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远云企图靠近的时候,薛钰宁没有躲开。或许是酒精麻痹了神经,让她反应变得迟钝,于是对颈间的呼气也没有那么大的抗拒。可当他再想做什么时,横亘在二人间的手臂阻断他的动作。那是薛钰宁无声的拒绝,尽管她还闭着眼。
    “困了吗?”他问。
    “有点,但又不是特别困。”薛钰宁在这个时间不想费口舌向他解释这种感觉。疲乏过后恢复精力的时刻,既让她累得爬不起来,却又因为大脑仍处于兴奋的余波,无法直接睡去。她便在这里阖眸歇息,对纪远云这碰碰、那戳戳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这好像回到他们上高中的时候。
    与他确定关系后,纪远云兴奋中又有些不知所措,好奇地想要触碰薛钰宁,却不知该从何下手,于是就假装不小心地触摸试探,寻找她的边界线。薛钰宁想起牧微明用红外线灯逗他家的猫时,也差不多像这样,觉得挺好玩,就随他去。
    后来那猫身患重疾,无论牧微明找遍多少医生给它做手术,得到的结果都是“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最终送它回到喵星。牧微明为此低迷许久,没有再养过其他猫,纪远云也探索得差不多,逐渐摸到门道。
    十年,弹指一挥间。
    对待时间的缓慢流逝,薛钰宁总是略显钝感,因她每日充实,就那样被无数的事务填充着度过了,不像薛老,掰着指头过日子,阴历、节气都无比清楚,闲得没事还翻翻老黄历。
    人在回忆起往昔时,会出现一种别样的温柔。
    所以她往他肩头靠了靠,却仍不说一句话。
    他们的分开干脆得有些草率,和好得也如此轻松,不带一丝拖沓和犹豫,甚至在外人眼里都想不出来,折腾这番究竟是有什么必要。感受到肩膀的温度,纪远云被一股久违的踏实感萦绕,却一动不动,只扭过头看状似酝酿睡意的薛钰宁:“要不然去床上躺着好好休息,这样睡着不舒服,更不容易着。”
    她的额头压得更用力,抿抿嘴,对他的提议不赞同也不反对。
    纪远云便只说这一道,而后继续沉默。
    又过了一会,她似是从轻浅的梦里醒过来,摇晃脑袋。酒的后劲扩散到极致,最是猛烈的时刻。
    “你到底喝了多少,不是说不多吗?”纪远云发现她双瞳涣散,难受地在榻上转半个圈,背对他。他起身,胳膊撑到她身前,俯下查看她的情况。
    新鲜空气被他的身体拦截,薛钰宁不满地推他胳膊。
    “就两瓶。”
    “两瓶啤酒?”
    “不是。”薛钰宁对酒研究不深,纯粹当饮料,反正信任林药药,那是个行家,她灌什么她喝什么。要说林药药这人更奇怪,到了酒吧还劝酒。本来薛钰宁觉得两个女生喝太醉不安全,万一遇到歹徒,逃跑都没力气,更别说反抗了,想劝她省省。
    结果她指指身后:“那我们家保镖,退役特种兵,两个。”
    薛钰宁见过现役特种兵,没见过退役的。偷偷瞥过去,两个女生穿着迷你短裙,烫了符合酒吧氛围的大波浪,坐在能一眼望见她们的吧台前,随便点两杯酒做掩护,边聊天边替她们监视周围。职业习惯带来的笔直身材衬得二人气质绝佳,竟还有人企图上前搭讪,可薛钰宁同样看到她们的肌肉,单只胳膊估计能拧断舞池里十个小鸡仔的脖子。
    “飒不飒?”林药药搭到她颈后,问,“我闺蜜想撩人家,我都没答应!”
    有人照拂,那还顾忌什么,薛钰宁便敞开了喝。
    “不知道什么酒,反正不是国产的。”她回答纪远云。
    他像薛老上身,嘟囔句:“崇洋媚外。”
    薛钰宁笑出来:“这要是两瓶白酒,我现在正跟担架上躺着呢。”
    “倒也是。”他觉得有理,“我去给你兑杯蜂蜜水。”
    现在才想起,为时略晚,薛钰宁挥手拦住:“算了,厨房过去还要走那么远,现在院子里都没灯,我躺会就好。”
    最终他还是把她扶到床上休息。
    裹着被子背对她,房间里落灯后很安静,纪远云听身后呼吸均匀,以为她已睡着。
    薛钰宁的声音却微弱地传来:“远云,我以后还会喜欢别人的。”
    他习惯平躺,双眼直愣愣对着天花板。夜晚最擅长见缝插针,能把心里的洞都补满:“我知道。”
    她又不语。
    “现在有候选了吗?”纪远云追问。
    “暂时没有。”薛钰宁回答,“反正不是酒吧那个。”
    “你已经把他删了。”
    “那是你删的。”
    “都一样。”
    这觉睡得无比沉,想起来也异常艰难。浑身酸软严重得不像仅仅宿醉的后遗症,更似经历过剧烈运动。薛钰宁实际不太记得昨夜发生过什么,林药药家的车将她送到后门,她走回房间,遇到蹲在门口的纪远云,说了些话——
    然后呢?
    然后呢!
    她被赤裸身体的人抱在怀里。
    这个意识令薛钰宁陡然惊醒,想要确认地向后摸往他下半身。
    倒是穿了。
    结果归结果,她的手心根本大剌剌地罩到他的分身位置,甚至还颇为适应地握成刚刚好的姿势。尽管只有那匆匆一秒,可谁能保证这充血的东西现在不是万般敏感,她看不到纪远云的脸,只能暗暗祈祷睡梦里的他未曾感觉,更没有醒。
    “嗯?”一声疑问戳破她的幻想。
    薛钰宁干咳两声,转过来打量纪远云,也正好躲避他的视线。他身上有许多暧昧的淤青痕迹,过量的训练中难免跌打留下的,青青紫紫。她的衣服整齐迭好在床头柜,他的制服却随意散在地面,无人收拾。种种迹象,都让她不得不多想。
    就算她根本没有这部分记忆。
    可结合场景,结合她的本性,这判断根本有理有据。
    “你刚醒?”她问。
    “醒了一个多小时了。”纪远云说。
    那她刚才直接按到他身下,他岂不是看个全程?
    “我们……”薛钰宁不知该从何说起。她依稀记得纪远云道过歉,她也表达了原谅,和好后情难自抑,又有酒精推波助澜,似乎都说得通。
    纪远云看到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和略带懊恼的表情,明白她仿佛想多了。他们只是简简单单地躺了一宿,什么也没发生,可她愿意那么想,他也控制不了。
    “你不记得了吗?”
    这句话让薛钰宁更陷入自我怀疑:“我……我不记得了……”
    “昨天那么多事,你都忘了?”纪远云再问。
    “我不知道。”薛钰宁按住太阳穴,逼迫自己回忆,可最终只勉强停留在她倒入小榻,纪远云好像压在她身上,挡住了她的空气来源,那股闷燥的感觉比任何画面都更清晰。
    纪远云随即眼色黯淡:“你忘了,不过也没关系。”
    “远云……”她忽然感到自责,“我记得我们和好了。”
    “可你忘了别的东西。”他故意卖关子。
    薛钰宁果真上钩,想破脑袋也没有结果:“到底是什么呀!”
    纪远云只摇头,下床去捡地上的衣服。
    “哪有什么,酒后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喜欢那款是吧?他也会。
    ——
    “宁宁,远云已经挂在城墙上叁天叁夜了!”
    “那他知错了吗?”
    “他学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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