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在克制,拼命地克制,最终只是盯着面前,抬手捏住从煦按着他肩颈的那只手腕,死死地捏着。
    被绝望和疲惫包裹,他真的也说不出什么了。
    他不明白从煦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不是都已经彻底结束了吗?
    就算管,又能怎么管?
    陆慎非眼底是孤冷的寂静。
    从煦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把人搂着:“陆慎非,你振作点。”
    陆慎非显然振作不了,也不想振作。
    他内心里最后那点支撑他的力量已经在前不久轰然崩塌了。
    这段时间,他待在这里,整个人都是空的。
    连此刻从煦抱住他,他都没什么反应,也没有任何回应。
    从煦也觉得无力,为两人走到如今这步,但他心底至少还有力量。
    “我陪陪你。”他又道。
    陆慎非终于有了反应:“不用了,不需要。”
    说着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推开。
    这一推不光只是推远一些,还想把从煦推出门。
    从煦不肯,陆慎非便面无表情地用上了力气。
    从煦还不走,陆慎非沉默地抓住人往门外送。
    从煦忽然问:“很难吗?现在很难吗?”
    陆慎非不搭话,态度僵硬,势必要把人送出门。
    从煦看着陆慎非:“再难也能坚持的吧?”
    “默默地喜欢,看不到任何希望,还要陪在身边,当同学当朋友,当哥们儿做兄弟,我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从高中到大三整整五六年,凭什么你不行?”
    陆慎非的动作忽然顿住,神色微动,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已然被推到门口的从煦。
    从煦回视他,神色认真坚定:“很难吗?看不到希望、只有自己喜欢的处境,真的那么难吗?”
    “既然我当年可以,凭什么你不行?”
    “陆慎非,”从煦再次质问,“凭什么我可以,你不行?”还要这么作死?
    陆慎非眼底的松动涟漪似的一圈圈扩大,逐渐变成了惊愕。
    从煦平静的:“很意外?我一直没说过是吗?”
    “那你现在知道了。”从煦亲自剖开自己,剖开那曾经发誓一辈子都要守住的秘密,告诉陆慎非:“不是只有你,”不是只有你爱而不得。
    在最早的过去,在很早以前,在他们两人天差地别的学生时代,他们之中,就已经有人在看不到一点点希望的前提下悄悄地喜欢、再悄悄地藏起一颗真心了。
    而对那一段曾经,从煦从未忘过,始终记得。
    “要不然你以为真的那么巧,你喜欢我的时候、你追我的时候,刚好我也喜欢你?”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一点希望?”
    从煦再次问:“只有你难吗?”
    涟漪破碎,陆慎非眼中回荡着水汽。
    他把从煦拉回来抱着,低声哽咽。
    这世上,即便是早已过去的爱,也能救人于深渊。
    从煦终于镇定下来,拍拍陆慎非的肩膀:“我陪你。”
    陆慎非再没有将人推开。
    *
    深夜,干熬了几天没合过眼的陆慎非终于平静地陷入了沉睡。
    从煦合上卧室门,走出来,这一下有点伤筋动骨,他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神。
    抬眼,打量这套曾经的婚房。
    比央湖湾小一些,装修普通,家具简洁。
    陆慎非显然早就过来了,住了不少日子,也独自颓废得很彻底,茶几、餐桌、阳台到处都是酒瓶、烟头。
    又脏又乱,一股子馊臭味。
    从煦受不住这味道,拿垃圾篓抹布开始收拾,收拾着收拾着,陡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回头看看屋内,虽然什么都没想起,但这套房子,给他的感觉,真的处处都透着熟悉。
    而这些熟悉的感觉,令人觉得安心。
    从煦便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陆慎非哪儿都不去,只来这里——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这里大概就是陆慎非最后的一点安慰。
    收拾完,开窗透气,从煦去了卧室。
    陆慎非可能是被推门声吵醒了,也可能早就醒了,从煦一躺下,陆慎非便翻身朝向他。
    两人在黑暗的寂静中对视。
    从煦疲惫地吐了口气,低声道:“睡吧。”
    陆慎非却问:“真的吗?”
    那些话,那段艰难的、独自喜欢一个人还要陪在身边的日子,都是真的吗?
    不是为了安慰他临时编的?
    从煦叹息:“是真的。”他原本不打算说的,是准备一辈子当秘密的。
    “高一下学期开始。”他连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
    陆慎非便没再问了,抬手摸了摸从煦的脸,掩在黑暗中的目光沉而亮。
    从煦觉得累了,闭上眼睛,抬手握住了陆慎非的手腕。
    这一刻,无所谓情爱了,他们相对而眠的姿势如同回到了曾经的学生时代,靠在一起,相互陪伴。
    但他们又和过去截然不同。
    陆慎非也终于认清,如今决绝地说不爱他的从煦,早不是当年爱恋他、喜欢他的从煦了。
    过去的岁月终究无法回头。
    而陆慎非又确实被从煦那段暗恋他多年、至今才透露的秘密治愈了。
    ——爱而不得这件事,既然当年的从煦可以,如今的他当然也可以。
    次日,从煦一觉醒来,发现陆慎非不在身旁,吓了一跳。
    赶紧爬起来往外跑,路过主卧卫生间,意外听到嗡嗡嗡的声音。
    止步往里一看,陆慎非洗过了澡,腰上系着大毛巾、光着膀子站在镜前,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推子举在头顶推头发。
    从煦:“???”
    陆慎非镜子里扫了一眼,看到从煦,淡定道:“从头再来。”
    从煦刚睡醒,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就从头再来了?清醒得这么快?
    却听到陆慎非和着推子的嗡嗡声,不紧不慢地补充:“高一下到大二下,四年。”
    从煦:“?”什么玩意儿?
    陆慎非把最后一捋头发剃短,推子放下,对着镜子看了看新形象,扭身转头,神色间是满满的充沛的无畏:“你四年都熬到一个圆满了,最后还顺利结婚。你行,我当然也可以。”
    “?????”
    大哥!谁特么让你这么理解的?
    第51章
    陆慎非当然不止是这么理解的。
    但能如此迅速的振作, 倒真是因为从煦口中的那四年——原来爱而不得,也可以陪伴在身边。
    陆慎非终于想起他们只是同学朋友、没在一起的那些年:一起上学、放学,做作业、打球、聊着屁意义没有的闲话。
    原来从认识之初开始, 他和从煦的这些年,就一直有感情在牵绊着:最早是从煦暗恋他, 后来是他们在一起, 恋爱、结婚、分居、离婚,接着便是如今。
    是了, 凭什么从煦可以, 他不可以?
    为什么一定要有他想要的那个结果?
    从煦不是一直在吗?
    他到底还在奢求什么?比起从煦根本不理他的那几年, 眼下的情况难道还不够?
    这个世上又还能有谁像从煦这样在意他关心他, 猜到他在哪儿、跑过来找他、剖白自己也要拉住他。
    陆慎非在某个瞬间,忽然就和自己、和眼前爱而不得的现实和解了。
    “你真的……?”
    临到出门, 从煦还不放心, 目光挂在陆慎非脸上、身上,深怕错过一丁点“想不开”的蛛丝马迹。
    陆慎非换好了衣服, 拿着车钥匙站在玄关等从煦。
    ——他如今一头短发干净利落,瘦的脱相也还有天生的骨架撑着衣服。
    眼窝深、脸颊瘦削, 下颌线刀削似的利落分明,气质里还有一股从前没有的散漫平和, 直接帅出了新高度。  ???还能这样?
    从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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