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芳笑了笑:“什么黄金?”
    那大汉皱眉,正要发问,就见霍芳喝道:“有刺客!”
    大汉一惊,回身欲走,一支细箭破空而来,钉入他颈侧。他半身发麻,心知那箭上有毒,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又想自己半生英雄,竟然命丧此处,不由得满腔悲愤,伸手抓向霍芳。屋外冲进一队侍卫,将他拉起来,一刀毙命,干脆利落。
    颈血溅了三尺来高,有些溅到了霍芳脸上。
    霍芳抹了一把脸,对侍卫们道:“将他的头割下来。此人名叫邓车,是个江洋大盗,偷过钦差包大人的圣旨,想必包大人看了这颗头后,能对我网开一面。”
    侍卫用刀将邓车的头割了下来。霍芳又道:“收拾收拾,本官要歇息了。”
    等侍卫们打扫完现场,将邓车的尸身拖出去后,霍芳才躺到了床上,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一声叹息。
    “本官知道你冤枉,”他喃喃自语:“可本官又如何不冤枉?我乃一甲进士出身,相公王旦是我的老师。我本来前途无量,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转运使。可竟因一时糊涂,伙同襄阳王做下此等滔天祸事。襄阳王若果真是个帝王之材,也就罢了。可他竟是这么个人,如何能成就大业?也是我识人不清,竟受了他的蛊惑。”
    他刚来应天做转运使的时候,本是想大刀阔斧地做出一番事业,将来好回京拜相,青史留名。
    谁知应天府还有个襄阳王。
    襄阳王在应天府经营多年,整个应天就是襄阳王的一言堂。他这个转运使,若不投在襄阳王的麾下,就注定毫无作为。
    更何况,襄阳王以事成之后的高官厚禄引诱他的时候,霍芳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
    老老实实地在地方上做政绩、在京城里攒资历,一步一步往上爬,怎比得上从龙之功、一步登天来得痛快?
    霍芳几乎没有怎么挣扎,就称为了襄阳王一党,为襄阳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秘事,偷偷地笼络江洋大盗,贪墨公款,准备招兵买马,挥师西进。
    可是越与襄阳王相处,霍芳就越发现,襄阳王,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虽然他们干造反这一行的,普通的仁义礼智信早已抛在脑后了,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想要造反,总得做出一个礼贤下士的模样,为自己挣一个民心吧?
    可襄阳王就不。别说是千金买马这种高难操作了,他连一个女人都吝啬与属下分享。
    在襄阳王看来,他生来就是天皇贵胄,皇位是他的囊中之物。属下忠于自己,是他们应当应分的,要他礼贤下士?凭什么?
    想到这里,霍芳几乎要冷笑了。
    你这么尊贵,怎么没见太宗、真宗传位于你呢?
    造反就好好造反,造反得来的皇位坐着也不烫屁.股。就怕明明做着造反的事情,心里却觉得自己是正统,别人都该捧着自己,连一点小小的代价都不愿意付出。
    霍芳转头对地上那滩血迹道:“此事之后,虽然我弃暗投明,恐怕也保不住官位。你丢了性命,我失了官位,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罢。”
    说完,又长叹一声,和衣而眠,直到天明。
    府衙之中,公孙策合上最后一本账册,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黏在前额的碎发拨开:“裴大人。”
    裴元看了看包拯,又看了看公孙策:“你们要说什么,就说吧!”
    公孙策道:“学生只是觉得裴大人忒会当家。从天禧三年直到如今,应天府年年都能结余不下十万两黄金。这可真不是个小数目,黄金百万,都够官家在汴梁开二十几座工厂的了。”
    裴元道:“本官担任应天知府,不过三年耳。”
    公孙策道:“那就更了不得了。历任知府,都这么会当家。看来应天不愧是龙兴之地,风水就是好。”
    他两手撑在裴元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应天知府这么会当家,府库结余这么多钱粮,去年的大水,为何还叫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若不是那些百姓居然一路走到了汴梁,你们是不是还想要隐瞒?”
    裴元沉默不语。
    公孙策道:“裴大人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裴元道:“本官什么也不明白。”
    公孙策直起身子,抱臂问道:“裴大人,学生就问你一句话。应天府这么多年结余了一百余万的黄金,去年水灾朝廷又拨了那么多的钱粮赈灾。这一切足够你们将灾民好好地安抚好,顺顺利利地度过这个饥年。可是应天府偏偏就没能赈好这个灾。到底是裴知府你是个蠢货,拿着这么多的财物也赈不好这个灾,还是另有隐情,比如——”
    “这百万黄金并不在府库之中,连带朝廷的钱粮都被人挪用了呢?”
    裴元道:“我是个蠢货。”
    公孙策被他逗笑了:“裴大人太谦虚了。”
    裴元道:“这并非谦虚,盖因我从来也不聪明,当年科举,我是殿试最后一名。”
    公孙策点头:“殿试最后一名,也算是个好名次了。我从十二岁考童子试,到现在二十四岁了,依旧只是个秀才,连举人都没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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