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兴道:“解释什么?”
    林云芝自己也愣住了。
    “你不怕坏了名声,娶不着媳妇?”其实更该紧张名声的是陶家兴才对,镇上少有的癝膳生员,自己名不经传有何好怕的?
    “假于他人之口,是圆是扁,心中早有成见,并非解释有然,白费唇舌。”
    言下之意,解释了不一定有用,何必白费力气。实然,这假夫妻名头摘或不摘,反正他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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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芝前前后后删改过几回,食单赶着十二前拟了出来,荤腥如锅烧肉、罗蓑肉、羊肚羹、栗子炒鸡,面卷如豆沙卷、油煎卷、油糖切卷,间或有锅巴糕、芝麻糕、冰糖琥珀糕、高丽印糕。
    寓意吉祥的“四喜肉圆”、劈晒鸡、烧鸭、酒糟烧鹅,陈列两张铺将开桌案宽的宣纸。
    她找木匠师傅刻了木牌,上头刻着适宜的菜名,摆在在柜台前,食客可瞧着上头的牌子点,一面能供着他们提早准备,一面又能让食客不至于脑子混乱,不知该如何点。
    今日肉行送食材时,带了只獐子问后厨收不收,说是家里兄弟上山得运猎到的,不懂行胡乱糟践买了可惜,托自己来问问,屠户想着别处酒楼不大好有陶记老板娘给的价高,颠颠送来,林云芝说收,比市面价多给了十来文。
    獐子、野鹿难得,富贵食客有不少好这口的,她说:“往后再有,你管往我这送,价定比别家给的高”
    屠户兴冲冲点头应好,准备回头同家里兄弟交代,他那兄弟日子紧巴巴的,如今有法子能帮一二,自当上心。
    獐子送来时已然断气,林云芝让阿斗拖去到后院剥洗干净,因木牌没刻獐子这等野味,她照旧用宣糕饼的法子,木架子上书着几个大字立在门口,食客进出都能瞧见,店里有獐肉。
    前阵子有户人在店里定了席,今一大早他家管事忽地上门来说:“唉,小娘子救急,您看席面能不能加个主菜,越稀罕越好,我家老爷好友来访,先前没料到,怕失了礼数,特地差使我来一趟”
    林云芝问你家主子同那好友干系如何,可否亲近。
    管事摇着头道:“如师亦友,是我家老爷最敬重之人”
    林云芝了然,如此他那场席确有些不大妥当:“要说赶巧,你再晚一时半刻,后厨才得了只獐子,炮制干烧后也是道稀罕菜,摆上台面也不会扫脸,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小娘子大恩,在下定向我家主子如实通禀,事后重礼以还”管事深深拘了一礼,林云芝说是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酒楼食客临时要添菜是常事,因而她才会与屠户说有野味只管送来,食客好新鲜,不愁东西堆着,她想了想单凭一家许是不够,还得同那些肉行问问,门外贴个告示长久收狍子、獐子之流,给小店打点新鲜。
    烧制獐肉与牛、鹿类同,斩成小块、如骰子大,过滚水捶煮后绞出臊水,用十二颗小胡椒、葱花、八角、桂皮煸炒入香,而后以半大鸡子吊的浓汤,加笋丁、香蕈丁、山药丁一同煨煮,秋油、清酒添味,盛在干锅里,下头用炭火温着,保证无论何时吃是热乎的,否则一旦放凉,膻味扑鼻,实在难以下咽,最末还送了份解腻的马蹄糕。
    等席罢,宴请的主人家特来道谢,递给她个鼓囊囊的钱袋掂在手里分量很足,少说也有十两左右,林云芝笑不见眼缝。
    “此番在友人面前得以保全体面,全赖小娘子大恩,陈某人再拜,往后有事管到我府上,若能帮得上忙的,陈某人定然不会推迟”
    而后得他赠个铁牌子,摸不清材质,乌沉沉的,背面书着“陈”字,又指府邸位置与自己,林云芝说:“得空定然上门拜访”
    头回受食客如此大一份随礼,林云芝感叹有钱人的大肚外,情绪格外高涨,到厨下一瞧,见送来的排骨精肥各半,索性想起做糖醋排骨,后世席面上无论酒店还是自家宴请,糖醋排骨可谓是经年不改的一道菜
    小排骨剁成一寸来长,洗净过下滚水氽去血沫,沥干洗净后,加清酒、细盐、生粉、胡椒面,精白面混着蛋液调成面糊,排骨块滚过后入油锅煎炸酥黄,添半碗秋油、陈醋,收汤时,琥珀色的汤汁淋在酥面上,甜酸醇厚。
    林云芝自己许久未尝过,开胃得很,连着多用了碗米饭,饭后消食,她忽地问起陶家兴:“镇上诸多人家,你可识得燕尾巷陈氏?”
    那块乌沉沉的牌子,委实不像寻常商贾人家,她原不指望陶家兴能答上来,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真晓得
    “燕巷陈氏,原出盐商世家,家境优渥,字长恭,元德帝二十三年进士,乡试榜三甲魁首,镇上三十年内唯一的举人老爷,如今的县府县丞”陶家兴皱眉道:“嫂子如何问起他?”
    林云芝解释了午时的燃眉之急,陶家兴点头道:“县丞阔绰的名声在外,嫂子受他一礼,权且安心收下”
    果然,这年头也只有当官的能摆谱摆的如此不懂声色,与商贾的铺张华丽不同,越窥探越深谙敬畏,皇天后土下,士大夫等级森严,自己小小一介草民还是本本分分为好。
    她睃了眼边上往后的官苗子,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句荒唐话:“家兴,你权且加把劲儿,挣个官衔回来”
    往后在外,她也能自称某某府某某氏,等着别人虚头巴脑去猜,而后晓得结果后惊骇吃惊,一阵后怕。
    她随心一问,反倒让陶家兴有感,他抿了抿唇角道:“嫂子,可是羡慕官员家眷?”
    林云芝闻言点头,大大方方承认:“可能是所谓官员家眷更宽敞自由吧”
    自古民斗不过官,偌大的王朝无外乎是座华丽的囚牢,皇帝是掌权人,亦是囚徒,只是他踩着皑皑白骨,站在所有囚徒无法企及的无人之巅,山脚下的人渺小,仰头只能见他高高在上,却望不到他头顶的束缚,以为他至高无上。
    自他而下的三六九等,实则无外乎是濒临绝望的古人,他们自我陶醉麻痹的药剂而已,天地无法,自由素来都是狭义的。
    陶家兴定了定眼,像是打通某处关窍,起身往后院走,每一步都踩在果敢上,林云芝回头侧望一眼,只见那条脊背,愈发铿锵-□□。
    迷迷糊糊间,纵然她心大,但也能觉着自己说完所谓狗屁不通的“自由论”后,陶家兴骨子里有东西发生变化。
    少年郎褪去自以为是的“自尊”后破土重生,外表依旧,但内里却已经翻天覆地。
    陶家酒楼生意红火,朱家大伯那张活招牌有了成效,这些日子,林云芝吃完朝食,闲着无趣就提着破布在门外墩地,腊月往后;老天爷算是歇了根脚,天寒地冻也就到这份上,待年后立春,只会越来越暖和。
    二月出头,倒春寒渐显出厉害,墙面地板无端往外冒水珠,一日不扫整理,地板滑不溜秋的,林云芝怕食客栽跟头,一天要墩三回。
    正好当饭后运动,因着舒展筋骨,脸上未擦胭脂也红彤彤的,李氏有时打趣:“这长的好,连胭脂水粉钱也能扣减下来,管去门外舒展两圈,保管是最正经儿的红,旁人一准比不了”
    林云芝笑笑不语,次日门外墩地的就多了李氏,她美曰其名说:“我帮二弟妹也扣减扣减胭脂钱”
    李氏一张脸憋得通红,阿斗瞧见直摇头小娘子口齿素来凌厉,李氏与她掰扯,只管要栽跟头。
    生意临门那日,两人边拌嘴边活络,李氏一如既往没能吵赢,眼珠子四下翻着白眼,忽地瞥见有辆富贵马车往这头来,驾车的马夫安置好条凳,车上下来位眉眼如画的男子,披着狐裘貂皮大氅,似要比天地还要厚实两分风华,只管伸出那只手,林云芝就晓得,是个没金山银山养不出的主儿。
    “怕是县里来的公子?”李氏唏嘘道:“也不晓得上咱这犄角旮旯做甚”
    林云芝笑道:“总归不会是来相看媳妇的”
    李氏道:“那可没准儿”
    而后架着装满污水的木桶往屋里走,李氏口中“没准”公子在原地驻了好一会根脚,许是适应镇上的破败不景气,马夫在边上说着“便是前面,公子可去瞧瞧”。
    他终于舍得金贵的步子,那处方向一瞧,竟是陶家食肆的门面,见上头贴着红字,大体书着盘店的讯息,贵公子两条细眉拢在一处,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扑空一说,若不是家中幺妹推求,何故要冒这数九寒天而来。
    贵公子睃摆看着马夫道:“你权且去问问”
    这人金贵起来,用林云芝的话来说那是连头发丝都是铜臭味,马夫低低应了声复而往旁处邻居里打听。
    等贵客打听着路寻来,林云芝正大马金刀在椅子上剥着胡桃,一会子打算做些桃酥。
    眼瞅着水云坊日子临近,逢年自己也没送些薄礼给便宜徒弟,反倒是朱韫惦记她,遣人送了好大一条陈年火腿,至今还挂在黄氏屋里,只削了片煨黄牙菜。
    剥胡桃要两把子力气,去外壳用大劲儿,去包衣用巧劲儿,若是剃不干净,煸炒过后,做出来的桃酥容易发苦,她细心挑着活儿,就见狐裘贵人,卷着寒风进店,外头酒肆的幡子簌簌作响,
    林云芝愣了愣以为对方走错地,不曾想他行至在自己跟前,赤金泥骨扇横在胸口,礼数周全得体问:“可是陶家食肆的林小娘子?”
    林云芝闻得真是来寻自己的,忙喊李全去端奶茶饮子,同为见礼道:“正是民妇”
    “如此叨扰了”贵人松下压在鬓角的不悦,自明来历:“在下沈寒,南黔府人士,家中小妹有缘得尝小娘子的松子糖糕饼,甚是欢喜,因着几处顽童嘈闹,误喂一池子鱼儿吃松糖,浮白了两三尾,现下小妹起嘴瘾,偏要同样的,某寻遍南黔府却不满意,某只好冒昧问过朱家大伯,他同我指了小娘子下处,如今寻来,望小娘子能解在下燃眉之急”
    林云芝想有朱家大伯宣传,自家吃食在府中上流会有成效,只是没想如此之快,上门生意没有不做的,便问:“沈郎君可是只要松糖?”
    沈寒顿了顿,在心底掂量自家妹子古灵精怪刁钻,恐她又起幺蛾子要吃糕饼,遂而道:“且要一份朱家一样的随礼,松子糖单做,不惧多,便先要二十两银子的”
    是笔大生意,林云芝说许要久等些,二十两银子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沈寒眉宇微闪过不耐,却不及旁人窥去而消散,他道:“要多久?”
    林云芝看了眼渐暗的天色道:“如今申时两刻,大体最快也得酉时尾巴”
    这是要留着用饭的意思,马夫低垂着头,他这伺候的爷,用膳有定数时辰,酉时三刻后,便是饿肚子也不会再进食,他家公子不愿多沾外头吃食,马夫心里头的恐怕还没说完
    沈寒剑眉轻浅一挑道:“那便等到酉时,顺道再备席,暮食在这儿用”而后指着林云芝道:“且要小娘子亲自掌厨”
    自己妹妹嘴刁,这林小娘子有何本事,能得她如此欢喜尽管只是松糖做的好,但在沈家大公子眼中,人嘛要么一无所长,要么寸无所短。
    作者有话要说:我废了,夹子字数补完,谢谢大家支持
    第45章 、沈郎有疾
    林云芝听后, 问他暮食忌讳规制, 会有此一问实则是在掂量时辰,陶记开张至今,满打满算积攒了些名望, 众多食客里沈寒排场来头最显赫的,单凭所逢见地,挑事难伺候程度想必与旁人不同, 跟前不询问清楚, 胡乱答应, 等对方列出“八簋”“四点心”“十六碟”之流的饕餮食单子, 肠子都得悔青。
    不说坊下凑不凑得齐这几样, 烹调上在不在能力范围之内尚且没准头呢?早先心底有数,让阿斗着手备下, 一会儿处置完松糖、糕饼, 自己能省去不少功夫, 贵客亦能快些用上饭食。
    沈寒倒叫问住了,细想平日里所用, 他多为浅尝辄止, 并非饭蔬佳肴不和胃口, 实则庖厨烹调出花来,及至他嘴里亦不过味同嚼蜡, 没口腹之欲的盼头
    自他晓事以来便察觉这处于常人有异,若不是他自小性子冷,乃至对亲生父母亦不近不远, 疏远有之、亲近少有,南黔府名流沈氏家长公子患有厌食恶疾的消息,早在上流阶层传闹得人尽皆知了。
    “小娘子要紧松糖,暮食随意些,清粥小菜便可”他往常贯如此敷衍,在外头同不例外,做将起来得心应手,一副眉眼肖似白马寺正堂沐浴焚香的慈悲菩萨,低垂敛目时维系着清和良善,叫旁人以为他甚好相与。
    林云芝有那一弹指工夫栽跟头,好在及时止,相看不足两个时辰,却说沈寒如此讨喜也不见然,但比起那些富家公子胜过不知凡几
    潜意识下,自己都未察觉言语间的温软不比平时,她道:“如此前叙,郎君可点一碟子笋鲔、莼菜豆腐,搭鸡粥吃,怕一会儿不经饿,再要份五香糕,都是解腻爽口的吃食,不愁肚子闹饿”
    沈寒无有不可点头道:“多有劳烦”
    而后阿斗跟着去后院提糖碾馅,望见小娘子嘴边压不住的笑意,不由得愣了愣,他在小娘子身边时日不算短,摇头晃脑过去亦有半年,如此时日里少有见她如今般喜形于色,再一琢磨这份不同寻常全因酒楼里坐着的某人,阿斗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自己年逾不惑,说句逾规矩的话,他一直拿小娘子当闺女看,且还是手巧讨喜的小辈,稀罕得很,他忍不住张嘴:“小娘子今儿因何这般高兴?”
    林云芝闻言莫名其妙地转头说自己并没有,而后瞧见阿斗满脸狐疑,下意识摸了把脸问道:“真如此显眼吗?”
    阿斗僵着脑袋点了点,“一副瞒不过他的”神情溢于言表:“因为沈寒?”
    林云芝紧着脑瓜子想了两圈,话却不干脆利落:“算是吧”
    阿斗心下一沉,诸般劝慰涌了上来又不晓得从何处谈起,原想着劝小娘子谨慎,不说与沈寒相识不足一日,便是长久又如何?他们之间隔着世族门第与人伦典法,高高在上的门庭如何能瞧得起下堂妇?况且自己懂得小娘子脾性,素来信得过小娘子的心性说辞,在她一句“算是吧”中,摇摇欲坠。
    自己半辈子行山踏水,腆着自以为称得上句阅人无数,可若在所见众生中挑出皮相胜过沈寒的,还未有之,谈婚论嫁炕头热的事,保不准小娘子真同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一样,叫美色迷眼便不顾一切
    前头教陶家兴编灯笼,为他手巧而高兴,想着元宵佳节挂在庭院角门给小娘子惊喜,不成想如今只有惊,全然见不着“喜”在何处。
    等熬好糖卤,林云芝让阿斗先去厨下备菜,嘱咐道:“你挑着些嫩笋去老头切四分大,一寸长蒸熟,记着擦细盐入味,用净布榨干里头的水,收贮听用,后头工序再唤我”
    笋鲔是凉菜,要想口感脆咸入味,沥干水后入葱丝、莳萝、茴香、花椒、红曲腌制的时辰要足,太短笋丝未能入味,肉粥虽称得上是荤腥,但粥品原为填肚,哪里敢下重味,两相压不住,囫囵下去满嘴寡淡,再有兴致的胃口也扫得一干二净,谁乐意再动筷?
    至于莼菜豆腐、鸡粥却是要热乎乎吃才好,鸡粥选肥母鸡正中胸脯的二两肉,鸡身上别处肉或多或少油脂重,久熬容易冒油,坏了粥品的味道,不凑巧如今不是吃蟹的时令,否则用肥厚的蟹膏代替鸡脯滋味更好。
    鸡脯肉去皮细切捣烂后、同细米粉、火腿屑、松仁混着贯入米汤中,用文火煨顿,软烂,最好米和肉化在一处,如此就着汤匙下口,吃得腮帮子滚圆那才香呢。
    阿斗木然,满脑子都是沈寒那张脸,也就林云芝忙于制糖没注意,他脚下步子虚得如踩云端。
    她对沈寒不过是止于赏心悦目,无外乎本性使然,任谁见着礼貌好相貌出众的男子,心里头不生出些好感,女为悦己者容,这容并非指着自己,少有见自己赏自己容貌晕头的,多半是赏别人,不然哪来所谓的乱花渐欲迷人眼,花从来都是别家的好。
    眼睛得了惠及,说是因“他”欣喜,林云芝想也未有过错,只是阿斗会错了意,以为小娘子红鸾心动。
    酥糖、糕饼有前一回的熟稔,酉时一刻便捣鼓完,二十两银子的松子糖鼓囊囊沾满一福袋子,交付给侯在边上的马夫,粥品、笋鲔随着摆上食案,林云芝桃花眼原就潋滟,这回波光一转,兀自平白生出两分绝艳:“沈郎君且用,若有吩咐只管喊话”
    沈寒冲她又行谢礼,等厢房内闲静,马夫憋站半日,如今寻得侍奉的机会,垂着脑袋想替自己主子盛粥,却叫他摆手屏退,沈寒道:“去外头问问酒楼,天色昏暗不宜赶路,明日在启程”
    马夫弄不懂自家主子,但强在嘴严,应了声便往外头走,问过堂前食客何处有借宿打尖的酒楼,得了准头奔携着银子而去。
    沈寒同那碗粥相距半尺两息,束之高阁的手动了动,连带汤匙绞着粥品,腾腾白气旋升而起,入了口,倒是没有多大排挤。
    府中庖厨粥可比这有花样,或是培元养气的芡实、乌米粥,亦或者下头人捧上天的牛乳、红汤粥,他却不大中意,这鸡粥还是下程,反在尝过笋鲔时顿了顿,二月笋尖极鲜,是难得的菜蔬。
    不晓得林氏用何法子,生笋不宜就放,因其养在土中时,迎风化竹,长势且快着无法再食,便是早早挖将出来,闲放两日也会彻底失味,这笋尖倒是细润,宛如才得便烹煮抬上食案,虽辨不出好坏,至少能下咽。
    沈家厨子若是能听见自家长公子心里话,直贯要跪地叩谢:这位爷一句勉强下咽,在旁处怕已然是了不得的夸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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