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言的视线从她湿润的唇到沾着水珠子的细白脖颈, 再到微微浸出深色水渍的衣襟……男人猛地扭头, 用力咽了咽喉咙,嘴里苦涩的药汁味蔓延, 让他清醒了一点。
    “出去。”
    “啊?”苏水湄呆呆道:“大人你说什么?”
    “我说出去。”陆不言的声音更沉了一分。
    苏水湄点头道:“哦。”她站起来,朝陆不言的方向走过去, 然后伸出手扶住他。
    被架住了一边胳膊的陆不言,“……你干什么?”
    苏水湄道:“大人你不是想出去吗?”
    陆不言:……他是让她出去,不是他要出去。
    陆不言是想拒绝的, 可是小郎君那双刚刚还托着茶碗的莹白小手就那么搭在自己臂弯上,软绵绵,柔哒哒的,让人不禁浮想联翩,异想天开。
    陆不言到嘴的话就那么咽了回去,他道:“那还不快点扶我起来。”
    “哦,”苏水湄憋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劲,“大人,你也使点劲……”
    “我要是能使劲,还要你干嘛?”
    苏水湄:……
    苏水湄辛劳的把陆不言从床上扶起来,然后又辛劳的替陆不言披上外衫,套上大氅。
    晨曦初显,阳光正好。
    小郎君踮脚替陆不言整理长发,双臂圈在他脖子上,仰头时能触到男人微微扬高的下颚。
    陆不言虽仰着头,但眼睛却是往下看的。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东西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这么好看?他是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好看的?是以前自己没发现,还是现在魔怔了?
    正在陆不言思忖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脖子一紧。
    “对不起,大人,你没事吧?”苏水湄赶紧松开自己刚刚系紧的大氅带子。
    陆不言拧眉道:“你要勒死我?”
    苏水湄有点委屈,“我是第一次给男……给别人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陆不言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男人想,他不止脑袋坏了,嘴都坏了。
    .
    赵府内有一处梅林,距离陆不言养病的地方很近,就隔了一堵墙,陆不言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常常能闻到它的香味。
    苏水湄和陆不言去的就是这处梅林。
    梅林繁密,红粉相间,暗香浮动,惹人心醉。
    小郎君立在梅树下,仰头时纷繁梅花落下,那柔软细腻的花瓣,带着更加绯红的暖色贴在衣服上,顺着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缓慢而落。
    陆不言的视线也随着那花瓣无法移开,他突然又想起了昨晚上的梦。
    那个梦跟上次的梦不一样,昨晚上他梦到了这片梅林。
    梅林很大,花枝繁密,几乎遮天蔽日。
    而就在这片梅海之中,粗实的枝干上突然出现一位小郎君。
    他身着单薄亵衣,坐在梅花树上。
    风起,吹得鼓起他身上的亵衣。
    红色的艳梅随风起,贴着凝白的肌肤往下落。
    风太大,竟将他的衣物吹开了。
    陆不言还清楚记得那衣物被吹开时,无数漫天梅花蜂拥而至,将那玉人团团围住,而最令人神醉的是,小郎君的身上竟会开出幽香扑鼻的梅花来。
    诡异,太诡异了!
    “大人,你看,这朵花真奇怪,跟别的花都不一样,它居然有这么多花瓣。”苏水湄从地上捡到一朵梅花,兴冲冲地奔到陆不言面前,笑得跟个孩子一般天真。
    小郎君身上披了件斗篷,跑过来时眉眼欢愉,笑声清脆。斗篷飞扬而起,溯风冷冽,却吹不散她眉眼间的纯稚之色。斗篷下,那若隐若现的腰肢,细到不堪一折。
    跟梦中的一模一样。
    就是多了一层衣物。
    陆不言掩下眸中晦暗,看到苏水湄手里的梅花。
    这朵花很漂亮,也很古怪。别的梅花都是五瓣花瓣,它偏生长了八瓣,挤挤挨挨不说,生得还分外活力。颜色比旁的更深些,浓郁的红,衬在小郎君的白肤上,扎眼异常。
    而这种花,跟陆不言梦中那些生在小郎君身上的花一模一样。
    小郎君垂眸,将那花抵在唇上鼻间,双眸微微敛下,细长眼睫垂落,遮住一点波光潋滟之色,平添柔美。
    “这花还挺香的……”苏水湄话还没说完,那边陆不言突然骇得面色一白,抬手就把那花抢了过来,并呵斥道:“闻花不能好好闻?”偏要搔首弄姿的!到底是在勾引谁!
    苏水湄:???
    陆不言攥着手里的梅花,心脏狂跳不止。
    不对劲,不对劲,他太不对劲了。
    难道是他吃得药汁有问题?
    想他陆不言,不管是杀人,还是自杀,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哪里像今日这般跳得好像马上就要死过去一样。
    男人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转身就走。
    苏水湄看着健步如飞的陆不言,想着这梅林真是集齐了天地灵气之地啊,先前还走不动路,现在就健步如飞了。
    .
    陆不言一路往回走,他绷着一张脸,整个人严肃的骇人。
    郑敢心迎面看到自家老大,没眼色的打招呼,“老大。”
    陆不言停住脚步,转头,直视郑敢心,“如果你看到一个人,总是想些奇怪的事,这是为什么?”
    “奇怪的事?”郑敢心歪头,“什么奇怪的事?”
    陆不言难以启齿,“就是那种奇怪的事。”
    郑敢心还是一脸憨憨。
    陆不言想,这个憨憨平日里对这种事情一点就通,怎么今天就怎么都说不通呢?
    “你去花楼常干的事。”陆不言自暴自弃。
    “哦~”郑敢心了然,露出一脸老司机的笑,“大人,您这是长大了,春心萌动了啊?”
    春心萌动?
    陆不言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答案。
    郑敢心又道:“老大,您对谁春心萌动了?不是啊,您不是跟小江儿……”郑敢心摇头,“老大,这我就要说说你了,你跟小江儿都这么久了,也不能因为他是个男的你就嫌弃他啊?”
    “你就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那么瘦弱的那个小身子,天天夜夜的那个什么,这不是也得要休息休息的嘛。就他那体力,肯定跟不上您啊。这不是有句话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哎,老大,我还没说完呢?”
    郑敢心还没心疼完苏水湄这头牛,陆不言已经走得没了踪影。
    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垂眸看到手里的梅花,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种感情是不应该存在的,是畸形的!
    对,没错,就是畸形的!就像是这朵花一样,畸形的东西,是不应该存在的。
    “畸形……”
    “大人,什么鸡啊,您要吃鸡?”一道清亮声音响起。
    陆不言神色一凛,立刻吃掉了手里的花。
    正站在陆不言身后的苏水湄:……这是饿多久了,连花都不放过。
    “大人,我去让厨房给你做鸡。”
    陆不言看着小郎君急匆匆奔走的身影,一口咽下嘴里的花。
    腰真细,比女人还细。
    皮肤真白,比女人还白。
    头发真好看,比女人还好看。
    不对,不对,这是畸形的!
    陆不言疯狂甩头。
    .
    苏水湄也不知道为什么,近几日陆不言总是喜欢吃鸡,可能是流了太多血,需要补身子吧。
    这样想着,苏水湄已经开始替陆不言炖今天的第三只鸡了。
    那边,何穗意偷偷摸摸的过来,用手肘捅了捅苏水湄。
    苏水湄转头看她。
    何穗意道:“我找到了。”
    “什么?”苏水湄一脸懵。
    “就是那个啊,画册啊。”何穗意脸红红。
    苏水湄:……你找到了,你拿过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我们一起看啊。”何穗意热情邀请。
    苏水湄:……
    “这,不太好吧?”苏水湄低头去看自己的鸡,然后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男人,“那个,何小姐,我是个男人,不合适跟你一起看这种东西……”
    “哦,我差点忘了,你是男的。”何穗意一脸失望。
    苏水湄:……这种事情也能忘的。
    何穗意抱着怀里用巾帕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画册,委委屈屈的跟在苏水湄身后,惹得苏水湄连鸡都不能好好煮了。
    “何小姐,厨房里油烟大,你还是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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