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别使唤我闺女啊!”
    “咳咳,都是一家人……”
    眼见糊弄不过去,大牛岔开话题,说起了最近在省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尽管还未到秋收时节,但其实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地里的收成如何,已经是明摆着了。总不能前头庄稼没长好,蔫巴巴的,上头的麦穗颗粒也极小,到最后一下子爆发式的增长吧?
    反正,庄稼人都心里有数了,瞧着今年的情况,竟是连去年都不如。
    眼瞅着地里成了这样,就有不少人等不及秋收之后,就早不早的背井离乡外出打散工挣钱。出来的人多了,留下来侍弄庄稼的人就少了,可以想象,将来秋收时又会是怎样一副情况。
    大牛做的买卖不可避免的会接触到乡下的农家,时常听说某家过不下去了,廉价将果蔬卖掉。毕竟,没了主食吃会死,但不吃菜却不至于丧命。
    还有自家养的家禽家畜,连人都吃不饱饭了,谁还管这些牲口呢?低价卖了有之,有些索性不养了,弄得大牛一度收食材都费劲儿。
    也因此,可以说眼下这个情况已经初步影响到了省城、府城地界。至于底下的小县城,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假如郡守大人再继续这么不作为下去,只怕接下来会出大事的。
    人要是连最基本的饱腹都做不到,做出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说白了,这就是求生欲,能活着谁想死?
    最可怕的是,在暗潮汹涌之下,却是一片祥和的省城。
    大牛能做的也就只有帮助那些从礁磬村出来的老乡,如果是亲近人家的,留在自家铺子里做事,关系平平的,则想法子帮人寻一份简单能户口的活儿。
    对了,他到底还是盘下了一个铺子,只因自家的院子离那些小食肆集中的街面还是有一大段距离的。再一个,自家是宅院,门口虽有能通过一辆牛车的道路,但总得来说还是十分不方便。每次进来还行,他们家处于胡同的前段,但要出去却要绕着走很长的路。反过来说,假如就干脆停在胡同口,又要步行一段路才能到家里搬东西……
    种种麻烦,致使大牛索性寻了个铺面盘了下来。
    这回倒不是花钱买的,而是租的。因为是毗邻小食肆、茶馆、酒肆附近的,租金还不便宜。但这么一来,做买卖确实是顺畅了不少,而来投奔老魏家的亲戚老乡们,也能有个暂时落脚之处,省得一窝蜂的全部挤到家里。
    到了这一步,大牛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扩张生意了,尤其碰上像今年这种收成特别不好的年份。要知道,一旦秋收之后,确定粮食大量减产,不光会影响到来年,还会直接导致很多人放弃饲养家禽家畜,毕竟这里头需要的饲料也不少。
    吃食买卖最重要的源头一旦出了问题,哪怕大牛再怎么努力,也一样起不了作用。
    到了六月初,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物价上涨。
    米粮油盐开始涨价,紧接着是蔬菜肉类。相较于其他吃食,粮价涨得是最恐怖的,不说一天一个价,反正对比去年这个时候,涨了几乎有五成了。
    做买卖的倒是很方便囤吃食,可饶是如此,也不可能真的囤积几年的粮食。况且,他们家如今又不是住在无人关注的乡下地头,真要想挖个地窖囤粮食的话,肯定会引起邻家注意的。
    到了秋收前夕,对比去年,粮价已经涨到了一倍有余,饶是省城这边的官老爷们试图装作一片歌舞升平,也没办法了。
    老魏家肯定是没到缺衣少食的地步,相反,大牛还让几个堂弟收了一批粮食,草草的伪装一番后,避开人群送往乡下老家。还告诉他们,自家老院子后头有个暗藏的地窖,仔细说明了地方,为此还特地指挥猪崽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形图,这才让他们回去。
    管不了太多,但起码还能保护亲近之人熬过这个坎儿。
    在堂弟们离开后,大牛和二牛暂停了买卖。事实上,粮食短缺的危机已经开始出现端倪了,省城这边,高端的酒楼尚且未曾受到影响,但那些原本就是针对平头百姓的小食肆,却是首先遭到了冲击。
    道理也很简单,粮食涨价,其他蔬菜肉类涨价,那些动辄就卖十两二十两一桌菜的酒楼不怕什么,可小本买卖呢?
    一碗阳春面本来只要三文钱,如今因为成本上升,得卖五文钱才能回本,食客们还会买吗?
    各种影响都是方方面面的,偏省城这边的老百姓还觉得官老爷肯定会有所作为的……
    有吗?
    倒是做了一些事儿,却是忙着甩锅,忙着粉饰太平,忙着送礼行贿。
    窝头放假回来,告诉家里人,省学那边有小道消息说,郡守大人手眼通天,目前正准备从其他地方运一些粮食过来,还威胁其他人,若不搞事,等粮食运到起码能让粮食危机暂且缓缓,可假如有人将事情闹大了,影响到了他将来的仕途,只怕……
    “谁跟你说的这个事儿?”杨冬燕皱了皱眉头,她觉得像这样属于机密的事儿,无论如何也不该直接透露出来,尤其窝头看着还是个小孩子。
    “梁家那边。”窝头想了想,补充道,“就是让猪妹去上学的那个梁家。也不是跟我说的,是我很偶然间听到的。”
    “你不是说梁家的背景特别大?”杨冬燕对其他印象不深了,可她还记得当初窝头说这事儿的时候,双手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说梁家来头可大了,还说在南陵郡的本家更能耐。
    ——尽管她直到这会儿,还是没想起来,南陵郡有什么姓梁的大人物。
    窝头只道:“那就说明郡守大人背后的靠山更能耐呗。”
    “他姓啥?”
    这是个好问题,就是窝头不明白,为啥甭管摊上啥事儿,他奶每次最关心的就是对方姓啥。
    没等窝头开口,一旁的小杨氏就笑开了:“娘你可真逗!你就是知道郡守大人姓啥,还能找他祖宗告状不成?”
    “你闭嘴!”杨冬燕没好气的怼了她一句,扭头继续追问窝头。
    窝头不知道。
    他就没关心过这个。
    “不知道就去打听打听,姓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杨冬燕嫌弃的看了一眼窝头。
    窝头:……怎么有种即将失宠的感觉?
    生怕自己真就失宠了,窝头都没等回省学,就将郡守大人的姓氏给打听出来了。其实,姓氏真不是什么秘密,假如想要打听人家全名的话,那兴许还有些难度,光一个姓氏,窝头先前是没那个意识,真想打听还是很容易的。
    郡守大人姓蒋。
    这个姓氏……
    杨冬燕她熟啊!
    上辈子那个倒霉儿媳妇,就是永平王妃,就是姓蒋的。可问题是,王妃是侯府千金,还是出身世家大族的。也就是说,蒋家是个大世族,嫡系旁支无数。哪怕明确的知道,郡守大人就是蒋家人,那也不清楚他背后的靠山是不是侯府。
    更别提,蒋这个姓氏也不怎么稀罕,如果只是碰巧呢?
    抱着这个疑惑,杨冬燕背着人偷偷的将倒霉儿子从头到脚骂了个痛快。
    说真的,永平郡王很久都没受到这个待遇了。
    不记得从哪一天起,老太太再度骂人就只骂他二弟了。要字帖,找二弟;要经史子集,找二弟;前阵子还说要绘画专用的笔,还是找二弟。
    刚开始的时候,永平郡王确实相当开心。毕竟,对于整个王府而言,老太太要的那点儿东西,连九牛一毛都谈不上。
    关键是东西吗?关键是太折腾人了。
    可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永平郡王就……
    要怎么形容呢?反正就是心里不太得劲儿了。
    本来,每天睡觉前都会想一想,今晚老太太会不会入梦,如果入梦了她会说些什么,最近天气凉了要不要银霜炭,临近考学了也许需要科举用书,还有提神醒脑的薄荷膏……
    结果等老太太不再入梦后,永平郡王就变成了,每天入睡前先下意识的想到老太太,随后再想到老太太已经不爱他了,就算真的缺了啥,也是绕过他直接找他二弟的。
    哎哟,那种感觉哟,可别提了。
    心里空落落的,又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二三事。好像曾几何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随着他二弟的出生,他某一天就莫名的失宠了。等他和二弟成家后生了孩子,那就不是单纯的失宠问题了,而是直接像一阵风吹过……
    老太太一年到头都不带想起他们几回的!
    可那时候,老太太还活着,但凡他想到了,还能去请个安。要知道,老太太虽然不带挂念他们哥俩的,可只要亲自过去请个安,还是能感受到那种久违的关怀爱护。
    然而,如今老太太没了啊!
    没了不说,托梦都故意绕过自己,只托梦给他二弟了。
    永平郡王神色凄然,连最爱的小妾屋里都不去了,甚至人家都打扮一新,特地来他跟前堵他……
    他绕了一个圈儿,避开美妾,去了祠堂。
    祠堂这种地方,在绝大多数的人家里,都是代表着阴森恐怖的。毕竟,正常情况下,祠堂一年到头也开不了几回的。事实上,曾经的永平王府就是这样的,老太太还在的时候,饶是老王爷没了,她也就是依着习俗,到了固定的日子,才会开祠堂拜祭。
    可这不是,老太太没了以后,酷爱托梦吗?
    于是,在前两年,永平王府重新派人修缮了祠堂,归整一新,还时不时的派人前去通风换气……
    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以前的祠堂也不是没有下人打理,只是主子们一年到头都难得过来几回,也不用抱怨下人不当回事儿。
    永平王府这边,当主子的,尤其是王爷王妃,三天两头的往祠堂跑。刘二老爷更是动不动就抱着一摞亲笔写的书籍过来供奉。还有刘二太太,她别的事儿不做的,就是隔三差五的拿碎银子包,虔诚的放在供案上。
    下人们还敢偷懒吗?
    祠堂啊,愣是被下人们里外打扫得特别干净,说是一尘不染都毫不夸张。
    这不,刚仔细清扫之后,连地面都是让小丫鬟趴在地上,先拿湿帕子擦了一遍,又拿干帕子仔细擦干了的。
    前脚刚打扫完,后脚就迎来了满脸悲戚的永平郡王。
    王爷那副表情该怎么说呢?假如老太太是前些日子刚走的,那么他这副模样丁点儿问题都没了。
    但是吧,老太太啊!
    老太太都走了八年了!
    就算有再大的悲伤,您也该学着放下了吧?
    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开口,她们只是默默的注视着王爷脚步踉跄的走进祠堂,随后齐齐的离开祠堂范围,走到完全听不懂里头动静的地方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以安心歇一会儿了。
    这也是永平王府的规矩,但凡有主子进入祠堂,下人们必须立刻离开,包括主子们的贴身丫鬟。
    尽管这些规矩听着就挺奇怪的,但都卖了身当下人了,还有资格议论主子?让干嘛就干嘛,横竖那是供奉着刘家先祖的祠堂,能干啥事儿呢?
    是不能做什么事儿,又因为离得比较远,下人们真的不知道王爷他做了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稍后,王爷离开祠堂的时候,明显眼圈泛红……
    唉,老太太哟,您怎么走得那么早呢?
    就有那些年轻的小丫鬟忍不住好奇,询问嬷嬷们,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
    曾经那些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旧人们,原本一直很担心老太太没了以后,自己得不到主子们的重用,只怕将来也就那样了。又有那些嬷嬷们,倒不是很担心自己,怕的还是儿女们,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家生子,一家子的荣辱都系在王府里。老太太没了,就算主子们初时念旧情,等日子久了呢?一两年是看不出什么的,三五年之后呢?
    如今,八年过去了。
    老太太虽然早已走了,可她依旧活在王府每个人的心目中。
    “你问老太太啊,她是一个雍容大气的人,那气度那仪态,是连太后娘娘都夸赞的。”
    “老太太人可好了,我伺候她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她红过脸发过脾气,便是对跟前的小丫鬟都是好声好气的。真不愧是连先帝爷都称赞的老太君。”
    “唉,老太太什么都好,就是走得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冬燕:??????????????
    第076章
    秋收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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