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慢慢行在御道上,已近日暮时分。
    今日未得关于赵衍的半点消息,妙仪心中惴惴,好在柳辰鱼离去前应了自己,会探得梓宫停灵的地方。
    苏合见她蹙眉沉思,宽慰道:“殿下,我们留在大梁总是不好,不如敢夜路回雍州,明日一早再上玉山。”
    妙仪摇头:“哥舒将军派人去鄯州,来回也要好些时日,柳公子也许明日就能探得消息,我们在大梁住一晚,明日过了晌午再回去。”
    苏合拗她不过,只好寻了间清爽的客舍,要了叁间相邻的上房,左右留给侍卫们,刚在当中那间安顿下来,便有人来敲门:“娘子,我们怕是被人盯上了,先前一直有辆小马车跟着,如今也停在了客舍外面,既不住店也不打尖,着实可疑。”
    苏合推开窗,对面街上果真有辆不显眼的马车,车帘子开开合合,也往这边看过来。
    妙仪站在苏合身后瞥了一眼,那马车不大,只一个车夫,一个长随,没有其他人跟着。
    她退后几步道:“看样子是个盯梢的,人不多,将他们偷偷甩掉就好……只是此地不宜再留了。”
    侍卫道:“还是快回玉山吧。”
    妙仪摇头:“现下,我们更不能回玉山了,不能将人引到家门口,先出城再做打算吧。”
    今日城门吏得了急令,早早将城门下钥,说是过一个时辰再开。门口堵了准备出城的人,马车比不得行人灵活,困在当中。莲儿暗自跟着前面的马车,遣了亲随回宫禀报。
    不一会儿,来了一队兵士,足有百人,看服制是东宫禁卫,所有排队出城的马车皆被拦了下来,带到路旁依次查问。为首之人是少詹事杨涓,他见过妙仪几次,自是不会认错。
    莲儿下了马车,到他面前自报家门,杨涓颔首:“内贵人在此倒是省了许多麻烦,劳你指出来是哪辆马车藏了逆贼,也省得我一个个搜了。”
    莲儿没成想自己跟着的人成了逆贼,胆怯往前一指,立时有人去搜。苏合不紧不慌下车来,由侍卫们簇拥着,对着杨涓福身道:“不知这位官爷在寻什么人。”
    杨涓在她脸上细细看着,不是他要找的人,又亲自有掀开车帘,里面空无一人,转头看向莲儿。
    莲儿道:“就是她,可这车里应是还有人的。”
    “可有在什么地方停过?”
    “在一间客舍,离这里叁五条街远。”
    天色黯淡,华灯已上,妙仪由一个侍卫陪着,低头混迹在人群里,只等城门再开,与苏合他们在城外会合。渐渐地,街市拥挤起来,前面有人道:“封路了,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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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涓将人带回东宫的时候,见杨绮罗的贴身侍女等在门口,她的来意再明白不过。杨涓未等人开口,低声打发道:“这是前朝的事,让太子妃好生养胎,无须她担心后患。”
    说完也不等那侍女回应,向着马车里伸出手道:“走吧。”
    妙仪扶着车门抬头看见门上匾额,停了动作:“我做什么要来东宫,不是该去天牢么?”
    杨涓笑起来:“太子受命监国,你若是要去天牢,自可乖乖受审后求他。”  说罢一把将人从车上扯了下来,推到前面:“现在正是太子晚膳的时候,再磨蹭,时候就晚了,于你于他都不方便。”
    妙仪被人带着去了个厢房,上来叁两个嬷嬷婢女,要给她梳妆匀面,描眉点朱,妙仪伸手将铜盆打翻在地,热水流了一地,为首的嬷嬷也不意外,笑着让众人退了下去,语重心长道:“我们给娘子梳妆,也是为了娘子好,太子殿下对先帝的死起了疑,也知道那一夜娘子就在宫中。”
    妙仪冷冷道:“那便直接将我关起来受死好了,又做什么要弄这些花样。”
    “娘子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香香消玉殒了,多可惜,太子也会舍不得的。娘子的死路活路,只在一念之间,到底是你自己要去毒杀先帝,还是赵衍拿住了你什么把柄,逼着你去刺杀先帝的?比如,山阴侯……”
    “你是谁的人?”
    “我是太子妃的乳嬷嬷,之前在杨府多年,娘子若能想通了,山阴侯和娘子都有活路,不过是将罪责推到一个死人身上……若是太子念着旧情,将来荣华富贵也是有的,他可是未来的天子啊。”
    她说着伸手拔下妙仪头上的木簪,乌油油的头发垂落下来,坠了满手。
    妙仪不置可否,反问道:“真的是个死人了么?”  他若是真的死了,还值得你们这般污损他的名声。
    ”怎么不是?梓宫都运到雍州皇陵了。”  嬷嬷拿起梳子替她绾好发髻,听得门外有了响动,知是太子来了,忙不迭开门退了出去。
    赵岐进来的时候,地上水迹尚未来得及打扫,蜿蜒流到门口,让他无处下脚,索性踏在水上向着她对镜独坐的背影走去,袍角湿重,步子也沉起来。
    走了没几步,只听她道:“别过来了,有什么要问的,就在那里问吧!”
    赵岐略一停顿,轻笑一声,又不疾不徐向前走去。
    他是要当皇帝的人,世人合该按着他的意愿来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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