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百头瞥了我一眼,冲着炕上躺着的那人说:“说能救你的是他,我找你回来,只是不想你连累我弟弟。”
    这么一说我也就知道了,眼前这二人是孪生兄弟。我们之前找的是哥哥帮忙,后来是弟弟主动上门说救我。
    “这怎么话说的,我死我活不是和你们没关系么?”我恨眼前这俩人,一个知道我要被活埋见死不救,一个是没有明明给了我希望,却亲口让他们活埋了我,真是虎兄狼弟没有一个好东西。
    彼时陈百头手里正转着两个文玩核桃,脸色一狠,核桃应声而裂。
    我毫不在乎他眼神中的警告之意,走到外间看着我那还是对纸人叫着媳妇的堂哥问:“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才能放我们哥俩离开?”
    “你不怨他?”陈百头看了一眼堂哥,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问。
    “这是我们哥俩的事。”我不卑不亢的朝着陈百头看过去,准备看看他接下来会耍什么花招。
    陈百头把手中碎裂的核桃皮往高粱杆堆里一扔,划拉了下手说道:“好,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今天,要用你的气息,抓山中厉鬼。”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把窗台上压着的黄纸抽出一张来,转过身抓起我的手,拿起针对着我手指尖扎了下去。
    抓鬼?“是杀人吸血那鬼吗?”我任凭他抓着我流血的手指在符纸上划,刨根问底道。
    “是想要你命的鬼!”陈百头见我手指写不出来字,捏着我手指死命的挤。
    所谓十指连心,我再不介意也疼得嘶哑咧嘴,见他神色不善,我冷哼说道:“你最好实话实说,再这个态度我就一头撞死在你这屋里,反正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想救你弟弟就给我客气点。”
    放在以前,我指定不敢在陈百头面前吆五喝六,可是我这几天可是被这些人折磨够了,尤其是他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弟弟,昨天请我吃了一天的鸡肉说起来我应该感激他,可是我吐得翻天覆地的时候,真恨不得自己一口鸡肉没吃过!
    陈百头见我态度强硬,眉头微皱,手上的动作放缓了下来,“没想到你小子还有几分胆识,实话告诉你吧,那天别说是你来,放在你们村里任何一个人来,我都不会救的。”
    “我们村子得罪你了?”见陈百头眉头蹙紧,我跟着大胆的想法脱口而出:“我知道了,是你不敢管我们的事,怎么?你也怕那个恶鬼?”
    不是说曾经去阎罗殿要人,我看也不过如此么。
    陈百头眼神冷淡如冰,不怒自威的架势让我不敢直视,暗暗自责不能胡乱说话。
    “今天你和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能保住性命,明天我就告诉你你们村子的事,在这之前,我劝你还是闭紧嘴巴,少说两句!”
    我讪讪的应了声,心说他只要能保我不死,让我做牛做马都行,要是再耍我,我拼了这条命也和他们兄弟二人干到底。
    陈百头拿着我的血写完符纸,在半空晃晃等凝固了就仔细的折叠好揣进了怀里。
    “你吃饭了吗?没吃我给你去弄点吃的。”陈百头见我配合,态度也和缓下来。
    我肚子里早就没食了,要不是这一身密不透风足够厚实的喜服,我怕是早就冻饿而死了。
    这会一听到吃的,我就来了劲,说话也客气起来:“没吃,麻烦你随便给我弄点来。”
    陈百头往门口走,瞟了一眼傻杰的方向,“行,他也没吃呢,你在这屋等着,千万别出门,我一会就回来。”
    我顺着门缝目送着陈百头出了大门,转身正准备叫上傻杰,刚一扭头就看到他挂着鼻涕的大脸,“我媳妇说让我带你来见她!”说完这傻子抓着我胳膊就往纸人那凑。
    他力气之大几乎是扯着我往前走,我用脚蹬着地大喊:“傻小子你赶紧给我松手,趁着那老头不在,咱们赶紧逃呀!”
    我心里这个恨呀,刚才有机会直接跑了,跟这个傻子犯什么劲,大不了有机会再回来救他。
    傻杰劲头死大,我喊急了他就对着我嘿嘿一笑,重复他媳妇要见我的话。
    很快我就被他扯到角落里的纸人跟前,我寻死配合他一下看看也就看看,可我抬头对上那个女纸人,吓得我全身的毛孔都乍开了。
    这纸人做得惟妙惟肖,眉眼之间分明就是那个死去的女学生!
    这纸人一身红色的嫁衣,低头一看,衣服上的各种细节竟然和死去的女子身上一模一样。
    纸人一双杏核大眼朝着我看来,嘴角牵起的冷漠笑意,更是让我瞬间出了一层的冷汗。
    “我媳妇让我带你来见她!”傻杰冲着纸人嘿嘿傻笑两声,然后转向我,继续重复之前的话。
    我知道傻杰在我回家之前一定见过那个女子,他是傻子,说这纸人是他媳妇也不足为奇。
    可是这纸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川,嘿嘿,小川!”傻杰突然拉着我看向另外一边,和这个纸人对立的位置上,是一个同样身着喜服的男人。
    远远一看,瘦削的脸和身材,熟悉的眉眼不是我还能是谁!不管是模样、身材,还是那一身看着颇为诡异的大红喜服,简直就是照着我的样子弄出来的!
    这一幕看得我脑子懵懵的,我一分钟也不想再呆下去,我一把扯住傻杰的胳膊,把他往门口扯:“傻小子别看了,他们都是假的,你想活命就赶紧跟我跑!”
    傻杰就像是根柱子,我紧扯不动,想自己跑吧,还被他反扣住了手。
    我使劲拍打傻杰的手,让他放开我,他愣是一下不松。
    见他还指着那男纸人叫我的名字,我脑子一热,冲上去就对着纸人猛踢过去。
    随着‘咔嚓’一声,纸人应声而破,我跟着一脚,纸人便栽倒在地上,摔得看不来模样。
    傻杰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住了,哇的一声就哭嚎起来。
    我也顾不上劝他,待他抹鼻涕眼泪松开手时,转身就往门口跑。
    我开门刚要往外冲,抬头就看到一脸青黑不知道已经站在这多久的陈百头。
    “陈大师!”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句,见他杀气腾腾的朝着屋里看,眼睛一转就往他旁边的缝隙钻,心里只想着逃出去。
    陈百头的手突然扯住我胳膊跟,随手一动,就像是生扯小鸡子似的把我拉进了屋子。
    他用力把我往地上一推,半句话不说的盯着地上已经破碎不成样子的纸人。
    “是我弄坏的,那又怎么样?你凭什么照着我的样子弄纸人?这到了外面,我可是能告你侵犯我什么权的!”我撑着地起身,揉了揉被摔得更疼的屁股,毫不示弱的和对方争辩道。
    傻杰被我这一吼,哭的声音更大,到了最后干脆躲到了陈百头的身后,好像他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陈百头目光冷峻的对着我,眉目一凛的瞬间,一股莫名的气息瞬间布满了整个屋子。
    “你想死我不拦着你,不过今天晚上你必须留在这里。”陈百头冷声说完,对着傻杰的肩膀拍了拍,在他的安慰下,傻杰止住了哭,柔顺得就像是一只见到了主人的羔羊。
    “你对他做了什么?还有,你干嘛弄这些纸人?”我知道我跑不了了,便干脆把心里的疑问都问出来。
    陈百头背对着我冷哼一声,“你们俩能活到现在都是拜我所赐,想活下去,你最好给我少说两句。”
    “我当然想活,可我怎么知道你是救我的还是有别的阴谋?”我不甘心,追到陈百头身后继续问。
    陈百头突然转过身,目光凛冽的直视着我的眼睛,锋利的眼神让我有一种被现场凌迟的感觉。
    我不自觉的往后面退了一步,脚后传来嘎哧响,意识到我踩到了刚才摔倒的纸人,我又赶紧跳开。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毁掉了自己半条命?”陈百头盯着我,一字一句的问。
    我脑子一懵,完全理解不了他说的什么。
    陈百头撇下傻杰抓着他的胳膊,走向纸人期间瞥了我一眼,蹲在地上把纸人扶起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道:“这个原本是你的替身,我还指望着它行那瞒天过海之术让那恶鬼找不到你。现在它竟然被你亲手毁了,你说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
    我心里一紧,这么说我还真闯了大祸。
    转念一想,我干脆坐在了地上,“什么话都是人说出来的,在这之前你应该没见过,更别说照着我们的样子糊出纸人,反正我也是这样了,你大不用说这些大话来吓唬我!”
    这对双胞胎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我已经被他弟弟戏耍的够惨,不能再被这个哥哥的几句话吓得方寸大乱。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陈百头说着手朝前一探,一把扣住我的脉搏。
    一股剧痛瞬间从两手接触的地方涌上来,我先是感觉到我的胸口被人猛踢,有感觉整个胸腔都砸在了地上,随后小腿骨好像被人生生的踩烂了。
    我忍耐不住,拼命挣掉陈百头的手,那些痛苦消失的瞬间,我猛然意识到我刚刚承受的这一切,竟然全都是我对纸人所做的,陈百头,他竟然把那些痛苦转化到了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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