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猪崽忍不住嚷嚷了起来:“我呢?我呢?还有我的傻妹呢?”
    杨冬燕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睡院子!”又郑重的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说你妹妹傻!”
    猪崽扭头看了一眼被闭着眼睛被拖着走的妹妹,胖脸上是满满的嫌弃,好在嘴上倒是认了怂:“好叭,她不是傻妹,她是懒妹。”
    听她这么说,杨冬燕又要忍不住骂她了,关键时刻,她亲娘救了她。
    小杨氏敦敦敦的跑了进来,随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哇”。
    “你蛤蟆啊!”杨冬燕头也不回的怼道。
    “娘啊,这就是咱们以后要住的屋了?我睡哪间屋啊?”小杨氏早就被怼习惯了,都免疫了,她更关心自己将来住哪儿。
    猪崽立马挣脱了杨冬燕的手,跑去拽她娘,指着西厢房说:“娘!奶说你跟爹还有我住这屋。”
    小杨氏一脸的惊喜:“真的吗?你奶说让你跟我俩住?我终于不用半夜起来给你妹换屎尿布了?”
    “你在做梦!”杨冬燕把已经困到俩眼皮子打架的猪小妹直接塞给小杨氏,“这俩都归你!”
    被迫抱起小闺女的小杨氏满脸悲伤,心说想睡个好觉咋就那么难呢?
    更难的是,她还得干活。
    搬东西倒是用不着方氏和小杨氏了,几个男的合力将牛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搁在院子里。但接下来的打扫整理却得这俩还干了,更惨的是,还有杨冬燕在旁边监督指挥。
    到达新家的时候,其实已经晌午过后了,几人这一路上都是啃干饼子馒头的,本来想着到了之后能吃一顿热乎饭,结果却得先收拾打扫。
    好不容易忙完了,方氏捶着腰去了灶屋,只一眼她就绝望了。
    灶屋里啊,啥都没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除了有一个黝黑的灶台外,旁的什么都没有。连柴禾都没,更别提吃食了。
    偏生,他们家虽然带了不少行李,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将锅碗瓢盆都搬过来,又不是不回老家了。
    方氏还只是面露绝望,小杨氏差点儿嚎啕大哭,她离饿死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彼时,大牛和二牛并几个堂兄弟已经离开了小院,他们急等着打扫铺子,好赶在明个儿天一亮就开门。
    小杨氏瞅瞅家里人,忍不住开始抹眼泪:“咋办啊?这下可咋办啊?大牛二牛都不在,咱们连上哪儿买菜都不知道。再说这连锅都没有,咋办啊……打锅子不得要时间啊?”
    原先在老家时,但凡买大件都是需要订做的,大铁锅倒是还好,差不多两三日就能得了。可小杨氏觉得她等不了那么久,她连多一刻钟都等不了!
    杨冬燕继续保持着嫌弃脸,转身捞起了猪小妹,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接着睡,然后抬脚就往外头走。
    猪崽一直盯着她奶,当下就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方氏和窝头自然也不例外。
    等小杨氏哭了一个段落,抬头一看,大家都走了,方氏正打算把院门关起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大铜锁!
    “嗷嗷嗷!”小杨氏咋咋呼呼的冲了出去,赶在最后一秒逃生成功。
    “去哪儿?咱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啊?是去铺子那头吃饭吗?”小杨氏四下张望了一番,绝望的发现牛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所以要腿着去???
    就很绝望。
    杨冬燕不稀得搭理她,只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
    其实,这也是杨冬燕头一次来邻县。先前窝头县考那会儿,她倒是去过县城里,可那是老家那边的县城,依着规矩,考试是必须在原籍考的。
    不过没关系,就算是第一次来,也不妨碍杨冬燕自信满满的走在街头。
    她还问了路人:“大兄弟,我是刚搬到这边的,想问问你这附近哪家馆子味儿不错?”
    路人当下给指了地儿,还说那条街上有好几家馆子,味儿都不错。
    杨冬燕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因为这会儿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了,算是到饭点了,她就选了个看起来客人最多的馆子,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紧随其后的是猪崽,再往后是方氏和窝头,小杨氏负责垫后。
    除了杨冬燕之外的其他人都是懵圈的,饶是先前去过县城和府城考试的窝头好了,早先也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吃饭的,不是在客栈大堂里吃的,就是在路边摊上吃面条馄钝,这还是他头一次进这么高级的饭馆子。
    再看杨冬燕,那叫一个豪门老太太微服私访。
    哪怕她穿得不咋地,可她满脸都是“我是你祖宗”的表情,唬得店小二一愣一愣的,之后更是请出了掌柜来亲自伺候。
    然而,杨冬燕不识字。
    但是不要紧,她冲着窝头一招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木牌牌菜名,语气淡淡的吩咐道:“念念。”
    窝头老老实实的开口报菜名。
    杨冬燕择了几个听起来不错的,让掌柜赶紧上菜,掌柜点头哈腰的离开了,心里寻思着最近是有什么大人物来县里吗?
    等掌柜一走,小杨氏就忍不住想要开口,被杨冬燕眼神警告后,她压低了声音,格外小声的道:“娘你上辈子绝对是县太爷的老娘!”
    “噤声。”
    小杨氏没听懂,又不敢再招惹杨冬燕,扭头问窝头:“你奶刚才那话啥意思?”
    “闭嘴。”窝头道。
    这下子,小杨氏可要炸了,她冲着方氏控诉道:“你儿子骂我!”
    一旁的猪崽看不下去了,她这几年跟着窝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学习,先不说字写的咋样,起码刚才那话的意思她是听懂了的。
    “娘,刚才奶说的‘噤声’,就是闭嘴的意思。哥没骂你,是奶在骂你。”顿了顿,猪崽忍不住跟她奶商量了起来,真诚的建议她奶下次骂她娘可以骂得更直白一些,免得她娘听不懂。
    杨冬燕微笑的看过来,猪崽忙用小胖爪捂住嘴,直到杨冬燕不再看她了,她才小声的跟窝头逼逼:“我觉得自打傻妹生出来以后,奶就不疼我了。”
    窝头沉默了一瞬,纠正道:“那是猪小妹,不是傻妹。”
    “她连一句囫囵话都不会说,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她不傻谁傻?”猪崽反问道。
    回答她的是方氏的动作,方氏拿手指了指小杨氏:“你娘。”
    没等杨冬燕再度发飙,店小二就上了菜,成功的让这几人闭上了嘴。
    到达邻县的第一天,尽管收拾整理很辛苦,但这一顿饭却吃得极为尽兴。饶是老魏家早在前些年就发达了,每天的饭食都不差,但这一顿饭还是让他们忍不住怀疑,先前吃的那些只怕都是猪食吧?
    尤其是猪崽。
    杨冬燕当然不可能真让猪崽睡院子里,她把猪小妹塞给小杨氏,之后就领着猪崽回了西耳房。
    祖孙俩躺在一张铺上,猪崽那张小嘴就开始叭叭的念叨起来了:“奶啊奶!咱们明个儿吃啥呢?城里的东西咋就那么好吃呢?比上回爹给我带的芝麻饼都好吃。那个肉啊,红烧肉啊,太好吃了,我还想吃。”
    “那你想吧。”杨冬燕翻了个身,拿屁股对准猪崽。
    猪崽就很委屈:“奶啊,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崽了?”
    “不是。”
    那好叭,猪崽吧唧着嘴,很认真的回味了一下晚饭,之后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之中。
    第二天一早,猪崽是被一股子特别奇特的香味给弄醒的。
    睁眼才发现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
    这也没办法,赶路本来就辛苦,大人尚且如此,小孩子更是疲惫不堪,再说猪崽本来就是能吃又能睡的,一口气睡到大天亮,简直太正常了。
    所以杨冬燕才会端了个碗倚在西耳房门口吃吃吃。
    “奶!你在吃啥?”猪崽一跃而起,然后被冻得一个哆嗦,赶忙穿衣裤鞋袜。
    这档口,杨冬燕已经回到了堂屋里。
    堂屋的大饭桌上摆了好几个盆子,猪崽凑近一看,娘呀,咋那么多……
    花样是挺多的,就是每个盆子剩下的都不多了,猪崽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她娘:“奶,我娘呢?”
    “吃饱了呗。”杨冬燕拿筷子敲了敲手里的大海碗,“这是胡辣汤,里头搁了羊肉的,还有别的好些东西。你娘啊,一气喝了三大碗。”
    说着,又拿筷子遥遥的虚点了点面前的盆:“这是油饼,配胡辣汤吃可带劲儿了,你娘吃了俩。这是水煎包,羊肉馅儿的,上头还撒了芝麻,你娘吃了六个……”
    随着杨冬燕的介绍,猪崽的眼睛越瞪越大。
    这些好吃的都是她从未吃过的,光看着就特别好吃,然而最大的问题是,胡辣汤就剩下了一个汤底,油饼还有一个半,水煎包只有最后两个了,且在她的注视下,她奶一筷子把俩都挟走了。
    哦对了,还有大馒头,就是那种发面白馒头,这倒是还剩下不少,反正肯定不会饿着她的,但猪崽还是心里苦。
    不管了,再磨叽下去就啥都不剩了。
    猪崽忙不迭的坐下来,都没拿碗去盛,直接将盛着胡辣汤的盆子拖到面前,又伸手拿了一个油饼,顾不得说话,赶紧开吃。
    及至吃饱了,猪崽才有空问杨冬燕:“我的坏娘呢?我的傻妹呢?其他人呢?”
    杨冬燕白了她一眼:“不得干活啊?你赶紧把碗筷收拾收拾,我去生火烧水。”
    猪崽长叹一口气,她觉得她奶是真的不爱她了,明明在猪小妹出生前,还成天猪崽猪崽的叫着……
    对了!
    “奶!你不要叫我猪崽了!”
    “我叫你了?”杨冬燕一脸的莫名。
    “不是啊,我是说咱们好不容易换了个地儿,大家都不知道我叫啥,要不你干脆给我起个大名儿,要好听的,要响当当的,不要叫魏猪!”
    听了这话,杨冬燕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看向猪崽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同情。
    在猪崽心惊胆战的目光下,杨冬燕语气沉痛的说道:“娃儿啊,你原先根本就不叫猪崽,我给你起的小名是福姐儿,因为你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的,胖多有福气呢,叫福姐儿多好听呢,大名也可以叫魏福姐。”
    这个事儿,猪崽还是头一次听说,她不敢置信的抬头:“那为啥呢?为啥我会从福姐儿变成猪崽?”
    “因为其他人太拖后腿了,你大伯娘说叫你馒头,说是跟着你哥叫。这倒也还好,最坏的就是你大奶奶了,她说你八斤多呢,索性叫猪崽算了,还招呼大家伙儿一起叫!”
    说多了都是泪啊!
    杨冬燕想起她上辈子的闺女孙女,甭管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那都是从诗词里头择的名字。兴许是绕口了一些,可旁的都是样样好的。偏她这辈子的孙女们,却是猪崽和猪小妹。
    这厢,杨冬燕嘴里泛苦,那厢,猪崽就快活不出来了。
    她已经长大了懂事了,还跟着她哥学了不少字和诗词,本来还嫌弃自己的名儿太土,结果到如今才发现,她是被坑了。
    其实吧,福姐儿这个名儿也没多好,可对比馒头猪崽的,那确实是相当不错的。
    “奶!我想叫福姐儿,大名就叫魏福姐,不叫魏猪!”
    猪崽正在为自己的将来抗议着,不想这时窝头从外头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堆笔墨纸砚,后头还跟着方氏,只不过方氏提着东西就径直往灶屋去了。
    窝头从堂屋路过,正要往自己的东耳房走去,就被猪崽逮了个正着。
    “哥!我不要叫猪崽了,也不要叫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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