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言?黄金万两,真是笔大数目,也不枉我布局多日。”那江湖书生走到陆不言面前,垂眸看了一眼他满是鲜血的手,笑道:“真是可惜,这么好的一只手就这么废了。”
    “放人。”陆不言声音嘶哑的开口。
    那江湖书生却摇头,“我要的是你的脑袋,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放人。”
    “如果我死了,你没放呢?”
    “陆大人放心,我们江湖人最重规矩。只要你死了,我立刻放人。”
    “老大……”胡离声音嘶哑的开口,他动了动自己被捆住的身体,“别管我。”
    郑敢心也醒了,他先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姜娘,然后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陆不言。
    “老大!”郑敢心的反应比胡离大,他挣扎的时候,古树都在颤抖。可惜,郑敢心身上的药劲还没过,不管他如何挣扎,终究是挣脱不开。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四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别动,会救你们。”陆不言十分的言简意赅。
    胡离咬牙,怒视着周围的人。
    郑敢心也是一副愤恨之相。
    他们两个这些年也是刀剑相伴,死门常过,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他们被绑成了人质,正在用来威胁陆不言。
    身上被下了药,浑身无力,连绳索都挣脱不开。
    “老大,不用管我。”胡离突然道:“我孤身一人,不比你,还有高堂要养。”
    郑敢心也想说这种话,可是,可是姜娘就在他身边,他说不出来。他死无所谓,可是姜娘要怎么办。
    “闭嘴。”陆不言不耐烦的打断胡离,然后身体踉跄了一下。
    苏水湄赶紧扶住陆不言,就在这个时候,玉面郎突然向前,朝那江湖书生撒出一泼白粉。
    那书生反应迅速的往后退。
    虽然退了,但书生还是吸到了一点。他眯眼看向玉面郎,神色阴狠,“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玉面郎摊手道:“我这种人啊,没办法,有钱就是爹。”说完,玉面郎朝赵家大郎喊了一句,“是不是啊,爹?”
    赵家大郎:……
    赵家大郎没有理会玉面郎,他上前,与那江湖书生拱手道:“在下赵家大郎,此人乃我亲友,还请诸位给赵某人一个面子……”
    “呵,”那书生嗤笑一声,“你以为自己是谁?”
    赵家大郎叹息一声,他道:“你们是新来苏州的吧?”
    江湖书生一帮人确实是新来苏州的,他们得到消息,说陆不言在苏州,立刻就要来取他性命。
    黄金万两,那是怎样一笔大数目,典型的要钱不要命。
    “那又如何?”江湖书生一脸警惕之色。
    赵家大郎道:“你们听说过一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吗?”
    江湖书生上下打量赵家大郎一眼,嗤笑道:“你是地头蛇?”
    赵家大郎看着十分文弱,再看身形,也不像是习武的人。比起赵家大郎,明显是陆不言更有威胁。
    虽然陆不言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但他依旧跟个铁柱子一样杵在那里,挺拔如松,丝毫没有表现出退缩之意。甚至于,他下意识的还将苏水湄跟赵家大郎护在了身后。
    赵家大郎摇头,“我不是什么地头蛇,我只是一个商人罢了。”赵家大郎的话刚刚说完,院子门口突然涌进来一群人。
    领头的正是对面棺材铺子的老板。
    苏水湄:……这是什么情况?
    “书生,你要出手也得先看看地盘吧?我们苏州城可不是能让某些人随地撒野的地方。”棺材铺老板身形矮小,面容干瘪,看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
    不过苏水湄知道,这种时候能站出来说话的,哪里是一个普通老头那么简单。
    果然,那书生看到老头,面色一变。
    大家都是江湖人,几斤几两都清楚。书生明显怵那老头。
    老头继续道:“别想找人过来了,你的人都已经被我药倒了。”
    玉面郎也笑眯眯道:“今日这事其实也好过去,你放人就成。”
    这是给台阶了。
    现在的局势非常明显,江湖书生完败。现在让他放人也只是跟他客气一下,毕竟他不放人也得放。
    “陆不言的脑袋值得黄金万两,我与你们一人一半。”江湖书生已无余地,却还在讨价还价。
    玉面郎摸了摸脸,“黄金万两啊,真是笔好数目。”
    那江湖书生见玉面郎意动,立刻加大筹码,“我可以给你们三分之二,只要你们杀了陆不言。”
    看着一本正经的江湖书生,玉面郎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你刚才不是说,江湖人最重义气的吗?”
    江湖书生面色一变。
    这时,玉面郎也在瞬时收敛了脸色的嬉笑之色,声音冷然,“我们跟你不一样,不是我们的钱,我们不会拿,是我们的钱,我们分文不少。”
    那棺材铺老板也道:“情意重万金,就算是万两黄金,也比不过江湖一个义字。”
    苏水湄想,这老头应该也是受人之托。
    难不成是玉面郎找来的?
    苏水湄正思索着,突然,站在她身边的陆不言极速上前,藏在长靴内的锋利匕首瞬时就割断了那江湖书生的脖子。
    更多的血,愈发温热,如泉水一般喷洒而出,溅落,浮起。
    江湖书生倒了下来,陆不言亦不停歇,手中的匕首翻动着,一一划过那些江湖人的脖子,一个未留。
    院内寂静无声,只有陆不言那双杀红了的眼。
    他身上都是血,不止是他的,还有那些江湖人的。
    好多血,比天际处的晚霞还要多。
    那江湖书生显然是死不瞑目,他大睁着眼,从宽袖内露出来的手中攥着四把飞刀。
    苏水湄想,这江湖书生方才是狗急跳墙,想让胡离他们四人陪葬吧。
    玉面郎和那老头显然也被陆不言的身手震撼到了。
    老头一脸赞赏地看着陆不言道:“早就听闻陆大人武艺非凡,如今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可惜,这位英雄受不住夸,当时就要仰面倒下去。
    苏水湄立刻上前,用后背抵住陆不言倒下来的身体,然后在赵家大郎的帮助下,将陆不言扶到一旁坐下,并努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躯,半跪在地上,替陆不言包扎好伤口止血。
    陆不言已经体虚力弱,几乎站立不住。刚才那一击,将他的体力全部耗尽。
    也怪苏水湄,伤口划的太深。
    玉面郎上前探了探那江湖书生的鼻息,“死了。”然后上前,去替胡离他们解开绳子。
    除了胡离和郑敢心,杨彦柏与姜娘还昏迷着。
    地上的血刺目鲜红,如果放到以前,苏水湄是怕的,可现在,除了怕,另外一种更强烈的情感主导着她。
    苏水湄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情,她不懂,她还太小。
    苏水湄只是觉得,她突然想了解陆不言。了解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坐在陆不言身边,看到男人微微扬起的脸,在夕阳下变成细腻的白,眼睫垂下,苍白而脆弱。
    苏水湄一怔,想,原来像陆不言这种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吗?
    “大人,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吗?”
    男人似乎是没想到苏水湄会问这种问题,他偏头看她一眼。
    小娘子低着脑袋,小小声道:“大人不想说就不用说。”确实是她逾越了。
    陆不言背靠在树上,微微仰头,看到晚霞漱云之色,他的声音很轻,微哑,穿透冬日冷凝之色而来,“头一次杀人,我去睡了棺材。”
    “棺材?”
    苏水湄震惊了,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去睡棺材?等一下,等一下,陆不言也不是正常人,因此他睡棺材很正常。
    苏水湄努力说服自己,然后悄咪咪地抱着怀里的小奶猫儿远离了陆不言半米。
    嗯,还是慢慢了解的好。
    不能太冲动,不然万一小命玩完就糟了。
    这边,棺材铺老板朝赵家大郎一拱手道:“郎君之恩,永记在心,日后有事,随唤随到。”
    赵家大郎也回礼道:“多谢诸位出手相助。”
    苏水湄看到这一幕,一脸震惊。
    这老头竟然是赵哥哥找来的吗?
    .
    大家从危险之中脱身,那个黑客栈是不会再去了,在赵家大郎的建议下,暂住到赵家去。
    苏水湄想起今日之事,没忍住,去寻了赵家大郎。
    彼时,赵家大郎正在书房内吃茶看账目。
    男人一袭儒雅青袍,怎么看怎么干净。
    苏水湄坐到赵家大郎对面,开门见山,“赵哥哥,你是……地头蛇?”
    “噗,咳咳……”赵家大郎一口茶水呛出来,喷了苏水湄一脸。
    苏水湄:……
    “对不住。”赵家大郎立刻替苏水湄擦了脸,然后解释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赵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些江湖人大多受过我赵家之恩。身在江湖,情意二字最重,因此我想着,或许能一搏。”
    顿了顿,赵家大郎又道:“在下只是一介商贾而已,不是地头蛇。”
    苏水湄想,果然商人多狡诈,连她的赵哥哥也不例外。
    看着温和可亲,实则骨子里冒的都是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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