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仪只见过姜梦娇一面,被这阵无中生有的亲热,搅得心中烦躁:“姜家娘子还是唤我的名字吧,与郡王的婚事尚未定下,南诏那边的母家翁翁也未回信。”
    姜梦娇见妙仪脸色煞白,虽信了她身上不好的说辞,却看不惯她这般端着架子的模样,还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了。
    “阿嫂莫要羞了,你前次来,我们尚未见面,便中了赵衍的诡计,可怜你流落到大梁那么些时日……”
    她这一句夹枪带棒,见妙仪眉头一沉,又笑着转圜道:“如今阿兄寻了你回来,不知道多高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挑挑大喜的冠饰,才是正经。”
    妙仪假装没听懂她话中讥讽,打算先探明她的来意,一边引着人往自己的厢房去,一边道:“外面兵慌马乱的,娘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先前郡王给我派了两百兵士,不如让他们也护送了你,一道回鄯州。”
    “阿嫂费心了,阿兄此次让我来,也是怕你回去的路上不安全,特又拨了我一千人,此刻正在山下扎营呢。”
    妙仪脚步一顿:“可我与郡王说了,想多待几日再走的。”
    “诶,这可怎么是好,这一次出来原以为只一两日,粮草带的不多,等不了太久……阿嫂若是今日不想回,明日与我一同回去可好?”
    姜梦娇说得委婉,意思再明白不过,姜昭这是让妹妹假借探望的名义,押送她速速回去,想必就在她离开鄯州的这一日内,有了什么大变故。
    公主府的府兵尚不足他们的人马一半,如今又被营地团团围住,四面楚歌,要在离开之前送赵衍走谈何容易?
    妙仪将人让进厢房,在圆桌旁坐下,沉默不语,手心汗盈盈的,一不留神被姜梦娇握过去:“阿嫂,你快看看这些冠饰……诶,手心怎么这么冷。”
    妙仪抽回手,在帕子上一握,笑道:“还不是因为身上不好,才想在这里将养几日,这屋子后面有个药泉,鄯州城里可是没有的。”
    姜昭交待过妹妹,切不可撕破了脸,姜梦娇不接她的话,拿过支珠钗塞进她手里:“阿嫂看看这个。”
    妙仪接了过来,心不在焉道:“太华贵了些。”
    姜梦娇又拿起另一支:“阿嫂再看看这牡丹钗,这位匠人便是在大梁也颇有名气。”
    妙仪只一眼便定住了,各色红玛瑙与粉玉髓簇拥着大小不一的珍珠,如此眼熟。
    姜梦娇见她盯着那簪子,良久无言,劝道:“我也猜阿嫂会喜欢这一支,要不要带上试试?”
    “不必了,这钗的式样确是别致的很。”  她心绪起伏,声音也不稳了。
    姜梦娇心想:她曾也是金枝玉叶,该是目高于顶的,竟也有让她看得忘乎所以的物件。
    于是笑着卖弄道:“那匠人来姜府时,献上许多大梁时兴的样式,这支却是独一无二的,听说是那买主自己画的样式,许下重金造了一套,匠人自己多造了这一支样钗,阿嫂若是喜欢,命他把一套画出来,再加派人手赶制。”
    妙仪情不自禁,抚上那牡丹钗的蕊心,指尖勾勒着珍珠的弧度,沁凉如波:“不必了,既是那买主自己画的,想必他也希望自己的那套独一无二。”
    姜梦娇一番好意被人拂了,面上挂不住,她今日舟车劳顿,又说了这么久的话,口干舌燥,四下一望,不见妙仪身边的那个婢女,心生疑窦:“今日怎么不见苏合?”
    她说完对着自己的婢女使了个颜色,婢女立时会意,拿了桌上的茶碗,倒了盏茶与她,俨然不将自己的主子当客人了。
    妙仪道:“今日确是照顾不周了,我让苏合去膳房沏了新茶来……这桌上的还是今日上午的陈茶了,不好拿来招待你。”
    姜梦娇已将茶水含入口中,听她这样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红着脸犹豫一番,终是咽了下去,恼怒道:“阿嫂身边没人,不如让我的婢女翠儿先来照应着……”
    那个叫翠儿的福一福身,得意一笑,走过去,站到妙仪身侧:“郡王妃,奴婢翠儿,愿与苏合姐姐一起,侍候郡王妃。”  大概是知道妙仪不爱听什么,郡王妃叁个字特特加重了声音说了两次。
    这便是一日也等不得,要往她身边塞人,日日夜夜监视着了。
    正在这时,院中似有一阵凄厉鸟鸣,破空而上,引得屋内暗自角力的众人往屋外望去。
    过了不多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只听一个女子压低声音,急切道:“不许去……”  她似是要拦着什么人,听起来徒劳一场。
    妙仪听出那声音是苏合,隐约知道了来人是谁,立时站起来要往门口去拦,可惜已经太迟了。
    赵衍推门而入,满面焦急,四下一望,见妙仪无事,放下心来,又转而怒目望向姜梦娇:“姜家小娘子还未出阁,便急着替你那老鳏夫哥哥拉红线,也真是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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