玲珑旁边的,稍微胖了一丢丢但好在长了一张小脸的女同学是方珊静,“我们认识吗?”
    “呃,认识,说来话长。”谢半悔已经忘记了她现在不是女同学,而是个男同学的事实,“老班来了,待会儿聊。”
    方珊静和李玲珑嘀嘀咕咕,“他是叫谢半辉吧?是我们班的吗?他是不是总是木呆呆地自己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同学?他怎么主动和我们说话了?。”
    “谁知道呢。”李玲珑低声说,“说不定是喜欢你,分了班才鼓起勇气和你打招呼的。”
    方珊静夸张地哈了一声,“他喜欢的肯定是你,他说话的时候明明是先看着你的。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说话,满脸阴郁看谁都是一副和人有仇的样子,多半是心理扭曲吧。”
    “……”如果谢半悔听到她俩的对话,要一口老血变成喷泉给她们呲个彩虹出来。
    分班后的班主任还是熟悉的那个,叫王芳,女老师,教语文,和二七班的英语老师是夫妻,俩人有个上小学的女孩,叫苒苒。
    现在是高一的下学期,学习内容没那么繁重。作为新的班主任,王老师没有在第一节课上就长篇大论地强调成绩的重要性和距离高考的紧迫性,而是和大家谈心聊天,问大家擅长什么科目,为什么选理科,这是一节班会。
    上一世的王老师,是学校的优秀教师,带出几届优秀班级来,能让她做一七班的班主任,是因为一七班是学校新划分的重点班。王老师个不算高,但讲课时候声音洪亮,对同学们细致、尽心,得到挺多学生的喜欢,谢半辉是挺喜欢王老师的,看到她,倍感亲切。
    在班里环视一周,没见到戴瀚漠。
    难道重生这一世,戴瀚漠没有学理?没有分到这一班?
    没有排座位大家随便坐,谢半悔像是被身体里的某个绳子牵引着一样,自觉地走向最后一排,在靠近墙壁的角落那个位置里坐下。她被这个选择吓呆了,身为努力上进的学弱,谢半悔是从来不会主动坐在最后一排的啊。
    她又想起已经听到三次的声音,到底是谁在说话?
    第3章
    同桌是男孩,姓蔡,大名忘记了,绰号谢半悔倒是记得,叫菜瓜。菜瓜伸出手,和谢半悔打招呼,“你好,我是九班的蔡永强。”
    “八班,谢半辉。”谢半悔不想握他的手,把手握成拳头,对了下他的手背。
    “兄弟,你刚才那个手势很酷啊,以后咱们就这么打招呼吧。”菜瓜兴奋极了。
    谢半悔回想这位同学,成绩不出色,人倒是出了名的色,班里的每个女生他都点评过一遍,身为女同学的谢半悔同样在评选之列。听说是在男生宿舍说的,被好事儿的男同学说给了女同学听,又传遍了全班。
    “谢半悔,听名字就晦气,半悔?什么意思,要么全悔要么不悔,这么一半的真别扭。”菜瓜振振有词,“如果叫谢不悔还能好听点。”
    谢半悔后来有个绰号,就叫杨不悔。恰好同校有个男同学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长大后有些后遗症,走路有些坡脚,就被菜瓜称为殷大侠。
    每次见到这位坡脚的同学,菜瓜总要调侃一下谢半悔,“快看,你的官方cp来了。”
    “蔡?菜瓜?”重生为人,谢半悔先发制人,“这么叫你,你不讨厌吧?”
    蔡永强愣了一下,无所谓地摇头,“男人嘛,绰号随便叫。”
    谢半悔一直想知道,周围的人对她性别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既然菜瓜是接触到的第一个同学,那么就从他开始,“我能看出来我是男同学吗?”
    “女同学会把头发剃这么短吗?”菜瓜反问她。
    这个倒是真的,谢半悔短发、男款校服、男款运动鞋,从外形来说,无不在对外人传递着“我是个男的”这样的讯息,除非有特别怪异的行为,不然是没人会去追究,你的性别到底是怎么样的。这叫先入为主,和潜在的暗示,时间久了,就会形成刻板印象,提到谢半辉这个名字,出现在别人大脑中的信息列表会是:他是个男的。
    “我不像女的吗?”谢半悔似真似假地追问。
    菜瓜哈哈笑,他把书包塞进抽屉里,“不像。”
    看来,谢半辉的伪装还算成功。
    一年级,共有十四个班级,四个文科班八个理科班,两个特开的美术班,体育生等其他特长生,大多散落在文科班里。
    在分班前,谢半辉在八班,分班是随机的,可巧得很,重新组合的班级,只有蔡永强一个人是来自原来的九班,所以他极力主动地和人结交。
    数了数,谢半辉他们班分过来有十三个,除了李玲珑和方珊静,其他人谢半悔不太熟悉,以前只顾着埋头学习了,面熟却叫不上名字来,大概知道是同班的同学。
    班会快结束,门外进来一个人,个高颜好气质冷。王老师看到他,就像看到亲儿子一样,“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戴瀚漠,以后就在我们同班学习了,大家欢迎一下。”
    有认识戴瀚漠的,有不认识他的,零零碎碎的掌声。戴瀚漠不在意,背着书包往后排走,和谢半辉隔了一个人,坐在他的左边。
    已经死心的谢半悔,很有骨气的,没有往他那边看一眼。
    戴瀚漠倒是进班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谢半辉,眉头快速地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接下来会是有趣的两年半。
    “现在大家先出教室,我们把座位分一下。”王老师站在讲台上说,“男生站一队,女生站一队,从低到高依次站好,低个子同学先进去选座位。”
    只有小学生才会按着身高排座位,大家颇有怨言,这个说我视力不好,那个说我听力不好,还有个说自己腰椎不好的……
    谢半悔听得目瞪口呆,她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高帮厚底的运动鞋。不知道要按着身高排座位,她这双鞋底就有好几厘米厚,站在队伍里,无疑是最高的一个。
    所以站队的时候,谢半辉主动往后走,站在了最后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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