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冬燕终于弄明白了,这才领着窝头顺道去了老杨家。
    走到老杨家门口时,就听到旁边一个瞧着眼生的婆子笑着嚷嚷着:“老杨家的,你那出嫁多年的……”
    “让她滚蛋!”
    “……小姑子回来了。”那婆子懵了一下,随即就替杨冬燕打抱不平,“为啥啊?人家惹你了?有你这么当人大嫂的吗?”
    小杨氏她娘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一看还真就是小姑子,忙一脸歉意的把人往里头迎,嘴里还嘀咕着:“我还以为是我那倒霉闺女又跑来了,对不住啊,她姑,下回她要是再惹你生气,你只管教训她,不要跟她客气!”
    杨冬燕心说,那可不,她啥时候跟儿媳妇客气过了?
    两辈子都没有!
    “哎哟窝头也来了,来,吃糖。”小杨氏她娘自然是认识窝头的,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去旁边玩去,又端了凳子让杨冬燕坐着说话,“你咋这会儿来了?家里的地不管了?你家大牛二牛不是出门去了吗?”
    “这不是还有大牛媳妇在吗?春耕所有的事儿她都包了,还有生火做饭啥的,都是她的活儿。”
    小杨氏她娘脸色明显得变黑了:“那你侄女呢?”
    “要洗衣服,要搓屎尿布,要喂鸡,要捡鸡蛋……”杨冬燕觉得偶尔也要当个好人,总不能老是污蔑小杨氏,尤其当着娘家人的面,还是应该稍微给留点儿面子的,“没了吧。”
    于是,小杨氏她娘的脸就更黑了。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太尴尬了,小杨氏她娘很快就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了杨冬燕的来意。
    肯定不能是特地回娘家的,杨冬燕都多久没回来了,再说眼下老杨家也没啥要紧事儿值得她特地跑这一趟的。
    “我是为了窝头。”
    当下,杨冬燕就将先生说得那番话给她嫂子复述了一遍。
    也不能说是复述,而是把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遍。
    “照你这么说,不就是那个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吗?”小杨氏她娘就总结得很好,“你看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以后子子孙孙也都继续在地里刨食。人家祖上富贵了,子孙不就是跟着享福?”
    “是这么个道理,可人也不能认命。”
    “那你还真打算把窝头送去县城里的私塾?”小杨氏她娘迟疑了一下,她倒不是不希望窝头出息,而是一个家里就这么点儿资源,给了窝头,她闺女和外孙女咋办?再说了,她闺女以后肯定还要再生的。
    “窝头太小了,过几年再说吧。”
    “也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对了,她姑你回去以后多催催你侄女,猪崽都已经一岁多了,也该再怀一个了!这一回啊,肯定是个男娃!”
    杨冬燕目光诡异的看着她嫂子,心说我儿子又不在家,我忒么跟我儿媳妇说让她赶紧再怀一个?
    算了,小杨氏那么蠢,还能指望她娘有多聪明?
    在杨家待了一会儿,杨冬燕不顾她嫂子的留饭,执意带着窝头回家去了。
    一路上,窝头都是一声不吭的,安静得有些吓人。
    终于,杨冬燕憋不住了,拿手背碰了碰他:“你咋了?在村里被人欺负了?”
    “没有。”窝头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奶啊!”
    “诶,孙子啊!”
    “我可能考不上状元了。”
    “哎哟,你居然听懂了那唠唠叨叨的先生的话?”杨冬燕大感惊奇,因为连她都是半蒙半猜的弄懂的。
    “嗯,先生说他学问不够,我能跟他一样考上秀才,但肯定考不上状元啊!”
    有道理……
    杨冬燕笑眯眯的拍了拍窝头的小脑瓜:“不怕不怕,奶回头给你找个好点儿的先生。”
    “上哪儿找?”
    “放心吧,奶啥时候骗过你,不就是啥大儒的经文注解吗?奶都记住了,回头奶就帮你弄过来。”
    “状元的?”
    “呃,二榜进士的。”
    “那比秀才强?”
    “应该是吧。”
    尽管听不懂啥叫二榜进士,可窝头仔细品了品这个词儿,觉得听起来确实要比秀才强一些,再说他奶都这么说了……
    窝头很高兴的点了点头:“好,听奶的,窝头相信奶!”
    祖孙俩乐呵呵的往礁磬村赶,因为时间还早,杨冬燕让窝头自个儿玩去,她则一个人往山上走。
    不回家是怕又碰上人,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咋回事儿,春耕诶,就算比不得秋收那么忙,也不该这么闲吧?见天的往她家里跑,要债的都没那么勤快!
    磨磨蹭蹭的走在秃头山的山道上,杨冬燕嘀嘀咕咕的开始骂娘。
    哦不,骂儿子。
    “刘大郎刘二郎哟!老娘寻思着这日子过得太乏味儿了,想着还是得给自个儿找点儿事情干干。不用你俩帮着想,老娘都想好了,就打算考状元了!”
    “咱也不能一下子就把目标定得那么高,饭要一口一口吃,书要一本一本看。你俩先帮老娘找几本考秀才的书来看,等我先考个秀才再说。”
    “找到了别直接供,要亲笔誊抄一遍。不要想着糊弄老娘,你们老娘没那么好糊弄!给我用最差的那种笔墨纸砚,最最差的!亲笔抄!先来一套启蒙的,再给我抄其他的。”
    顿了顿,杨冬燕想起来了,没好气的道:“刘老二你说你咋就不是个状元呢?算了算了,二榜进士应该是比秀才强吧?是吧是吧?赶紧抄,别耽搁老娘考状元!”
    把要求都说完了,她想起以前都是骂了好多句的。这要是寻常东西也就算了,考状元可是大事,耽误不得的!
    生怕不骂就不能将自己的话传达过去,她赶紧扯着嗓子开骂。
    “老刘家的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给老娘听清楚了……姓刘的要敢耽搁老娘的大事,回头看老娘不扒了你们的皮!”
    杨冬燕的骂声渐行渐远,直到她都走远了,从她身后不远处的拐角处里走出了一个少年郎。
    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差点儿没直接吓到扑街的那种。
    刘富贵吓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咋都想不明白,他二舅娘平常看着不是温温柔柔的,一副好说话好脾气的模样吗?咋骂起人来就那么狠呢?老刘家的兔崽子……
    娘呀,他不会挨完骂,又挨打吧?
    想到这里,刘富贵脚底一滑,连滚带爬的下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冬燕:二榜进士是比秀才强吧?(一脸不确定)
    刘家兄弟:是、是吧?(突然也不确定了)
    第048章
    永平王府已然安生了许久许久。
    平静之下, 却也有着暗流涌动。
    自打保康六年四月里,永平王府老太君薨后,阖府上下尽数开始守孝。至如今, 已是保康八年三月里,虽尚未到出孝之时, 却也已经将除服一事提上议程。更兼孙辈只需为祖辈守孝一年, 婚嫁、科举诸事也皆开始提前准备。
    沉寂了两年之久的永平王府,即将重新迎来新的辉煌。
    是夜,府上众主子皆已安睡。
    及至天微微亮起之际,主院之中却忽的传来一声惊呼。
    如此熟悉的惊呼声。
    原来,是王爷又跌下了床榻。
    关于王爷在这两年间,屡次跌下床榻一事,早已成了府上一个公开的秘密。反正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只是谁也不敢明着说。
    王妃早在多年前就不再同王爷同塌而眠,倒并非因为是在孝期的缘故。不过,他二人的寝屋挨得极近。这厢王爷房内, 先是发出一声重物砸地之声, 随后便是一声夹杂着呼痛声的惊呼, 究竟发生了何事,主院内包括王妃在内的其他人都猜到发生了何事。
    还能是啥呢?
    铁定是王爷又做梦了。
    王妃并未着急赶去, 而是唤了贴身丫鬟为她洗漱梳妆。
    此时已天明, 纵然府上早已没了需要晨昏定省的老太君,守孝期间也没太多要紧事儿, 王妃还是很快就起了身。作为现如今,永平王府的当家主母,她自是要以身作则。
    “派人去二房那头瞧瞧,若是二老爷、二太太都起了, 便唤他们来正堂一起用个早膳。”
    丫鬟应声退下。
    王妃仍是不急不慌的梳妆打扮,她早已过了如花年纪,此时的她年三十六,长子都已娶妻,若非因为正好碰上守孝一事,只怕她已抱上孙子了。
    认真细致的打扮妥帖后,王妃仍是那副骄傲自信的模样,亦如她当初风风光光的嫁入王府之时。
    “走吧,去看看王爷。”
    在经历了诸多事情后,王妃自诩已经练就了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料想,横竖不过是老太太又要了什么稀奇古怪之物。
    若是索要之物价值连城,给便给了,堂堂王府还不差那些个金银珠宝。况且说白了,刘家又并非什么传承百年的世族,府上现有的一切家业,尽数都是老王爷和老太君所得。
    倘若所要之物粗鄙廉价,是有些丢脸,可老太太喜欢,他们这些当儿孙的还能如何?
    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是最强的,王妃在经受了颇多的坎坷和挫折之后,已经学会了遇事淡然处之。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王爷总是大惊小怪的,为了区区身外之物,便能吓得从梦中惊醒,惊慌失措、痛哭流涕。
    啧啧,嫌弃!
    带着满脸嫌弃神色的王妃,在快要进入王爷寝屋之时,快速的调整了面上的神情,端庄优雅的迈入屋内。
    此时的王爷已经被搀扶到了一旁的坐塌上,身上披着薄被,手里捧着热茶,满脸菜色,瑟瑟发抖。
    王妃一脸冷漠:“敢问王爷,此番又是为了何事?”
    言下之意,老太太又要了啥玩意儿,您倒是赶紧说出来,也好让人赶紧备下,免得耽搁了老太太用。
    然而,王爷并未出声。
    他直到这会儿,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
    老太太要了啥?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是几本书籍罢了。科举用书搁在平头百姓家里,实属罕见,可放在堂堂王府之中,又算得了什么呢?甚至南陵郡的普通人家,买上一两本启蒙读物都谈不上有多难。
    可王爷还是被吓到了。
    不同于以往每一次,这回让王爷饱受惊吓的,并非老太太索要之物,而是这背后的含义。
    老太太啊,在梦里说,她要去参加科举了,准备从秀才考起,目标则是考上状元。
    且不说这个目标定得是否草率,只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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