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晓林舒舒服服趴着,说:“你水平还挺好。”
    谌锐低声说:“我以前常给我妈按摩。”谌锐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是谌锐先打破沉默,说:“我给你说说我妈的事情吧。”
    没等魏晓林回答,谌锐就接着说:“我不是拿我妈在你面前卖惨。只是这些话我没处说,也没人可以说,觉得憋得很。”
    魏晓林隐约知道谌锐家是高门大户,谌锐自己也提过一次,但魏晓林真正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谌锐的父亲是家里的小儿子,也是本家唯一的儿子,早年曾在农村待了十多年,谌锐的兄长都是因此而来。谌锐父亲返城后,带回家的是一个虽然朴实却既没有学历也没有见识更没有门第出身的普通农村妇女。
    谌锐的祖辈对他父亲带回家的原配十分不满,但谌锐的父亲坚持没有原配的支持和鼓励,自己不会撑到回城的这一天,与原配低调完婚。
    魏晓林听到这里,感叹说:“那你爸爸他其实是一个挺重情重义的人。”
    谌锐冷哼一声,告诉魏晓林,他爸爸并不是重情义,只是因为那时他爸爸敏感地嗅到风向要变了,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不能在个人问题上为人诟病,所以即便知道原配跟自己有天壤之别,还是坚持和原配完婚。
    但是原配没读过书,也不懂得仪态教养,谌锐的父亲上位后,一些应该带夫人出席的场合总是独身一人,担心原配给他丢脸。在家里教育两个哥哥,也都是送到祖辈家里,原配只是他父亲娶进门的一个彰显自己高尚品质的华表。
    谌锐的母亲是寒门学子,在当时以优异成绩大学毕业,做了谌锐父亲的秘书。谌锐的父亲对母亲十分满意,而新入职的母亲也并不知道谌锐父亲已经结婚,她很容易就被谌锐的父亲吸引了。
    谌锐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他低声说:“后来有了我,我爸爸惊慌不已,他将我妈妈藏到乡下,原本承诺等我出生了就将我妈妈和我接回城里,但之后他又遇到大的升迁,审查很严,他更不能将我们接回来。再之后他站到了更高的位置,大概是觉得我妈妈也不过尔尔,索性将我们抛在脑后。一直到我该上学了,他的原配也去世了,他才从乡下把我接回家。”
    魏晓林敏感地捕捉到魏晓林说的被接回家的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问谌锐:“那……那你妈妈呢?”
    谌锐笑了笑,说:“他怎么可能接我妈妈回去呢?虽然站得足够高了,但还需要站得更高一些,永远不能留下什么把柄。我妈妈就在乡下待了一辈子,一直到她后来生病了要化疗,才被接到城里的疗养院,但是她一辈子心绪郁结,已经是油尽灯枯,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那你们,你妈妈的父母,就没有什么……他们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他们有什么可不值的,我爸爸每年给他们很多钱,反正他们生孩子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滋润养老吗?更何况我爸爸还能给我妈妈的兄弟安排很好的职位,让他们也衣食无忧地过完后半生。而他们要做的只是闭嘴,永远不要提起还有我妈妈这回事。他们全家对我爸爸感恩戴德,感激不尽呢。”
    魏晓林听完谌锐说的,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从床上翻起来,绞尽脑汁想说一些话安慰谌锐,但是又觉得谌锐想必也不想听这种虚无缥缈的安慰,他既然能将事情说出来,就说明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现实。
    反倒是谌锐说完以后,轻笑一声,说:“我本来以为我随我爸,没想到我居然随了我妈。”
    魏晓林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谌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心里那点儿恻隐之心立刻就烟消云散,他冷哼一声,说:“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谌锐笑意更为明显,但他又同时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对魏晓林说:“但我总得遗传我爸点儿什么吧,我爸原配夫人是重病不治,我妈也是,你说这种心狠的男人是不是都克老婆,万一我随了我爸这点怎么办,你不跟我好也挺好的。”
    魏晓林闻言忍不住露出一种“你没睡醒吧”的荒诞表情,他站起身,说:“我看你酒真的还没醒,说的都是些梦话。”说完魏晓林就往门口走,要离开卧室。
    谌锐见魏晓林要生气了,连忙跟上去,说:“行行行,我说错了,我遗传我爸的不是这个,我遗传了他的帅啊!”
    魏晓林忍无可忍,走到餐桌前拿起谌锐没喝完的酒,拍在谌锐面前,说:“再多喝点,醉得厉害点,说不出话来那种。你这人一开口说话真的太招人恨了。”说完魏晓林又觉得不对,想到之前谌锐作天作地的样子,他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说话也招人恨。”
    谌锐悻悻地把酒瓶瓶盖盖好,问魏晓林:“你出来干什么?不洗洗睡吗?刚才都没睡好。”
    魏晓林再次露出先前那种诧异的表情,反问道:“我,在你家洗洗睡?我有病啊?”
    谌锐小声说:“刚才不是也睡了。”看见魏晓林想要杀人的表情,他又赶紧指着挂钟给魏晓林找补:“你自己看看,马上三点了,等你折腾了回到自己那儿,再睡下怎么也得四点多了吧,明天几点起床开工?你录节目的劲缓过来了吗?”
    见魏晓林若有所思,谌锐继续动之以情:“你要是觉得别扭,我去睡客房也行。”
    魏晓林想了想,谌锐说的也在理,他为什么要躲着谌锐,现在是谌锐对他死缠烂打。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魏晓林自己没开车来,不管是谌锐送他还是助理来接他还是魏晓林自己打车回去,都很浪费时间精力,还不如就近睡下。
    魏晓林随即点了点头,说:“那我去洗洗,你这儿有干净睡衣吗?”
    谌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连连点头:“新的没拆的多着呢,拍一次广告送我一打新的。我给你找一件,你喜欢什么颜色?”
    谌锐说这话时,嘴角不自觉向上弯起,心情之愉悦想象之美丽,已经冲破内心飘在魏晓林面前,魏晓林啧了一声,说:“别美了你,你要是有什么越轨之举,我就让你不举。”
    谌锐脑海中的绮丽画面立刻被魏晓林不近人情的一句话打破了,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似的说:“那你穿黑色吧。”随即飘进客卧,把还带着包装的新睡衣塞到了魏晓林手中。
    魏晓林洗完澡出来就进了客卧,怕谌锐贼心不死,他还反锁了客卧的门。谌锐在魏晓林洗澡的时候给客卧换了新床具,魏晓林躺在床上,先打开手机,给助理小艾和余辉分别留言,让他们第二天早晨八点来谌锐这里接自己,顺便带一套干净衣服。
    之前魏晓林穿的那身还是离开森林前特地换上的,但是在森林里就是三天没洗澡,更何况还又经历了一天的飞行,魏晓林脱下来就不想再穿上了。
    终于躺在床上,魏晓林这几天来的疲惫都涌了上来,他并没有像在洗澡时那样担心自己会因为睡在谌锐家里而睡不着,反而可以说是发完消息沾上枕头就陷入睡眠。
    第二天魏晓林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他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忙忙打开房间门冲进洗手间。谌锐听到他起床的动静,跟到卫生间门口,靠在门框上问:“我去楼下买了早餐,豆浆要加糖吗?”
    魏晓林点了点头,说:“要。”
    说完这话,魏晓林便盯着谌锐,谌锐被看得莫名其妙,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喝豆浆?”
    魏晓林叹了口气,说:“问完了就出去,我要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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