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冬青见沈翎垂眸,以为他畏惧,一掌拍直他嵴背:“这一次,你必须去!不用怕!”
    可怜的肺险些被她拍出来,沈翎勐咳了几声顺气:“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表姐,往年都是你去吧?不如今年也……”
    “不行!那些人,虽是隐于世外,但年年还不是在拧着?我多年未称家主之位,他们就当我花家败了。这回有你去,给我狠狠打他们的脸!”
    “这……是寿宴?”沈翎目瞪口呆,方才料想的“战书”果真不错。看这表姐义愤填膺,向来往年shou了不少委屈。话说这寿宴怎么办得像妯娌喝茶,不攀比会死。
    “是啊,寿宴。”越行锋终于开口,显得无可奈何,“幸亏与我无关。那商氏一族隐世百年,依当年”繁剑商华”的名号为外人敬仰,眼下后人亦然。商隐办寿宴本为联络感情,哪里晓得今时今日成了这般。我想,他提前寿宴,并非是事忙,而是为让某些人措手不及,赶不及去。图个清静啊。”
    沈翎冒出个想法:“不如我们也别去,岂不是更清净!”
    花冬青往他脑袋狠狠一敲:“想得美!想当初,商隐大伯很疼你娘,她离家出走的那一阵,爹去寿宴都无从说起。如今,既然有你,自然得去一趟。”
    沈翎正想如何婉拒,手腕又被花冬青扯了去。暗暗叹道,当真无处不江湖。
    *
    青草庐前。沈翎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浓烈药味,不禁退步,可脚跟一翘起,就被花冬青拎了丢去屋前。
    越行锋两手抱怀站在后边,望着青竹茅草搭成的两进小屋:“原来这就是青草庐。”
    青草庐乃是花家禁地,除却花冬青与羽,再无人可出入。花家武侍私议起,皆说此为花家最为隐秘所在。实际上,不过是一间私人药庐。
    花冬青绕开缠门的银丝:“本以为还有两月,想不到这么快。反正我会与你同行,有的东西,你只须知晓一二即可。”
    药味熏得沈翎想吐,他向来厌恶汤药,幼时病了也时常躲着大夫,多是兄长硬将他摁着把脉。至于药庐,这辈子还是来得头一回。
    竹门开启,沈翎眼见一屋子悬着药草,勐然记起花家乃是以医术起家、以毒术闻名江湖,从而对这间药庐更为抗拒。天晓得屋里有什么蛇虫鼠蚁,当真可怕。
    看他一副胜似女子孕吐的姿态,花冬青有些丧气:“你这副样子,如何修习我们花家绝学?”望天叹道,“小姑妈,你的好儿子……”
    沈翎紧捂口鼻:“花家绝学……不是暗器么?”
    “暗器喂毒。”花冬青应了声,不耐烦地把他丢进屋子。
    “哇!”沈翎跌进屋的第一眼,便是距眼珠子仅有一寸的药酒瓶,里边浸着一只开肠破肚的大蛇,居然还有一只疑似老鼠的东西!
    更想吐了……沈翎直想开熘,可刚朝门口一倾,花冬青的影子便压进屋。
    沈翎斜过身子,往门外瞧去……越行锋他人呢?跑了?
    花冬青指向右侧密密麻麻数十列药柜:“给你五天时间认药。”说着,甩出两本一寸厚的旧书,“尽量给我背了。”
    青草纪?这是药书?五天全背?开玩笑吧大姐!
    沈翎顿时凌乱了,他在国子监浑浑噩噩这么些年,念过的东西加起来还没半寸,怎么可能在短短五天内背完一套青草纪?搞不好里面还有一堆字不认识!
    花冬青不管这些,冷声道:“五天内,不准离开青草庐!”
    *
    命途多舛,欲哭无泪。沈翎翻着一本青草纪,神色愈发垮塌,这书里究竟画着什么东西,怎么每根草长得都一个德行!
    草草翻阅几页,沈翎忍无可忍,把厚书随手一丢,绝望地走向药柜。短短的路程,像是踏遍千山万水,旱地荆棘。
    颤着手拉开一个小屉子,药味直面扑向沈翎,适时脚底一滑,后腰磕上柜台棱角。
    沈翎疼得额冒冷汗,却硬咬着牙不敢出声,只因瞧见门前有人影晃动,八成是花冬青派来监视的武侍。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骗林喻去九都,之后就借机逃脱。可那时心挂越行锋,匆匆赶回来,竟意外发现那两人乃一丘之貉。
    不对,越行锋貌似还挺好的……嗯,已经学会主动替他找借口了。
    五天之后,若没能背下来,会怎么样?沈翎想着,干脆趴在桌上装死。
    鼻尖香气氤氲,沈翎稍稍一闻,灵台一片清明,抬眼看:“越行锋。”
    那人手里拿着一只绸布小包:“既然躲不掉,就接shou。要是实在难shou,就拿这个闻一闻,兴许会好些。”
    沈翎望着他眉目温和,心底的郁结当即化开:“你刚才不见人,就是去弄这个?”
    越行锋浅浅笑着:“那是自然。这五天,我可是要陪在这里,若某人一天到晚地吐,收拾残局的人可是我。”
    握着绸布小包,捏出里面是些干花瓣,沈翎闻着,有点感动,但不想说出口。只怕这人听去,又是好一番自吹自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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