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一言对于这种赞扬的话向来不知该怎么回应,一贯的做法,便是沉默以对。
    认识多年,沈梓霖也知道他的性子,逐渐收起调侃的笑容,异常认真的说:“希望你们能一直幸福下去,真心的。”
    温一言怔了一下,笑了,“谢谢。”
    沈梓霖收回视线,头微微垂了下来,“生病之后,眼睛突然好像变得亮堂起来,看清了很多东西。”
    她的眼睛突然一酸,红了起来,“我拼尽全力,熬了这么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癌细胞的扩散,没让病情往晚期走。但就算这样,也不过是依靠着这些冰冷的机器以及苦到入心的药物吊着命。”
    “我可能离不开医院了……”
    她擦了擦眼睛滑落的眼泪,哑声说:“有的时候,真的挺想回到医院里,穿上白大褂,以一名医生的身份,继续治病救人。”
    “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我在这里看见许许多多的病人,看他们因为病痛苦苦挣扎,我却束手无策,甚至是全然不能靠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听到沈梓霖的这番话,温一言心中有一点感触。
    视线在左手已经愈合的伤口上停留了一会,他敛了目光。
    顿了一下,他低声安慰,“别想太多,总有一天,你会重新拿起手术刀的。”
    沈梓霖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温一言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真的。”
    沈梓霖忽然含着泪笑了,突然蹦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你这么好的男人。”
    温一言有些莫名,“……”
    面露遗憾,沈梓霖叹了口气,“唉,如果是我先认识你该多好,我肯定不择手段把你留在我身边。”
    温一言迅速收拾表情,变回那个木讷无表情的面瘫脸。
    他义正言辞地说:“勉强不会有幸福,朋友很合适。”
    沈梓霖被他一本正经的神情给逗笑了,“逗你玩呢,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准,总而言之,就是强求不得。”
    温一言也跟着笑了笑。
    正常探望,气氛还算融洽,最后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温一言便起身道别,准备离开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沈梓霖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后天我也想去参加学术研讨会。”
    温一言点点头,说:“欢迎。”
    “谢谢你来看我。”
    “都是同学,应该的。”
    说完,温一言转身离开。
    沈梓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容有点苦涩。
    是啊,他们是同学,是朋友,也可以是同事。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
    到家之后,梵星和父亲打了声招呼便去洗澡了。
    折腾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
    洗完澡出来,梵星直接大字型躺到床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回想着下午自家老公打来的那通电话,她的嘴角挂起一缕微笑,转念又想到那个具有百分之五十的潜在可能,嘴角的笑又僵在那里了。
    微呼了口气,她扯过被子盖过头,努力抚消烦乱的思绪,慢慢沉睡过去。
    周日。
    因为周六运动量有些多,梵星这天没有出门,一整天都窝在家里看资料。
    梵木扬去市里的一条玉器街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了做晚餐的食材。
    用过晚餐后,看了一会电视,梵星便早早回房休息了。
    一个周末的闲暇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翌日,阳光初升,餐厅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丰富的早餐。
    梵木扬在厨房里处理最后一点后续。
    梵星洗漱完出来,闻着香味来到餐厅。
    “爸,辛苦你了。”
    整理完厨房里的东西,梵木扬走了出来,“说什么傻话,赶紧坐下吃早餐,一会上班该迟到了。”
    梵星呲牙笑着,开心地说:“好,爸你也吃。”
    父女其乐融融地用过早餐,梵星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上班了。
    今天,梵星要接诊一个特殊的患者。
    这个新患者原来是由陈曦负责的,但因为医院突然进行了临时调度,将陈曦派去主持一个院内比较重要的心理研究活动。
    经过几番考虑,上周五,陈曦最终决定让梵星代替自己,接手新患者。
    患者的具体资料,梵星昨天已经翻阅过了。
    肖恩逸,男,16岁,极度沉默,不爱说话。
    患者在儿童时期发生过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从此失去了左腿,终年坐在轮椅上。
    几番检查治疗,得出的结果都是——他并未丧失语言功能。
    病人初步被鉴定为患有自闭症。
    这些年,家人陆续给他找了很多心理医生帮他进行治疗,却始终没有起色。
    资料的最后还提到,这位病患是一个画画天才,从小天赋异禀。
    梵星拿起部分资料去了接诊室。
    自实习到现在,她在这个接诊室里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病人,每接诊一个病人,她都觉得肩上的责任又重了很多。
    梵星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资料一边等待患者的到来。
    早上十点正,接诊室敞开的门准时被敲响。
    一抬头,梵星便被门口那位翩翩少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她突然明白,书里经常提到的那句话所表达的意思了——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说的大概就是眼前这小小少年吧。
    他一身白色休闲服,神情淡然地坐在轮椅上,安静闲适,颇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至于他的脸……
    怎么说呢,梵星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足够合适的形容词。
    这么说吧,她看到温一言那张俊美淡漠的脸,就想扑上去狂亲一顿。
    但是这位少年,有点儿出淤泥而不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简单点说,那就是帅,太帅了。
    在这二十多年来,无论男女,除了温一言,这位少年是梵星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少年身后还跟着两个三十多岁的人,一男一女。
    幸好梵星并非是一个外貌控,不然此时经受如此美颜暴击,一时半会怕是回不过神来。
    她脸上沉着地笑了笑,低声说:“请进。”
    后面的男人推着少年走了进来,那女人也跟在后面一起进来。
    “你们好,我是心理医生——梵星。”
    女人从后面向前了一步,笑着打招呼,“梵星医生你好,我是恩逸的妈妈,这是他爸爸。”
    肖恩逸父亲慈眉善目地向梵星点了点头,
    梵星也一一向两位家属微笑,招呼他们坐下,最后视线锁定静坐在轮椅上的翩翩少年。
    “你好,恩逸。”
    她的语气,如同一个认识多年老朋友,笑容舒适,声音动听。
    可惜,少年恍若未闻。
    梵星耐心十足,依旧言笑晏晏,“今天天气不错,过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
    少年两耳不闻窗外事,淡淡地看着梵星。
    梵星记得资料里记载,少年家住在北街,她想了想,又问:“听说北街那边今天在举行一个隆重的歌舞比赛,非常热闹,如果你从那边过来的话,应该有看见吧?”
    后面,梵星接连问了两个问题。
    都是一些随意简单的问题,梵星皆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尝试性地与他对话。
    但是,效果明显……没有。
    第222章 他说我傻
    少年从进门之后,眼睛就看着她,待她仔细一看,又觉得他根本没有在看自己。
    他清澈明亮的眸子里,仿佛可以容纳高山大海,却偏偏谁也不放进去。
    坐在他身边的父母叫他一直不说话,有些急了,母亲扶着轮椅的边沿,催促他,“恩逸,快回医生的话啊。”
    父亲没有说话,但看向儿子的眼神里,也明显有些急切。
    母亲担忧地看着自己儿子,“开口说话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呢?”
    梵星出来打圆场,微笑着说:“肖先生,肖太太,不能操之过急,不如这样吧,你们先到外面休息一会,我和恩逸单独聊聊?”
    母亲和父亲对视一眼,最后点点头,“那我们先出去了,我儿子就拜托你了,梵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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