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非去了咖啡店。
    他一个人坐、一个人对着电脑, 一个人点单喝咖啡。
    店内还有其他客人,三三两两, 聊着天、说着笑。
    —
    多年前。
    从煦写着稿, 不远处某桌的聊天声太大,他被暂时打断了思绪。
    他的注意力随着抬起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到临窗而坐的是对小情侣——
    男孩儿说着什么, 女孩儿看着他一直在笑,两人桌下的脚挨在一起,姿态自然且亲密。
    从煦扫了眼,收回目光,集中注意力继续写稿。
    *
    陆慎非去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便利店店员认识他,闲着暂时没事,随便聊了几句。
    便利店的营业员小哥忽然问:“今天没上班?”
    —
    多年前。
    “没上班?”
    便利店老板今天在店里,遇见从煦这个熟面孔,随口聊了起来。
    从煦“嗯”了声,解嘲般率先道:“老公太有钱了。”
    “那敢情好啊。”老板羡慕的口吻。
    从煦挑挑眉:“好吗?”
    老板笑:“你们年轻人的心态不都是二十岁退休吗?”
    从煦闻言直笑。
    不知道怎么聊的,忽然聊到了小区里的八卦。
    刚好某豪车从便利店门口经过驶入小区内,营业员小哥的目光追随着过去,立刻低声:“那家的二奶是不是生了?”
    老板自动切换成低音:“生了,是生了。”
    从煦隔着玻璃收银台挑挑眉。
    老板用八卦的口吻解释道:某某楼的大款,在同个小区养二奶,二奶这个月生了,老婆气的半死,奈何是个空有身份没有家产的全职太太,为了孩子只能忍了。
    从煦惊讶:“这你们都知道?”
    营业员小哥也瞪眼:“能不知道吗,那家二奶那么高调,半个小区的人都知道。”
    从煦当个茶余饭后的小料在听,听完便抛到了脑后。
    晚上回了家,在外地出差的陆慎非趁空打来电话,吵杂的背景声中,从煦随口道:“今天在便利店,还听了个闲话,说我们小区……”
    电话那头忽然变得很吵,杂音不断,什么也听不到,从煦等了会儿,不怎么吵了,那头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和陆慎非聊着工作,询问陆慎非的意见。
    陆慎非口吻严肃:“不行。”
    又给了几个建议,涉及到从煦根本不懂的专业词汇。
    那一瞬间,从煦闲聊的心情烟消云散。
    他想他在和陆慎非聊什么屁话。
    陆慎非回到电话这边:“场子里音响有问题,刚刚没听到。”
    从煦:“没什么。”
    问:“现在又开始忙了?要不你先去忙吧。”
    陆慎非往角落里走,背景声越来越小:“不管他们。”
    电话短暂的静默了片刻。
    从煦心情有点低落,他想不管他们只管他,他也没话可聊。
    他这一天真的没做什么。
    从煦打起精神:“你还是去忙吧,别耽误事。”
    *
    大清早,茶餐厅,褚蔚蓝就逆了陆慎非的鳞。
    “最近都闲出屁了吧?和我家哈力配的母金毛要生了,要不要给你捎一只养养?”
    陆慎非无语抬眼:“你才闲。”
    ——
    多年前。
    从煦一边叠衣服一边和他远在老家的母上大人通电话。
    灶台上同时还炖着东西,书房电脑上的稿子才写了三分之一。
    从母:“你一个人在家闲着也闲着,可以养养狗养养猫养点小动物嘛,我看你表妹养的那几只小仓鼠也挺可爱的。”
    从煦的语气有点不耐烦还有点无奈:“妈……”
    *
    从茶餐厅出来,看到陆慎非在抽烟,褚老板二度摸逆鳞。
    “抽什么烟啊?”
    陆慎非幽幽看去:管得着?
    —
    多年前。
    从煦在书房写稿,没注意时间,听到书房门外的动静才忽然想起陆慎非今天出差回来。
    刚起身,半掩着的门被推开,陆慎非站在门外,神色间写着意外:“你抽烟?”
    从煦忽然觉得很不耐烦,口气也冲:“这个家在你眼里是没别的事吗?你一回来别的不管先管我?!”
    ……
    “小从你怎么了?不开心?”
    “你还好吧?”
    “儿子,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出什么事了,跟妈说。”
    “陆慎非,你能不能别来烦我,让我一个人呆着行吗!”
    ……
    “陆慎非?”顶灯啪一下亮起,从煦站在玄关,疑惑地看向屋内。
    屋内没人,陆慎非站在阳台。
    他近来烟瘾有点大,从煦十次来他有五六次都在抽烟,今天也是如此。
    从煦明白陆慎非或许是在这段沉寂的时光中消化着什么,只陪伴,不多言。
    走上阳台,陆慎非把烟掐了,神色间没有多少阴郁之色,反而颇为明朗。
    从煦便懂了,问:“想什么想明白了?”
    陆慎非看着从煦。
    不能说想明白了,只能说想通顺了——毕竟人和人不同、境地和境地不同,无法完全做到感同身受。
    但其实根本不用感同身受,只要沉下心去体会经历,便能从生活琐碎对一个人的消耗中窥探当年的冰山一角。
    很难吧。
    从煦的当年,一点都不容易。
    用他自己在《无路可退》中的形容:婚姻有时候不是围城,是围墙,四面聚拢、地挤盖塌,令人喘不过气。
    围城里的人只是想走出去逃离,围墙中的人却是想冲破求生。
    陆慎非无法评判,只能在想通某些点之后,看着如今的从煦:“我不知道。”
    他以前都不知道。
    从煦无所谓地笑笑:“早过去了。”
    耸肩:“不都说了么,向前看。”
    但其实这段时间,从煦自己也没有向前看,他留在原地,陪着陆慎非,陆慎非则在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节奏中,回顾曾经。
    “不能都怪你,很多事是我自己没跟你提。”从煦忘了,但自己什么脾性他自己最清楚。
    “我刚刚在想,”陆慎非道:“如果当时有些情况你和我说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
    从煦认真地想了想,轻哼:“谁知道。”
    陆慎非提了一个假设:“也许会不同。”
    从煦没给陆慎非留下不该有的幻想:“也许还是这个结果。”
    陆慎非看向从煦,直接问他:“喜欢了那么久,感情说没就没了?”
    从煦淡定地回:“感情之所以被称为感情,就是因为它可以莫名奇妙地有,也可以突如其来地走。”
    陆慎非回视着从煦,没有说话。
    他近来受的情伤可谓是相当重了,说整颗心被敲的粉碎也不为过。
    能拼凑回一点,全靠从煦口中暗恋他的那四年。
    如今,从煦再一次开诚布公地冷静提醒:结局未变,一切照旧。
    从煦:“还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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