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被托住一只手,苏水湄吸饱了泥水的袄裙厚实偏重,陆不言闷哼一声后站稳。
    苏水湄的脚又扭了一下,疼得她面色煞白。不过让她震惊的是,陆不言居然接住她了。
    陆不言看着自己被苏水湄蹭脏的衣物,眉头紧皱,然后突然伸手,抵到她衣襟处,“撕拉”一下,就把她身上的脏袄裙给褪了下来,露出里面干净的衣物。
    苏水湄活像只被扒了毛的小秃鸟,一脸惊惶惊恐地抱住瘦瘦的自己,还在坚强的金鸡独立。
    陆不言把苏水湄放到榻上,盖上被褥,“我让胡离过来。”
    小郎君躺在陆不言的榻上,呼吸之际,被褥之间,满是男人熟悉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清冽的味道。
    从陆不言的视线,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脸。
    鼻尖挺翘,双眸黑白分明,垂眸时波光潋滟蕴着水汽,溢出勾人之色。
    原本转身准备离开的陆不言霍然停住脚步。他俯身,与苏水湄距离极近,连呼吸都打在了她脸上。
    苏水湄屏住呼吸,生恐自己露了馅。因为现在男人的眼神很奇怪,奇怪到让苏水湄觉得浑身阴冷,就像是被猎手盯住的猎物一样。
    陆不言的外号是疯狗。
    如今那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真如一条阴冷而疯狂的猎狗一般,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眼神带着明显的侵略性,就像他手里的那柄绣春刀,又冷又硬,偏生好看的紧,吸人视线。
    那眼神落下,刀刮一般,将苏水湄看穿。
    “大,大人……”小郎君抖着唇瓣,一脸的无所适从。
    陆不言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温柔触感,视线所及之处是他擦干净后的软白肌肤。
    果然像画里走出来的小玉童一般惹人怜爱。
    也再怜爱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不止身份不明,还觊觎他。
    男人说话时带一点轻微气音,少了一点平日里的冷硬,多了一点不真实的温柔。有不均匀的光影落在男人眉宇之间,掩住那张脸。
    苏水湄听到他说,“不要勾引我。”
    .
    苏水湄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冤枉了。
    陆不言口口声声自己勾引他,可是她什么都没干啊!
    再说了,她一个男人,怎么勾引他?好吧,就算男人也能勾引男人,可她真的没有勾引他啊!她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他误会自己在勾引他!
    苏水湄盯着自己缠了厚厚一层绷带的脚踝发呆。
    胡离坐在她床边,手里是一盒药膏,“幸好没伤到骨头,用这个药膏早晚按摩几日就好了。”
    “哦,谢谢。”苏水湄回神,接过胡离手里的药膏,想起空性大师的事,便问,“空性大师的事情怎么样了?”
    “闹的很厉害,寺庙一时半会是解封不了了。”胡离说完,叹息一声,“行了,没事我先走了。”
    胡离起身,离开屋子,在房廊下碰到端着药碗回来的陆不言。
    陆不言手里的药是给苏水湄准备的。
    胡离挑眉,“老大,你这床给了,屋子也让了,现在怎么还当起端茶倒水的小二了?”简直就像个贤妻良母。
    后面的话胡离没敢说,怕他阴晴不定的老大拿绣春刀把他砍了。
    “是瑶儿的错,我不能不管。”陆不言言简意赅,正准备绕过胡离进屋,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问,“空性大师的事,有什么发现?”
    胡离脸上的调侃之色立刻掩了回去,他压低声音道:“我在空性大师身上发现了几根白色的猫毛。”
    陆不言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他问,“寒山寺里有猫吗?”
    胡离道:“或许是有的吧。对了,有小沙弥说空性大师自己也养了一只猫,不过是黑色的。”
    胡离看着陆不言渐渐沉静下来的表情,猜测道:“老大,你说凶手现在是不是还在寒山寺里?”
    “不会。”
    “为什么?”
    “空性大师死了,他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封山,肯定会提早下山回去。”说到这里,陆不言一顿,“当然,这也只是猜测罢了。”
    胡离笑一声,弯着唇角,垂眸看人时,天生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风流感。
    “老大,你还在怀疑我?”
    陆不言道:“空性大师出事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
    胡离摊手,“也有可能是我找人做的啊?”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陆不言点头,将手里的药碗递给胡离,“替我端进去。”
    胡离接过药碗,问陆不言,“老大,你去哪啊?”
    陆不言沿着房廊走,一直走到女眷院子边。
    院子门口守着两婆子,陆不言绕过门口,走至墙边,翻身而入,然后轻车熟路的找到平遥长公主住的屋子。
    陆不言轻叩门。
    屋内没有声音,他推门进去,平遥长公主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并嚷嚷道:“你死哪去了?还不快点过来给我揉脚!”
    陆不言脚步不停,走到床边,隔着一层帷帐,停住了步子。
    平遥长公主盖着被褥横躺在床上,一眼看到陆不言,立刻想到自己不仅没梳发髻,就连妆面都没化,赶紧把自己藏进了被褥里,并哼哼唧唧道:“陆,陆哥哥,你怎么来了?”
    陆不言双手环胸站在那里,朝平遥长公主道:“东西呢?”
    平遥长公主装傻道:“东西?什么东西?”
    “别装傻。”陆不言不耐烦了,“要不是你偷拿了那个东西,你以为我会亲自来找你?”
    平遥长公主噘嘴耍赖,“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不言正色道:“平遥,你年纪不小了,不能再这么胡闹了。”
    被窝里长久的没有传出声音,等到陆不言不耐烦的想把人揪出来的时候,平遥长公主道:“陆哥哥,如果你答应娶我,我就把东西给你。”
    陆不言拒绝道:“不可能。”
    平遥长公主猛地掀开被褥,双手叉腰站在陆不言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长得不美,身段不好,声音不甜,头发不顺吗?”
    陆不言看着面前顶着鸡窝头的平遥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平遥长公主:……
    “那,那她难道生得比我好看吗?”平遥长公主不信这天底下还有比她好看的女子。
    陆不言认真想了想,“他的脚指头都比你好看。”
    平遥长公主气疯了,跳下床就准备去把苏水湄的脚指头剁了。
    正在喝药的苏水湄:阿嚏!
    胡离温柔道:“最近天冷,多喝热水。”
    苏水湄,“……哦。”
    第37章
    “你怎么才回来?我脚都要疼死了!”平遥长公主抱怨完, 看到从窗口努力爬进来的苏水江,一脸嫌弃道:“你身上怎么搞的?”
    苏水江刚刚艰难的从树上滚下来,摔得够呛。而在树上挂了那么久,饿得头晕眼花不说, 也渴得不行。
    他没有说话, 径直走到实木圆桌边吃茶。
    吃了一碗不够, 又吃了一碗。
    最终喝了半壶茶,总算是缓过了劲。
    平遥长公主上下打量他, 不仅身上的衣裳破了, 脸上还受了伤。
    “啧,”平遥长公主忍不住偏头,“真不知道怎么会选你。”
    苏水江吃着茶的动作一顿。他放下茶碗,走至屏风后宽衣。
    “真是个闷葫芦。”平遥长公主哼一声, 从床上下来, 一瘸一拐地走到屏风边。
    少年正褪了半边衣物, 露出大半胸膛, 眼见平遥长公主如此不顾忌, 立刻将刚刚褪下的衣物系上了。
    平遥长公主上下斜睨他一眼,“挡什么呀, 本宫怎么可能看上像你这样的干瘪鸡。”
    苏水江默默看平遥长公主一眼, 背对着她,拿起衣物, 又准备翻窗出去。
    平遥长公主上前,一把拽住他, “等一下,等一下。你知道陆哥哥身边有个女人吗?”
    苏水江翻窗的动作一顿。
    “你去查查是哪家的,我倒要看看, 到底是谁敢跟我平遥长公主抢人!”平遥长公主凤眸一眯,眼神狠辣。
    苏水江没有说话,慢吞吞翻窗出去后寻到自家姐姐的院子。
    屋内没有人。
    苏水江眉头一皱,将视线转向陆不言的屋子。
    他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悄悄推开窗户一缝隙,果然见自家姐姐正躺在陆不言的床榻之上,身上还穿着女装!
    难道是被发现了?
    苏水江面色霎时一白,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如果姐姐被发现了真实身份,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处境,再不济也会被捆起来。
    苏水江左右观看,见四下无人,便准备从窗口进去。窗口太高,他爬了一会儿爬不进去,就换了门。
    “姐?”苏水江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正因着脚伤所以被困在床上的苏水湄立刻双眸一亮,起身道:“江儿?”
    苏水江急走过来,一眼看到苏水湄绑着白布的脚,立刻皱眉,面露担忧,“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陆不言对你动手了?”
    “不是,是我自己摔的。”苏水湄赶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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