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传来裴老祖没头没脑的警告,众人心一触,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裴老祖那张掩在云雾的脸。
    柳长宁极为不给面子的勾唇,噗嗤笑出声,她怀的小黑鸟见此,长长的牙喙狠狠的戳向了她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疼……啊,轻点。”
    老干部神识传音,故意压低声音,喑哑带了丝chuanxi,一并浸入裴老祖的识海,那股子冰凉的诱惑顺着他神识凝成的实体,从头顶灌入,一路滑道尾椎骨。
    半空的虚体再次站不稳,整个身子极为隐蔽的轻颤。好在此刻所有人皆是笼罩在裴子渊渡劫期老祖威压下,并不敢直视他的身形。
    小黑鸟气急败坏的瞪向柳长宁,此刻别说戳胸,长长的牙喙紧闭,仿佛烧着一般。恨不能就地锯掉。
    两只腿此刻打着哆嗦,鸟身尴尬。
    身上徒然生出的异样控制不住,裴子渊半眯着眼,心郁气丛生,总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却是根本找出被侮辱的证据。
    心头战栗不断,只能将怒火对准试炼场上这群狗东西。
    句曲颤颤巍巍的顶着威压抬起头,虽不明所以,却主动承担下宫主怒火:“句曲有罪,老祖息怒。”
    裴子渊一言难尽的凝了她一眼,拂袖挥出一道白光,将她拖了起来。
    侧头冰冷的视线却落在了木云的头上:“句师侄无罪何需认错,你等起来。本尊尚有要事在身,此地停留不了多久。倘若不是这黎门的孽障在此,造谣生事,扭曲事实,我本是不会现身。”
    此话方落,他身心身形微闪,一息间已是挡在了柳长宁的身前。
    云雾虽是遮挡了面容,一身的冷意却是挡也挡不住。
    他拂袖,一道赤红灵力直直的落在木云的腿上。
    “噗通”一声,身材干瘦、满脸阴沉的木云直直的跪倒在地上,没有丝毫抵抗力。
    裴子渊低眸,似看蛆虫一般看着匍匐在地的老道。
    冷哼道:“木道长,这波灵力你可熟悉?三日前,明台巷,本尊遇见了一桩阴毒的杀局,阵阵叠加杀人,一时兴起,忍不住分了一缕神识观测当时所见便是试炼场内,如今立在本尊身后这位后辈,那夜她惨遭狙杀。而暗杀者心思颇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所拿出法宝,皆是高阶宝器。手段阴邪,心思歹毒,一应所为皆不是正派人士所为。”
    众人此刻看向木云的目光都变了,尤其是天晶。她铁青着一张脸,狠瞪向木云,她怕是被这老匹妇给糊弄了去。
    果不其然,上首裴老祖的声音不咸不淡,他把玩着胸前黑发。
    不紧不慢道:“原本是小辈斗法,本尊却不会坏了此规矩插手多管闲事。只可惜那暗杀者心思歹毒,最后竟放出化神期修士神识所化剑意。如此便由不得此人,老祖忍不住动了手指,斩断了那缕神识。”
    裴子渊低头,看向木云,冷笑道:“木长老,方才本尊对你使出的赤火真炎你可记忆犹新?毕竟那日斩断的是你一缕神识,本尊有没有说谎,你最是清楚。”
    木云当然记忆犹新,她窄而小的眸子内骇然之色毕显。此刻整个人只能贴在地面之上。强大的威压,压在胸口,出气皆是困难。
    渡劫期老祖一怒,即使她修为不低,亦是抵挡不了。
    她张了张已经开裂的唇,双眸滑过一抹猩红色,鼓足了气劲儿,声音嘶哑:“那日既是老祖所为,在下女儿也是老祖亲手所杀?”
    “本尊杀一邪修难不成杀不得?”裴子渊冷哼道:“只可惜那等蛆虫不值得本尊亲自动手。”
    正说着话,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聚集。
    裴老祖身形一顿。
    “阿邵变回来,快!”识海传来柳长宁急促的催促声,一向冷静的声线多了丝担忧。
    玄冰真元所剩无几,天空乌云,是劫雷降落的前兆,虽然凝成劫雷只兆还需一个时辰时间。
    可是再磨蹭下来,半个时辰左右劫云出现,这群老家伙就要看出它的异样了。
    裴子渊半垂着目,张了张嘴,正欲说话。
    木云彻底爆发,她沙哑的声线极为难听,凹陷的颧骨上一双小而窄的眼睛布着仇恨的锋芒,吼道:“那是谁?是谁杀了我女儿,魂灯岂能作假?即使此女没有魔族之能,但也是杀害我蓝卿罪魁祸首。”
    “不是她!”裴子渊看也不看地上骨瘦如柴的老道,抬头扫了眼其余门派长老,厉声道:“此女遁世仙宫护着,尔等若是再敢上前打杀,便是与我裴子渊为敌。”
    他说完已是衣袂翻飞,再次回到半空之,指着柳长宁,冲句曲命令道:“将她收入门下。本尊本体尚留在十方海域,不日归来。你等守好山门。”
    此话一落,天空云朵一簇簇聚集在红衣魔发男子周身,白光阵阵,十息间,方才凝实的神识消散,裴老祖便如昙花一现般,消失无踪。
    神识归入体内,小黑鸟疲惫垂下眼皮。
    “赶紧解决这方麻烦,老祖要受不了了。”
    裴老祖识海内热浪翻卷,绿豆大的眼睛生出一层渴求的炽热。
    柳长宁眸子幽邃,神识传音,这些没有装,声音有些喘:“阿邵乖,再……忍忍。”
    身上威压骤降,众人这才回过神儿来。惊觉三月暖春的天气,背后薄衫之上,竟是被冷汗打湿。
    十位长老面面相觑,裴老祖亲自出面,为这叫柳苍云的女修作证,那方才木云一通猜想,怕是无生有。
    她倘若不是魔族,便是救世之女。
    方才为挣柳长宁,险些大打出手的几位长老,此刻脸色都不好看。因了木云所言,她们方才没有一人给此女一丝善意,此番寒了她的心,再想拉其入门,几乎不可能。
    正在众人愣神之际,没人注意试炼场上,一直匍匐于地的木云倏然睁大眼。
    脑海响起一道声音:“你想为你女儿亲手报仇吗?”
    “想就按我说的做。”
    她手忽然多了一块息影石,脑海的声音不断。
    陌生人神识传音只有十息,听完木云唇角溢出一抹的嗜血的笑意。
    没人发觉,她左掌翻飞一道灵符打入空,此乃上品传讯符,符咒直接飞向黎山掌门所居聚海峰。
    一息既到,丘掌门山门正在打坐,看完传讯符所说内容,满头的银丝忽的随风飘动。一双眸子精光矍铄,收敛起拂尘。招来坐骑,朝无涯成试炼场飞来。
    试炼场。
    仇长桓低眸沉思,抬起头时,却正好对上柳长宁的视线。
    还没有露出假意羞窘之色,却不料,白衫女修已是张了张唇,无声的道了句“孽徒!”
    旌寰心底一荡,震惊的连遮掩的神色都来不及。
    便见对面女子葱白的手指指向木云的方向。
    立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旌寰喉咙口一口气将出不出,剧烈咳嗽出声。
    柳长宁此刻心底也是震怒不已,她神识拓宽,堪比真仙神识笼罩试炼场。却没想到竟然发现,之前那叫仇长桓的男子正在对着木云神识传音,隔空递物。
    而这一切,在场十位化神期大能几乎无一人察觉,待仔细查探,柳长宁惊奇合不拢嘴,她动用全力,竟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心五成猜想已经形成,刻意试探一番,竟然真的是!此子一定是情魔流光,镇南王旌寰。呵!
    柳长宁低头看了眼小黑鸟,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将沾了血的手指直接喂入裴子渊的牙喙。
    “你干什么?”小黑鸟竖着眼睛,气急败坏道,一股股冰凉的血液顺着他的喉腔入内,体内的燥热竟然被安抚了几分。
    可是这是她的血。
    “老祖乖,晚辈估摸着此事还不算完。”柳长宁高深莫测的传音道,一双清冷的眸子却一瞬不瞬的落在旌寰的身上。
    孽徒在此,此次陷害显是他千辛万苦设的局,以他的个性便绝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是最了解自己的一定是敌人,仇长桓连咳数声后抬起头,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尔雅。
    他两眉弯弯,隔空无声道:“师傅厉害,原来这么早就与裴子渊遇见了吗?他在何处?弟子不信他在十方海域呢?”
    第99章 女尊修真界(二十)
    裴子渊被迫含着柳长宁的手指, 吸了整整一大口鲜血。
    她的血并不难喝, 透着丝冰凉的薄荷气息,血液顺着他的喉咙口,流入四肢百骸。
    玄冰真元从血液处渗出,没有丝毫阻滞的没入丹田,与他体内暴动的地火熔岩对峙。
    裴子渊半眯着眼, 舒服的发出阵阵“啾啾”声。
    方才浴火烧体内, 此刻一缕冰凉气息盘绕守护, 本是无比发烫的丹田总算缓慢冷却下来。
    他细长的舌尖在她手指伤口处来回舔舐, 却并没有用力吸吮。
    小黑鸟绿豆大的眼滑过一抹挣扎,柳长宁的血液内含有玄冰真元之力,此刻没办法四肢相触,只能靠此压制体内的地火熔岩。
    倘若他能将她的血抽光, 估摸着不仅能解除浑身躁动危机,更能一举将身上地火熔岩消灭。
    裴老祖眯着眼,长长的牙喙在天光下泛着锋锐的银光,它磨了磨锋利的牙齿。
    齿尖却久久不动, 它……下不了口。
    裴老祖困惑的眯着眼,找不出自己没办法吸干她血液的原因。只能归咎为窝囊废血液内隐藏了一股子刺鼻的腥臭, 难以下咽。
    小黑鸟烦躁转动着眼珠,极快的将心头那股子心疼的陌生情绪压了下去。
    抬头, 一脸嫌弃的吐出柳长宁的手指。
    神识传音, 口不对心的挑剔道:“你这不成器的东西, 定是平日吃多了凡间杂食。不仅身子, 这血液内亦冒着股腥膻臭味儿。难闻的要命,险些熏死本尊,不喝了!不喝了!”
    他微抬了下巴,倨傲的抬眸。却见那女修此刻正看向前方,一张清冷如镝仙的脸比平日更冷,茶色的眸子似凝着冰凌。
    未曾见过她如此动怒的模样,小黑鸟不动神色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所及,又是那个男修!笑起来眉目俊秀,酒窝凹陷,很是招女修喜爱。
    以裴老祖多年经验,能在修真界行走的男子,绝不是无害呆蠢。
    灵域行走,倘若不是门派强大,不是家母父修为高深。
    很多男修炼器期便已沦为炉鼎。
    很难单枪匹马,前来无涯城拜师。
    他爹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间尤其男子,在女子面前本就是七窍玲珑之心。
    他虽查探不出对面男修有何异样,但是此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颇为古怪。
    裴子渊生来带有一半朱雀血脉,朱雀一族乃上古神兽,兽觉灵敏,五感极准。
    那叫仇长桓的男修脸上虽惯常挂笑,却感觉不出真心。
    裴子渊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一人,却亦不会忽略心头强烈的违和预感。几次三番阻止窝囊废与那人有牵扯,也是因了此番缘由。
    “你盯着不远处男修做什么?不应是赶紧想办法离开?”
    感觉到柳长宁浑身怒意,小黑鸟的声音不由软了几分,一双羽翅不自觉轻拍她的手,别扭的安抚。
    柳长宁咧嘴一笑,冲着旌寰挑了挑眉头,移开视线。
    她不准痕迹的侧过身子,挡住旌寰探究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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