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阖眸闭眼的左相,后者睁开来,不禁淡淡一笑:“可不一定要我们动手。”
    *
    苏月布庄正紧锣密鼓地开张,头一件事便是招收新伙计。
    这几日苏月在铺子里忙得团团转,日出而来,披星才归,这拼命的架势也怪不得赚得万贯家产。
    云溪不过跟着忙活了一天,就觉得心身疲惫,感叹这女子的不容易。
    这天点完账,已经是临近子时,外头的热闹都渐渐远去。
    苏月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让婢女替她按肩敲背,虽然神情疲惫,不过她的嘴角是上扬的,显然这个日子她过得很有盼头。
    忽然,马车骤然一停。
    她睁开眼睛,看见婢女疑惑的目光。
    “姑……姑奶奶……”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颤抖着,身体一点一点往车门里缩,最后贴在上面,显示着他的恐惧。
    但很快一声惨叫传来,厢门染上一层黑漆的液体。
    苏月的脸色陡然刷白了,回头一把就抓住婢女的手,两个女子一同颤抖起来。
    门啪的一声被用力地推开,月光下,一个黑衣人拿着一把雪白的刀出现在她们的面前,蒙着面的脸上的只露出一双冰冷死机的眼睛。
    接着,尤滴着血的刀尖伸了进来……
    尖叫声从车厢里传出,苏月抱着恐惧的丫鬟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至始至终没有疼痛,反而听到一声声凶器刺入肉体的闷钝。
    苏月仗着胆子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一根利箭从侧旁射穿了他的喉咙,让他的刀没来得及挥下。
    “啊——”婢女跟着睁开,看到这个可怕的场景,又是一声尖叫。
    然后那尸体被搬开了,一个年轻人跳上了车内道:“别叫了,刺客都死光了,你们安全了。”
    也是一身黑衣,不过没有蒙着面。
    那张脸,苏月主仆记得。
    “你不是……”
    “我家大师……大人命我来保护你。”云溪差点说漏了嘴,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那个,以后咱们得朝夕相处一段时间了,东家。”
    苏月一颗心还砰砰砰地跳着,她抿了抿唇,刷白着脸道:“多,多谢王爷,多谢你们。”
    云溪眨了眨眼睛,挠头,然后点头:“哦,对对对,叫王爷,不叫大人。那这就走了,你们坐好,我来驾车。”
    苏月强壮镇定地点了点头。
    云溪重新将门关上,停下的马车又往前驶去。
    过了一会儿,苏月紧绷的心这才能松下来,依靠在车壁上大大吐出一口气。
    回想起方才,主仆俩的脸色又是一白,捂起嘴来干呕两声。
    似乎听到了声音,车门打开,云溪伸了一只手进来,摊开是两颗药丸。
    “恶心的话,就吃上一颗,保管立刻舒坦。”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手上一空,云溪又安慰道,“没事,你们放宽心,这种场面以后看着看着就习惯了,第一次嘛,正常。”
    “啊?还要习惯?”婢女惊慌的道。
    “那可不,以后吃的喝的我没说可以,就不要乱动,出门,我安排好了,你们才能走。虽然麻烦了一些,不过安全。放心,有我在,你们不会有事。”云溪的声音依旧清脆轻松,可这话听着却让人紧张起来。
    苏月不傻,为何如此小心谨慎,很快就想到了缘由。
    她不过是个小人物,可如今却成为了某些大人物的眼中钉,肉中刺,费尽心机想要除去。
    为何?
    无非是给那些犹豫着想要跟她一样站出来的人一个警告罢了。
    这百姓心声果然不是随意想说就能说的。
    她苦笑着。
    这时云溪又道:“张夫人若是害怕的话,也可以选择离开京城,我们家王爷也会安排好的。这不算逃避,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力追求平稳的生活,更何况保护百姓,亦是他的责任。”
    怡亲王会说这话,苏月并不意外。
    可是老百姓好不容易有个发声的途径,却要因此被掐断,再次打入尘埃里,她于心不忍。
    下一次的百姓心声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呢?
    苏月明明方才差点被黑白无常的勾魂而去,可此刻勃然生起一股怒火。
    人如蝼蚁,尚想撼大树。
    她的眼睛虽依旧湿红,惊魂未定的主仆俩都流着眼泪,但也只是如此,眸光却意外的坚定。
    “不,我不走。”她说着将手中的药丸仰面吞了下来。
    迥然一身的人又有何惧?
    她一定要活着,而且要活得更好!
    *
    马车离开,留下的尸体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处理。
    第二天早上,武宁侯臣属的罗家门前,突然发现六具尸体,黑衣蒙面。
    开门的小厮见此慌慌张张地跑进去禀告,不一会儿,几个护卫出来将尸体抬了进去。
    仔细一查伤势,发现皆少了一只手。
    罗家家主急匆匆地前往武宁侯府。
    “是谁动的手?”武宁侯问。
    罗覃道:“侯爷,查过了,是左相门下惯用的箭矢,乃是武研司作坊研制的,从伤口上看武功手法杂乱,也看不出什么路数。”
    “左相?”武宁侯惊愕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前日才刚跟左相通气,他不会这么做。”
    罗覃也点头,他于是又拿出了一封信交给武宁侯:“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您看了就知道是谁了。”
    武宁侯打开了一看,顿时怒不可遏地拍在桌子上。
    “祖父?”沈玉凌不解地看着他。
    武宁侯黑着脸示意他自己看。
    沈玉凌看了,顿时呆了呆:“阿璃……”
    这是一封赔偿信。
    在昨晚的刺杀中,死了一个马车夫,还有苏宅的两个护院,这几人上有老下有小,无辜而死,需要行凶者赔偿。
    各项费用加在一起,每人五百两。
    除此之外,还有苏月的精神损失费,他派人保护的出场费,各种武器磨损,马车受损,清理垃圾归原主的回收费……林林总总加在一起,高达五千两。
    一字一句,笔露锋芒,显示着写信之人的愤怒。
    数目虽然不少,对武宁侯府来说不算什么,就看你交不交。
    不交,咱们小报见,头条留给你。
    赤裸裸的威胁!
    武宁侯简直是气疯了!
    正在此时,亲卫匆匆地跑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布袋,“侯爷,您看!”
    他在武宁侯面前打开,赫然便是这六具尸体被剁下的手。
    “从哪儿来的?”武宁侯阴沉着脸问。
    “相府门下,巡防司指挥使使人送过来的。”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瞪了瞪眼睛,武宁侯皱眉:“昨晚,巡防司也插手了?”
    罗覃道:“侯爷,巡防司调换了巡逻路线,驱逐了人,这才能让咱们堵住那辆马车,不用顾虑地动手。”
    边上听的沈玉凌简直都惊呆了,他刚从禁军出来,调入巡防司,成为一命副使。
    这是武宁侯跟左相之间的合作和诚意。
    武宁侯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怡亲王……”
    这是显露出爪牙来的李璃,抛弃了以往的低调,得了禁军,有皇帝的支持,锋芒毕露地打算明着硬碰硬了。
    然而如此精准地找出幕后黑手,分辨出谁是主凶和帮凶,这强大的暗网……又岂是一般人能够对付。
    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下,可他们连李璃手下的哪股势力在动手都查不出来!
    这才是震慑!
    “将尸体都拿去烧了。”武宁侯闭了闭眼睛,烦躁道。
    过了半晌,沈玉凌问:“祖父,那这银子,我们给吗?”
    武宁侯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咬牙切齿道:“去账房支!”
    哪怕他不怕李璃,也怕丢人!
    第56章 擂台
    慈寿宫
    皇后带着妃嫔给太后请安, 夏季正当时,却该做秋冬的衣裳了。
    后宫的女人没什么特别的期待,这衣裳首饰就是头等大事, 下面有了好东西进贡,自然得先可着太后来。
    皇后自从上次被夺了权, 差点废后, 行事就更加沉稳了。
    而周贵妃的光芒被妹妹敏妃掩盖,也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如今这后宫中论得宠程度, 敏妃当仁不让,从婕妤升入四妃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伴驾也是多是她陪着的,可谓盛宠。
    倒是被皇后寄予期望的施愉,却显得过于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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