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俊接话倒是利落,他笑指着储崇煜问道:“你想让我把玄铁赠他?”
    黄妙云问王文俊:“应还是不应?”
    王文俊点了头,他一边栓住狗,一边道:“正好这里有现成的箭,再寻一把弓足以。”
    黄妙云撑着石头,想蹦蹦跳跳过去捡鞋,奈何距离太远,眼看着跳不过去,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小声道:“崇煜表哥,你能帮我……把鞋踢过来一点点吗?”
    她眨着长卷的睫毛,脸颊有些浮红,只是请他用“踢”,应该不过分吧。
    储崇煜走到黄妙云的鞋子边,弯腰,捡了起来,放在了她的脚边。
    黄妙云嘴角抿了一个笑,穿好鞋子,眉眼弯弯地说:“谢谢。”
    储崇煜没应答她,他捡起了自己的三支箭,拨开布料,交到王文俊手里,嗓音低哑却含着一股孤冷,他道:“她是女子,力道不如你,比射箭未免欺负人,比投壶。”
    黄妙云望着储崇煜……他怎么把她要说的话给说了。
    王文俊也不想欺负一个女子,他答应了储崇煜的要求,并道:“黄小娘子先请。”
    黄妙云却说:“咱们只投一箭,一箭定生死。你先请。”
    王文俊眯了眯眼,笑道:“好。”
    他接了箭,轻轻松松将箭投入了黄妙云画圈的地方,正中中心。
    即便黄妙云也能投中中心,两人便是平手,而王文俊相信,黄妙云无论如何也投不中的。
    黄妙云走到储崇煜跟前,从他手掌心里拿过一支箭,她低头的时候,瞧见他掌心有茧,指头侧面有茧,说明他不止是常常写字,而且也常习兵器。
    她佯装不知,拿了箭和王文俊站在同一个地方,略感受了一下距离和方位,便转过身去,背对着画好的圈圈。
    王文俊不禁瞪大眼睛问道:“你要盲投?!”
    黄妙云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盲投,她肯定投不准的!
    黄妙云握着箭,歪头问道:“不可以吗?”
    王文俊勾着嘴唇,笑容里含着嘲讽,就在他笑的刹那间,黄妙云将箭抛了出去。
    箭头尖锐,箭柄乃纯木,并不轻,箭的一半轻松没入泥土,正中中心,和王文俊的那支箭,并驾齐驱。
    王文俊怔住了,他不敢信,黄妙云一个小姑娘,竟会盲投。
    黄妙云取了两支箭,归还给储崇煜,又漂亮地旋了身,笑道:“王家郎君,兑现诺言吧。”
    王文俊眉头拧着,问道:“你如何会盲投?竟从未听说。”
    黄妙云好笑道:“为何我不会?难道我会这么点东西,就要告诉全京城的人吗?这世上不争强好胜,有勇有谋的人多了去了,并不是个个都是粗鲁的莽夫。”
    王文俊听出来了,黄妙云指责他呢,他眯眼道:“你说我是莽夫?”
    “难道不是?盲目自大,错而不认,即便四肢勤练到天下第一,也不过是武夫而已。流芳百世的任何一个名将,倒从未听说过是以武功闻名。”
    王文俊无言以对,他攥着拳头,走到储崇煜身边,抱拳诚诚恳恳地道了歉,并道:“储二,三块玄铁,我赢得之后,悉数赠与你。当是赔偿。”
    储崇煜负手而立,他眉目一贯沉郁,声音冷淡地道:“不必了。”
    王文俊也不强求。
    储崇煜又低声的说:“只是……若你不能给狗一个安稳的窝,以后就不要养狗了。”
    族学里的学生都是心血来潮时才去喂一喂小黑,储崇煜喂小黑的次数比任何人都多,所以小黑才会更亲他。
    王文俊默然垂头去解狗绳,随后便切齿问黄妙云:“究竟是何人伤我的狗?”
    黄妙云思忖片刻,道:“在你面前,败坏我的名声,于谁有益?”
    王文俊脑子里顿时想到一个人,他一脸错愕,似是不信,沉默了好一会子才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罢,他就黑着脸走了。
    没有人能动他的东西,包括他的狗。
    树林里只剩下储崇煜和黄妙云两个人,储崇煜当然也要走,黄妙云跟在他身后,叫住了他:“崇煜表哥,你的外袖破了,我帮你补一下吧。”
    储崇煜就是怕别人看到他衣服破了,撕的是内袖,只是事态紧急,外袖也不免破了些许。
    黄妙云从腰间解下小荷包,追在后面说:“你肯定不想别人知道来树林里的事吧?我随身带着针线,你外袖破的不厉害,很快就能补好,就一会儿,一小会儿。”
    储崇煜停下脚步,转身,死死地看着黄妙云,眼睛都不眨一下。
    黄妙云察觉自己将偷窥储归煜的事说漏了嘴,她攥着荷包,心跳得很快。
    储崇煜与黄妙云对视了一会儿,才将捏着拳头的手,直直地伸了出去。
    黄妙云松了口气,从荷包里拿出针,穿了根红色的线,用安娘子教她的法子走线,替储崇煜补袖子。
    储崇煜空举着拳头,目光扫过黄妙云的脸颊,其实他也听说过她的名声,据说是个蛮横的姑娘,但现在……她低头缝补的时候,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妩媚的眉眼间,有一股让人安心的温柔。
    袖子破的不严重,黄妙云很快就补完了,最后收线的时候,她一边扯断剩余的红线,一边说:“若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痕迹,你仔细些就好。”
    至于里面的破袖,也藏得好好的,看不出异常。
    黄妙云劲儿小,红线扯了几次都没扯断,储崇煜的另一只手捏住了线头,稍一用力,红线就断在了他的掌心。
    “崇煜表哥,我告辞了。”黄妙云收起荷包,如是说。
    储崇煜目送黄妙云出了树林,他摊开掌心,一截短小的红线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细如他掌心的细纹,红如他的掌心的血,仿佛他掌心上的烙印。
    他收起了红线,出了树林,回到了世子夫人的身边,只是他的余光却飘向了黄妙云所坐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补上了。
    暴风哭泣,喜极而泣。
    第37章 6.22更新
    黄妙云从树林里回来之后, 衣裙有些不整,除此之外,别无大伤。
    尤贞儿当众问她:“妙云, 你这是怎么了?”
    黄妙云咬了一下唇,尤贞儿既把香粉撒她鞋子上, 王文俊牵狗进树林, 尤贞儿定然也看见了,却还在这儿明知故问, 分明是幸灾乐祸。
    只是福祸相依, 尤贞儿怕是要乐极生悲。
    黄妙云瞧了尤贞儿一眼,淡淡道:“没走稳, 摔了一跤。”
    尤贞儿扫了黄妙云一眼, 只是摔了一跤, 王文俊太怜香惜玉了, 她压下失望, 攥着帕子温柔地嗔笑道:“多大的人了,走路可仔细着些。”
    黄妙云没再搭理尤贞儿,黄敬言凑上来小声地问:“姐, 你摔哪儿了?”
    “没什么大事儿。”
    黄敬言听罢, 这才放心地看赛场, 第三场比赛, 比的是马上射箭,王文俊在这方面的确有天赋, 他的马遥遥领先众人, 即便在奔驰之中,箭也射的极准,很容易便拿得了第一。
    世子夫人依言, 将三块玄铁都着人送给他。
    王文俊亲自过来道谢后,便捧着托盘,送到储崇煜跟前,道:“送你。”
    世子夫人笑容滞住,觉得奇怪,便问道:“小郎君可是不喜欢玄铁?何故赠与崇煜?”
    王文俊道:“不日我将去卫所,无暇打造玄铁,临别前索性赠与崇煜留个念想好了。”
    储崇煜抬头看着王文俊,面目平静,却没有收下的意思。
    王文俊同世子夫人道:“夫人,玄铁放在您这儿了。告辞。”
    世子夫人倒也不好推拒,便温和地笑着道:“好,小郎君去罢。”
    王文俊走后,世子夫人趁着身边没旁人了,才含着笑,状似不经意地问:“崇煜,王文俊怎么将玄铁转赠给你了?我不是说过,这是送王家的玄铁的吗?你若想要,我那里还有其他铁器,你自去挑便是。”
    储崇煜低下头,拳头微攥起,没有说话。
    黄妙云坐得离世子夫人不远,虽未听清二人对话,但也猜到了几分。
    她的视线落在世子夫人温柔的面庞上,又缓缓地收了回来……储崇煜若是长在普通人家,说不定还快活一些。
    午时将至,日头愈发盛了,赛马场上的人早已经比过了输赢,也都渐渐散了。
    储归煜和黄敬文等一干同窗骑着马往凉棚走来,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朝气蓬勃,瞧着就叫人欢喜。
    世子夫人隔着老远便站起来,笑吟吟地迎储归煜。
    储归煜虽然跛腿,下马的时候,动作却还挺流畅利落,加之一身劲装,精神抖擞,人都多了几分朝气。
    相较之下,储崇煜倒有些死气沉沉的。
    储归煜给世子夫人请过安了,笑问道:“母亲方才瞧见儿子射箭了没有?”
    世子夫人连忙笑说:“瞧见了,我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
    母子二人挽着手,一面说笑一面往凉棚里坐下,世子夫人拿帕子给储归煜擦汗,丫鬟倒茶递给他解渴。
    储崇煜轻轻地垂下了眼眸。
    坐在一旁的黄妙云则吩咐丫鬟收拾东西,去马棚里让人将马车套好,准备回家。
    很快留香过来禀黄妙云说:“姑娘,马车套好了。”
    黄妙云便领着黄敬言起身,同储家人告了辞,便转身离去。
    尤贞儿灼热的眼神落在储归煜身上,终究没敢当着世子夫人的面多言,只浅笑着请过安,便和黄妙云一道走了。
    储归煜简单擦洗了手,戴上了平日里常戴的玉扳指,同世子夫人说:“儿子骑马回去,便不与母亲同乘。”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在马背上方显英姿勃发,世子夫人便随他去。
    储归煜挥了手着人去牵马,抬脚就跟上了黄妙云的脚步,他站在她身后,叫住的却是黄敬言。
    姐弟两个听到他的声音,同时转过头,储归煜便问道:“言哥儿,方才比赛可还精彩?”
    黄敬言喜欢这种赛事,鼓着掌笑说:“精彩!等我长大一些了,和表哥你们一道赛马。”
    储归煜应道:“好啊,往后我得空了便教你。”他看着黄妙云寡淡的表情,问道:“妙云表妹不喜欢?”
    黄妙云笑了一下,说:“怎么会不喜欢,没想到归煜表哥骑射之术也不差,倒是叫人惊讶的很。”
    储归煜淡笑道:“……可是妙云表妹,我方才一箭都没射中。”
    黄妙云:“……”
    储归煜又笑道:“赛场上人影交错,许是表妹看走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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