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田师中失声道。他是为了争功,可不想让吕祉占了头筹。可他又见王德一副万分坚定的样子,知道若是不依王德的意见,只怕今天就别想前进了。他换了一副笑脸,“哦,王太尉说得对,是自家思虑不周。咱们必须得通知吕宣抚。我看再走个二十里地,咱们就让骑兵飞报庐州城。”
    王德瞪了田师中一眼:“自家说得是立即两个字,田十七,你的耳朵背了吗?”
    田师中苦笑一声,如果立即通知吕祉,现在的所在与庐州城相距不过四十里,吕祉大可飞骑来追,制止进兵。到时候是听好还是不听好呢?田师中直言道:“王太尉,如果届时吕宣抚收到消息后,不同意咱们的计划,又怎么办好呢?”
    “那就撤军。”王德回答地斩钉截铁。
    田师中想了想,就算自己不同意,王德也大可派出自己亲兵传讯。自己总不能杀了那传讯之人吧?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道:“王太尉真是快人快语,就依太尉的意思吧。只是,探马报出后,咱们也得立即启程,不能再休息耽搁时间。太尉可同意下官这个主意?”
    “好!”王德也大喝一声,“一言为定。”
    王德与田师中达成协议后,果然不再拖延时间。一路急行军,刚过午后就已经可以望见白龙镇的界标了。作为金人周转伤员向北撤退的中转站,此时的白龙镇理应非常忙碌,不停有车马人员出入。然而此时展现在宋军面前的白龙镇非常安静,不但不见人影,各个居民住户中,连炊烟都不曾升起。一道小河,应该是涡水支流从镇子中心流淌过,曲折注入野外。虽然几日前下过大雨,这水流依旧清浅,在河堤宽广处几乎断流。农田因为坚壁清野的缘故已然尽数焚烧净尽,只留下一片焦黑的土地,依旧空无人烟。
    不祥的静谧让王德心跳加快,他长吸了一口气,正要叫探马来询问。五里外的小山脚下猛然间杀声四起。
    “活捉吕祉!报仇雪恨!”
    “杀宋狗!”
    王德脸色大变,命令道:“全军倚河列阵!快!咱们中了金人埋伏了!”
    宋军于是仓促变化行军队列为圆阵。但是宋军是存了耀兵的心思,并没有携带拒马等防御器械,骑兵数量也远远不够。战斗毫无意外地呈现出一面倒式的惨烈。金军铁骑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宋军的防线。防线缺口处,大批宋军步兵纷纷倒地,再也无法起来……
    …………
    “韩常、王伯龙两人的计策不错,我回去要跟挞懒好好给他俩请功。当然也少不了你的功劳,赛里,你这个监军干得很好,有勇有谋。”一名身披白袍的大汉正坐在胡凳上,满意地看着山下厮杀的战场。
    “兀术,这两个只能算将功折罪,你不要太宠信他们了。否则他们以后尾巴翘上天,就不服咱们的管教了。”赛里嘟囔道。
    原来身居主位的人就是此次金人南侵的主将四太子完颜兀术。
    孔彦舟立即道:“此计能够成功,还是四太子神兵天降的功劳。吕祉一定拍破脑袋也想不到,四太子这么快就渡过了淮河。而且还按捺性子设下了埋伏,做出撤退的样子,等着吕祉这头猪一头撞过来。现在,果然撞得头破血流了。”兀术一向看不上伪齐兵,因此这次埋伏不曾让孔彦舟上阵,他的汉军只负责清理战场等杂务。孔彦舟才得以陪伴在兀术与赛里旁边。
    兀术瞪了孔彦舟一眼,斥道:“孔彦舟,你先不要夸口,战场上真的是吕祉吗?我怎么没有看见吕字大旗?”
    “这个,”孔彦舟挠了下脑袋。他的银盔被岳云缴获后,一直没个合适的替代品,索性秃着头。孔彦舟使劲张望片刻,的确没看见吕祉的大纛,他叹口气道,“江南将帅才能不及中人,不敢像大金的王爷们一样亲到前方厮杀。姓吕的一定就在后面观阵呢。不过,现在咱们围了吕祉的精兵,这跟包围吕祉也没多大区别。”
    兀术唾了一口骂道:“呸,区别大了。吕祉就是吕祉,不是他的手下。”
    孔彦舟暗自腹诽兀术的汉语水平,可又不敢反驳。这时,万夫长王伯龙从战场上驰了回来,带来了最新的战况。
    “禀告四太子,咱们这回抓住的是吕祉手下的王德军和张俊手下的田师中军,合计三万人。”
    兀术哼了一声,“果然不是吕祉。”
    “虽然不是姓吕的,可咱们包围了吕祉半数的生力军。这些人一旦全军覆没,吕祉就别想在江北立足了。”王伯龙激动地说道。他恨庐州城下一战,吕祉让自己丢人现眼。现在看来狼狈逃窜得耻辱可以马上洗刷了。王伯龙的一双秀目闪动着锐利的光芒,“四太子,请即刻下令围歼这只宋军。”
    “唔。”兀术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继续观望战场情势,没有做声。
    王伯龙再劝道:“四太子,中原有句老话,打蛇打七寸。现在咱们抓住了吕祉的七寸,就得狠狠打,不能让这条毒蛇溜走了。”
    “我看那里的宋军好像很强。”兀术终于指点着战场中间的一处道,“逼迫得太紧了,咱们的骑兵也会出现伤亡。每一个女真勇士都如珠宝般的珍贵,不能受伤。伯龙,再等等吧,不着急。再用佯攻消耗一下宋军的体力。”
    ……
    兀术看到战况激烈的地点正是王德、田师中精兵所在之处。大宋与金征战十余年,步兵为主的宋军猝遇敌虽然还是居于绝对劣势,但是好歹可以多支撑一段时间,来为长官们赢得宝贵的逃跑机会,不复当年一触即溃的鱼腩部队了。按照现在的表现或许可以将之称为“琉璃军”。
    这只主要由亲兵队组成的琉璃军,正逐渐被金军骑兵挤压向河岸。
    王伯龙听从了兀术的吩咐,尽量避免自己一方的伤亡,所以攻势暂时缓和下来。他和韩常指挥拐子马不断从两翼夹攻宋军。如果宋军步兵阵型严整箭羽密集就虚晃一枪撤回来。如果宋军略有懈怠,就冲进去厮杀一阵。狼牙棒下血流成河。即使有侥幸不死的宋军,被丢弃在战场上无人看护也断没有生路。金人如是持续几次冲锋后,宋军的作战人员伤亡惨重。不得不且走且退,慢慢靠近了涡水河边。
    田师中喘着粗气,催马靠近王德,问道:“王太尉,情势不妙,咱们该怎么办?”
    王德此时浑身尽皆血染,已经不复本来面目。他瞪着田师中,吼了回去,“还能怎么办,打,只有打这一条路。咱们擅自出兵,本就违背了军法。再弃军出逃必是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田师中一窘,王德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他问怎么办,原就是想让王德先说出撤退二字,好推卸自己的责任。当然,这个所谓“撤退”也不过是逃跑的代名词。不意王德很是硬气,一口回绝了唯一的生路。这个王夜叉,真是猪油蒙了心。田师中暗暗骂道。
    突然一只流箭飞了过来,田师中急忙抽出铁锏拨打雕翎。箭羽虽然被他拨落,他却也手一软,铁锏险些掉进了泥地。田师中吓出了一头的冷汗,他还未曾亲自冲阵,竟也虚弱到了这个地步。这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秋。
    不能再犹豫了!田师中暗暗告诫自己,王夜叉要送死,便让他送死好了。自家可不能赔上这条大好性命。左右就算战败,自己是张阿爹的人,阿爹总不会惩治儿子。
    田师中虽然打了这样的算盘,还是颇有几分惧怕王德的勇悍。他眼珠一转,正色道:“王太尉你看,虏人骑兵又冲上来了。”
    王德亲自带队冲过几次阵,体力也已到了极限。他这时在阵后休息片刻,脱掉了铠甲,赤着上身,大口喘着粗气骂道:“娘的,又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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