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光扶着玫瑰王找了个相对宽敞些的位置坐下,一个小时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看看风景想想心事也就过去了。
    石花中那微弱的亮光幽幽暗暗的晃动着,靠近水流的位置在那微光的反射下渐渐也有了几分摇曳的光亮。在这么暗黑的环境里又不能打光,突然出现的那缕亮色就会很自然的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水流一直向前流淌着,寂静无声的水面好像一片流动的镜面、而且一直在变幻着不同的图画,项光随着那亮光望过去就看到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小村子。
    村子里的景致看着很熟悉,顺着青石铺砌的街巷一直向前走、靠近山坡的位置有栋很普通的两层小楼,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院子里踢毽子。
    烟囱里有炊烟袅袅升起,隔着窗子能看到厨房中有人在做晚饭、香味从窗口随风飘出来,是久别的那种家的味道。
    一个十岁的男孩子从他背后扑上来吊在他身上,项光猝不及防的没站稳向前一俯身、那个男孩又顺势滑到了他怀里双臂还是吊在他身上,看他灵巧的动作和敏捷的反应、这孩子不但功底很好,应变能力也很强。
    “好小子,可以啊!”项光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很满意的笑了。
    秀茹已经做好了晚饭,牵着秀儿的手就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父子俩、秀美的脸颊上带着很温婉贤淑的笑容,“还闹,吃饭了…”。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
    玫瑰王指尖捏着绣花针、手中缠着绣花线,媚眼却偷偷的看着在窗前读书的那个人。
    兰天行是张师兄教出来的最得意的弟子,但是这个弟子并没有像他一样喜欢婉约派的宋词、而是喜欢读《庄子》,他喜欢‘逍遥游’中那没有任何拘束、悠然自得地畅游天地的思想境界,虽然有些唯心和虚幻却也不失为一种心境淡泊的浪漫。
    玫瑰王抬头看过去、隔着书房中的那棵玫瑰花树只能看到他半个被遮挡的侧影,一起风风雨雨、同生共死的走过了这么多年,她唯一活着的理由就是他。
    她今生所有的情感和期许也都给了他,明知道这些都是有去无回的一厢情愿、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让自己陷了进去,而她至始至终得到的都是那一句:‘姐姐,你是我的生死兄弟!’。
    兰天行的感情专一执着、对爱妻尘梦忠贞痴情,从不涉及他们夫妻之外的情感。这原本是个非常难得的优点、值得推崇,但是对于玫瑰王而言就是她这一生世的悲哀了。
    “天行…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也别无所求了…”玫瑰王又低头继续穿针引线、但是针尖一偏她的手指就被刺破,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涌出她手中的那块绫子就被染了一小片血污。
    “唉…”玫瑰王一声幽幽的低叹,不由悲从中来。
    她从降生在这个尘世间从未有过被父母亲人关爱的时候,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是独自忍受着内心的煎熬苦撑着、直到十年前偶遇兰天行,她那颗倍受孤独无助的心才找到了可以放置的地方。
    可是兰天行可以把她视为知己、生死兄弟、却不能给她心中想要的那份爱慕之情,所以她还是凄凉而寂寞的。
    “疼吗?”有人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吮着她指尖的伤口。
    “天行?”玫瑰王身子一抖,手里的东西都滑落到了地上。
    “对不起,这些年是我忽略你了…”兰天行揽住她的肩抱紧了她、“以后,再也不会了…”。
    墓碑上那个被拍击出来的图案突然从平面上躬身而起、顺着滴血的方向飞速的盘旋了几下,血光落尽时汲浪的掌心中就多了一枚状如九爪飞龙的小东西。
    金光闪耀的外形看着虽然十分的华贵、却难掩它自身散出的凌厉锋芒,这是刚刚那个人像说的‘寅木符’吗?
    “被封了一千年,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墓碑中的那个人像似乎毫无重量的向前一飘身也落到了汲浪的掌心上,之后对着他很挑衅的一笑、“别跟我吵啊,我嫌烦!”。
    “诶,你…”汲浪一甩手腕就想把那个人像给掀出去,人像却在他的掌心中一缩身就融进了那个游动的‘寅木符’之中。
    好像有人在抚琴,古香古韵的古琴声从虚空中隐隐传来、似乎来自遥远的天际之外,能依稀听闻到却又遥不可及。
    琴声一直在响,低婉悠扬的乐音如轻风般的萦绕在耳畔。好似枝横临水、犹如落花照影,斜月行云般的幽远深遂。
    汲浪随着那琴声转过身、就看到墓碑对面的那面光可鉴人的壁面上,一个素衣长袍的人正在抚弄琴弦。乐韵从他的指尖缓缓流淌出来,又如淙淙溪水般的绵延不绝。
    “少爷?少爷…”此地凶险,找到东西赶紧撤出来才是正道、怎么兰家大少爷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抚琴弄曲,这是想留下做逍遥神仙的节奏吗?
    汲浪在壁面上拍了几下,上面的影像忽明忽暗的也随之晃动着、但是晃了几下之后就像突然断电了似的,壁面一暗原本显现的影像也消失了。
    “少爷!少爷…”汲浪在壁面上狠拍了两下就想撞进去,可能是他情急之下出手的力道太大、壁面一阵碎石横飞就被拍出了一道巴掌宽的裂痕,看来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用武力说话还是很占优势的。
    汲浪拍出两掌之后整个溶洞就有些轻微的震动感了,自家少爷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他当然得冲进去救主,否则就真的成了个跟着看风景的废材了。
    “等!等一下…”有人抓着他的手腕阻止他再拍,而且提醒道、“再拍溶洞就塌了!”。
    “滚!”汲浪一甩手腕就想推开那只手、“少管闲事,滚…”。
    那只手不仅没被甩脱,抓着他的手腕向后一带就把汲浪又给拽回到门口、汲浪的身手非常之高绝几乎可以和兰天行比肩,他已经很多年都没这样任人拉扯过了。
    壁面上被他拍击出的那道裂痕就在他们这拉拉扯扯之间,又如水波纹似的荡漾了几下便波澜不惊的粘在一起。等汲浪甩开那只手冲回来时,那面墙壁又平平整整的光可鉴人了。
    “少爷!少爷…”汲浪抬手还想接着拍,他身后的那个人像又提醒道、“别拍了,拍碎了你也进不去。这座墓是蓝狐的狐心所化,除了主上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人走进去的,别白费力气了!”。
    汲浪回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被封印在这块石碑里快一千年了,每天都看着她的心为谁而动…”人像答道、“蓝狐为了留存住他的神识记忆,保护他的亡魂不受谷地中魑魅精怪的侵扰、免去六道轮回之痛苦,她只能把他藏在自己的狐心之中…”。
    “你说,这是…她的心?”汲浪不自觉的在壁面上轻触了一下又急忙收手,难怪此处的感觉与门外的溶洞里完全不一样。
    “没错!”人像答道、“这就是蓝狐之所以无心的原因,主上是唯一能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所以嘛,我们只能在这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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