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就像他爹说的,在部队里肯定不会少了吃穿,缘分不到也只能听老天爷安排了。
    信差叶长脚不但带来了三叔的军邮,还替县城里的姑夫捎来个口信,说是富贵托他办的事有着落了,有空让去城里一趟。
    阿奶收拾起心情,拉了富贵回屋问:“……托你姑爹办了甚事?”
    富贵自己也想了一下才记起,前阵子去大姑家时,托了姑爹和他家老爷子帮着问问,有没有人出玉石,他拿粮食换。钱姑爹一向办事谨慎,他既然都捎口信来,那肯定是有“货”了!
    丘家这坑爹的地窑里亏了他上万斤的存粮,只收获一柄碎如意,好在灵气“份量”还算足,四块碎玉总共有66格能量,还能用上一段时日。
    要是姑爹那里有了收玉石的渠道,他这可怜的炼庐宝贝也不必要这么扣扣索索地用,吃两个好菜还提心吊胆的,生怕把灵气用光了。
    这是大好事啊!
    “阿奶,侬记得我说过有弄粮食的‘门道’伐?”
    富贵挑起眉毛,附在阿奶耳朵边上,神神秘秘,隐晦地表示,这个“路道”需要玉石,不论好坏,多多益善。
    这一年农村种粮食的日子都这么难过,城里凭本买粮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拿屋里老物件和乡农换点救命粮,这种私底下的交易虽然不上台面,只要小心谨慎点,又不是倒买倒卖,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富贵提脚就要跟着长脚叔走,阿奶一把拉住他,让他带上二叔这个钦定保镖,半大小子翻山越岭的,哪里放心得下?
    富贵身怀炼庐,两手空空就能上路,县城里又是往日混熟了路的,哪里愿意带上二叔这么大只拖油瓶?但转念一想,要做“生意”多少也要弄点粮食掩掩门面,有二叔推着板车挡着点闲人眼光和猜疑,也是好事。唐和尚去西天,还要讲排场,带个沙和尚挑担呢!
    带了只大油瓶去县城,小乔这只小油瓶也不闹,默默地跟在富贵身边,打定主意贴身紧跟。
    富贵眼一眯,趁着阿奶和二叔整备行李的时候,把人拖到外边,连骗带哄上了山路说是去“宝地”,蒙上眼送进了炼庐和二傻作伴,好好做农活去罢,少添乱。
    给炼庐里的两个大小劳力准备了厚厚一摞宝炉出品的熊肉夹馍,又给备上一大罐子水,富贵郑重其事地把药田边鸡圈里,大大小小一窝十七只鸡交给了鸡倌小乔,还给他配备了一个听话的助手——大黄,一家老小能不能吃上鸡肉,就看你俩了!
    听说富贵哥想吃鸡,小乔盯着花毛公鸡,狠狠点头,表示坚决完成任务,一定把鸡们喂得又肥又壮,让母鸡多生蛋,让富贵哥早日吃上香喷喷的鸡肉和鸡蛋。
    既然有“生意”要做,那就免不了花费时间,富贵和阿奶说了,可能要在大姑家住上一宿,带着二叔和一车粮砖,还有些阿奶为大姑准备的拉拉杂杂的东西,赶紧上路了。
    粮砖那东西口感吃着太糟心,让炼庐在手,日渐追求生活品质的富贵哥极为唾弃。这东西保质期长,模样不起眼,来路又有根有据,不怕追查,索性就把队里分来的一筐百十来斤全背上,用来换玉石当真再好不过。万一数量不够,偷摸着从炼庐里顺些出来混一道,一点都不会引人注意。
    就算人家知道了粮砖的“来路”,也就是鄙夷一下二流子偷了家里分来的存粮换物件,不会想探究什么奇奇怪怪的根脚。至于名声这种东西,哼哼,他富贵哥是那种在意荣辱的人吗?骂他的人多了,再多几个还能用口水淹死他不成?
    推着板车风尘仆仆地来到县城,走进大姑家住的大院里,富贵就觉得脸上身上落着的目光有点多,还有点热切,尤其是自家二叔推的大板车上那两个塞得满满的箩筐,上面落满了探究的热情眼神,这要是能点得着,筐子都快烧起来了。
    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曹富贵暗自咂舌。
    一段日子不见,这院子里老老小小的,都是一脸面黄肌瘦,眼里勾勾盯着的都是饥火。
    没等几个街坊邻居上前来套近乎,曹富贵拉开嗓子就嚎:“姑啊!大姑!你侄子来啦!乡下都吃不上饭了,日子过不下去,你多少帮衬点吧!侄儿带着铺盖来投奔你了,好歹城里还有户本吃粮啊!你可不能进了城就丧良心,丢了你富贵侄儿啊——”
    他这一声嚎有腔有板,有调有折,抑扬顿挫,中气十足,楞生生把打秋风嚎出了一往无前的悲壮气势来。不光听得街坊们一脸热切立时转作鄙夷,前进的脚步顿时倒转回头,小脚快步迈开回屋,还要暗自啐一声——不要脸!
    “富贵,你,你这是……”
    二叔听得眼都直楞了,什么时候家里这么困难,要让富贵来妹子家里住?他急急想开口,被富贵一扯袖子,把一肚子问号又塞了回去,反正听富贵的就是了。他只得闷声不吭,背着箩筐埋头往妹子屋里走。
    一路嚎,一路拉着沙二叔,迎头就遇到了匆匆赶出来的大姑曹连秀和钱家老太太,两人面容都有些憔悴,还没等曹连秀张嘴说一个字,钱老太太就拧着眉毛,开声:“富贵,阿拉是一家人,讲什么投奔不投奔,有我钱家一口饭吃,就不会少侬一口饭。进屋!”
    这番话掷地有声,铿锵如铁,和老太太娇小玲珑的身材形成巨大的反差,震得见识过大场面的富贵哥都是眉心一跳,老太太这是年老成精,三分真意七分实力——好演技啊!
    周围悄眼瞄着的邻居窃窃私语,有笑钱家傻的,也有叹世道难的,看不成热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围观探究,纷纷散去。
    关上门一家人亲亲热热说话。
    青柱青石都在家里,粮食不够吃,哪里还有精力到处去玩,不如待在家里,大的照顾小的,还能赶紧补作业。
    看到富贵表哥来了,钱家两个表弟都是激动无比,嗷嗷叫着扑上来亲热,想得不得了。
    “喔哟,这是想我呢,还是想我带来的好吃的?”
    曹富贵笑得阳光灿烂,一手拎起一个,想要“飞”着玩,差点闪了自己的老腰,他扶着腰叹声连连:“青柱又蹿高了,怎么越来越瘦?青石也是,拎在手上都不压秤了。”
    曹连秀看侄子笑语殷殷,瞬间翻过了方才那副哭丧的嘴脸,不像是家里有啥大事的模样,她也放下了心头大石,急急问道:“家里缺粮啦?姆妈阿爹都好吗?当真难到这地步了?二哥,你们吃饭没有?饿不饿?富贵,侬放心,阿姑怎么也……”
    “停停停!”富贵长叹一声,“阿姑啊!我要不这么嚎两声,这帮子街坊邻居都要把阿拉围观拆卸了,多少麻烦。阿爷阿奶都好,屋里也不缺粮,靠山吃山,总比你们城里凭个本本吃得多些,侬莫瞎担心。”
    “当真?”大姑将信将疑,把目光转向二哥,富贵那张小嘴天花乱坠,牛都能吹上天去,二哥说一句,那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实在人。
    钱老太太也笑:“侬个小鬼头,心比比干多一窍,嘴比抹油滑三分!讲得阿拉一楞一楞的,真假哪里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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