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霞光似彩锦照入街巷。
    凯尔西先去了发现尸体的废宅, 一如歇洛克之前的调查,没找到更多的线索。
    废弃住宅的门窗未遭人为损坏,室内一地积灰, 不存在可疑足迹。说明近些年凶手极大可能并未折返此地。
    弃尸点没有新发现, 接下来前往附近的贝克街。
    临近夜七点。
    贝克街221b的金属门牌披上一层瑰丽霞光。
    凯尔西稍稍仰头, 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栋楼房。
    贝克街221b与十九世纪的大多英伦住宅相似,平平无奇的设计,普普通通的砖墙, 并没有特别的引人注目之处。
    “哈德森一家都不在。”
    歇洛克询问了女仆,得知哈德森太太外出工作一般晚上八点回家,哈德森没有工作却归期不定。
    “这栋房的男主人常年酗酒, 时不时几天不回家,要想找到他得走遍这一带的几十家酒吧碰运气。不过,我们可以找女主人询问, 她很可能更了解二十年前的情况。”
    简单地问了女仆几句,歇洛克大致了解221b的情况。
    二十多年前,哈德森太太嫁到贝克街。
    哈德森当时是「彩虹之糖」的主管之一, 分管包括贝克街所属的马里波恩区分店。
    尽管哈德森之前是糖果店的主管, 但更多时间是他的太太在打理生意。
    “后来哈德森被辞退, 他的太太去了附近的其他面包店工作。我想哈德森太太更了解附近甜食购买者的情况。”
    歇洛克看了一眼怀表,“还有五十七分钟夜八点, 不妨等一等哈德森太太。”
    “好, 趁空把晚餐解决了。”
    凯尔西早已收回巡睃在221b的目光。一如往常的神态语气, 她滴水不漏遮掩住来到贝克街后升起的时空错落感。
    上辈子, 凯尔西也曾途径贝克街221b, 那已是闻名遐迩的福尔摩斯博物馆。
    面前的小楼与之对比外形非常形似, 而这一栋四层建筑更大一些。至于内部结构, 无论前世或今生,她都尚未入内一观。
    从前没来得及去参观由故事衍生出的博物馆,如今却将要入内寻访案件线索的可能知情者。
    不得不说,命运真是奇妙的存在。
    两人先前往附近的餐馆。
    歇洛克走了几步,直觉气氛莫名的安静,随口一问,“杰瑞,你没想说点什么?”
    凯尔西不解地看向歇洛克,“要我说什么?你又想听什么?对哈德森夫妻的分析吗?”
    晚霞氤氲,贝克街上的行人都似镀了一层鎏金色。
    歇洛克也不知为什么忽而冒出一问。
    也许是霞光洒落,今日黄昏如梦似幻,让他想听一听真实的声音。身边人随便说什么都可以,此时聊天的内容并不重要。
    凯尔西似有所察,顺势谈起哈德森:“显而易见,根据目前所知的情况,哈德森很可能在勇夺「渣男」称号的路上狂奔。
    除了手握房产,哈德森还拥有什么?常年喝到烂醉的习惯,从不工作而靠妻子养家的本领?”
    凯尔西语带嘲讽,“然而,越是这样的家庭,越容易出现丈夫家暴妻子的恶劣情况。如果真的出现了家暴,我认为哈德森太太应该考虑离婚。”
    既然提起哈德森夫妇,歇洛克就此说了下去:“由女方提出离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1857年出台《离婚法》,允许个人提出诉讼离婚,但法律允许的理由也仅限于通..奸。丈夫能够单方面指控妻子,但妻子主动提起诉讼,则有一系列附加条件。”
    从不允许离婚到离婚合法化,这是一种进步,但仍然存两性不平等。
    妻子仅能因丈夫乱..伦、遗弃、暴力、性变态而提出离婚。
    很明显,假设丈夫只是在外有了情妇,女方单纯因为感情破裂不想再维持婚姻,出于这一点是不允许离婚的。
    反之,丈夫却无需受到前一串的限制,只要抓到女方有情夫的证明便可以离婚。
    且不谈取证的环节有多复杂,单说但凡走到离婚这一步,夫妻之间就不可能善了。
    必须考虑得远一些,当法律层面宣判离婚后,生活中能否彻底断绝关系。尤其是女方,不得不提防前夫的纠缠与报复。
    眼下,针对哈德森先生一事。
    哈德森太太并不能因为丈夫常年酗酒,平时未尽到赚钱的责任就诉讼离婚,除非还发生了更恶劣的情况。
    ——即,凯尔西提到的酗酒与家暴往往相伴出现。
    目前,仅通过与女仆的交谈,不能确定其雇主的具体情况。
    假定真的存在家暴,不同法官有对暴力轻重有不同定义,从而影响是否判决离婚,并且涉及到夫妻财产的分配。
    无论如何,歇洛克都不希望家暴的发生,“但愿哈德森不会太混蛋。”
    “你就是在赌博了,赌一个人能维持多久的好品性。话说回来,这个时代选择婚姻的人,谁不是在进行一场豪赌。妻子赌丈夫能一直绅士,丈夫赌妻子不会逼急了下毒。”
    凯尔西微微摇头,“不过,依照赌场的特性,十赌九输。令人无奈的是,婚姻的赌局一旦开赌就很难叫停。人们的主观意愿不重要,法律规则先会说离婚很困难。”
    说到此处,凯尔西对歇洛克露出一个充满敬佩的笑容。
    “那就不得不佩服福尔摩斯先生了,您不愧是伦敦罕见的智者。我还记得您在都灵大教堂前的话,您从未有结婚的打算。多么高瞻远瞩的想法,能让您无比幸运地远离危险赌局。”
    ‘哐!’
    似乎有什么东西砸落。
    明明没有巨石落地,但歇洛克感觉到他曾搬起的石头砸到自己脚上了。
    不只被砸了脚,怕是觉得过去挖的坑还不够深,今天两人竟然自然而然地谈论怎么能成功离婚。
    歇洛克认真回忆两人在大教堂前的豪言壮语,不得不说凯尔西技高一筹,居然没有留下类似话柄。
    当下,面对凯尔西的一脸佩服,他感到无奈地被将了一军,随即又稍一联想。
    从前没考虑过,现在想到结婚的第一反应,这并不能发生在同性之间。
    不谈婚姻,就连同性恋情也是被法律禁止的。而不谈法律是否禁止,单论他个人,也对此无法完全接受。
    这就又绕回了那一个的直觉性怀疑。
    歇洛克看着凯尔西,亲爱的杰瑞究竟是不是女扮男装?如果不是,要他怎么办才好?
    ‘咚!’
    这次换成凯尔西听到了巨石砸脚,她怎么就主动调侃歇洛克了?
    好吧,她承认想欣赏歇洛克无言以对的模样,但是不并包括让风水轮流到自己头上。想让她轻易低头是绝无可能的事。
    沉默,是黄昏的贝克街。
    两人不约而同快脚步,连恋爱都没有谈,还谈什么结婚离婚,那都不如一顿晚餐。
    现在快点吃饭,之后准时去找哈德森太太调查案情。
    夜,七点五十二分。
    两人再次来到221b,等了近二十多分钟,仍未见到哈德森太太回家。
    “八点十分了。”
    歇洛克没有不耐烦,只是察觉一丝不对劲,直接问女仆,“哈德森太太以往回超过八点回来吗?”
    女仆也疑惑,“哈德森太太一般都是七点五十几到家。如果晚回来,事前都会叮嘱我一句。”
    凯尔西紧接着问,“面包店几点打烊?你知道哈德森太太常走哪一条路回家吗?”
    “夜七点打烊,哈德森太太应该是七点十五分回来。”
    女仆又说了哈德森太太常走的一条路,“正常的话,走半个多小时都该到家了。”
    歇洛克立即想到一种可能,“清楚面包店每个月几号发薪水吗?”
    “基本是每个月的十号。”
    女仆转而想起今天就是十月十日,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哦不,您的意思是哈德森太太遭到了抢劫?不不不,不可能,这里的治安不错,从没听说有劫匪出没。”
    “谁说一定会是劫匪。”
    凯尔西神色微冷,最好不是那一种无耻的情况出现。
    二话不说,两人向哈德森太太回家的必经之路跑去。
    事态未以两人的意志为转移,不妙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小巷的石板地上,正坐着一位面色发白坐的中年妇人。她捂住了左脚,手提包落在了一米外。
    手提包敞开着,钥匙、镜子等小物件物散落一地。
    同时,包柄上留了半枚男鞋印。朝前望去,这一串鞋印消失在了小巷尽头。
    “您是哈德森太太吧?”
    歇洛克根据侍女的描述,基本确定跌倒的妇人就是他们等的人。“是您的丈夫打劫了您吗?”
    哈德森太太抬头,勉强笑着问:“年轻的绅士,您怎么知道我是谁,又遭到了老混蛋打劫?难道您精通时光追溯术?”
    “只是刚好遇上,来找您了解一些陈年旧事。”
    歇洛克暂时没问其他,与凯尔西蹲了下来,先判断哈德森太太的伤。“抱歉,我们能看一看您的具体受伤情况吗?”
    “当然可以,也多亏遇到了你们。”
    哈德森提起裙摆,只见左脚脚踝肿了起来,而她在努力缓和气氛。
    “这会巷子不常有人经过,我感觉自己呆坐了好久。大家应该都在家里吃饭,我怎么也喊不来帮手,正想着如何顺利单腿跳着回家。”
    歇洛克先做了一番触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是脱臼,该说幸好只是脱臼。”
    凯尔西轻轻按压后,又询问了哈德森太太的疼痛情况,也得出了相同结论。“对,是脱臼。”
    是脱臼也绝不好受,哈德森太太已没法正常站立了。
    “我去叫马车,最近的诊所需要二十分钟车程。也不知今夜是否营业,这下真的要凭运气。”
    歇洛克正要起身,只见凯尔西看了他一眼。“杰瑞?你确定能处理这一外伤?”
    这不是多此一问。
    歇洛克很清楚怎能将人打出不同的伤,但不代表会治各种伤病。
    何况伤患是一位并不强壮的中年妇人,他怕手上力度一重,让哈德森太太的脚踝从脱臼直接变成骨折骨裂。
    “脱臼的话,我也许能试一试。”
    凯尔西的语气并不强硬,虽然她对处理外伤很有经验,但也让哈德森太太做选择。“您更了解附近的诊所情况,想要去哪一家?”
    哈德森太太脸色一苦,“最近的那家,这一周都没医师问诊,老查尔去乡下了。再远一些,都要等到明天九点才坐诊。更远的话,我就不太了解了。”
    哈德森太太想着脚踝更痛了,最后对凯尔西点了点头,“好心的绅士,请您帮我一把。哪怕搞岔了,再去找诊所医师,也没……”
    那句 ‘没多大关系’尚未说完,就听轻微一声‘咔’响。
    一切发生的太快。
    哈德森太太还没做好心理建设,还想多念叨几句缓解紧张,但脚上的疼痛消去了大半。
    “好了。”
    凯尔西言简意赅,“哈德森太太,还需借您的围巾一用固定脚踝。”
    哈德森太太愣愣地解下围巾,呆呆地递了出去。
    凯尔西迅速地包扎固定好脚踝,末了打了一个丑不拉几的蝴蝶结。
    “抱歉,我打蝴蝶结的技术不太好。现在可以考虑去哪一家诊所了,最好打一下石膏。”
    一时,小巷很安静。
    哈德森太太看了看蝴蝶结,再看了看凯尔西,又看了看歇洛克,最终抬头望向黄昏时分的天空。
    黄昏时分,总会遇上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比如她今天居然被自己的丈夫打劫了,再比劫后逢生遇到了两位从天而降的绅士。
    哈德森太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问:
    “上帝作证,我不会乱说。能透露一点真相吗?您二位是不是从异界来的巫师?或者更厉害一些,是天使化身?”
    要不然,会是更可怕的魔鬼吗?
    当然,哈德森太太很识趣地没有问最后一点,而期盼地看着两人等待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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