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孟的朋友嘛。”老板开玩笑,“之前还要多谢小孟常常来照顾我们生意,不然我们这个店真要倒闭了。这小点心就当是我请你们的,吃好喝好啊,咖啡喝完了可以来找我续杯。”
    说完,拎着餐盘识趣地走了。
    宋淮收回目光,说:“你们关系很好。”
    “都是以前的事了。”
    被老板打了岔,孟习没有再提乔磊,他看着眼前还依旧熟悉的餐盘,语气里带了几分怀念的味道,“我以前初中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小饼干。”
    那时候十三四岁的他像一枝小苗似的刚刚长成,意气风发,招招手就有一帮的朋友。他嘴甜,会说话,从孟坚国那里学来的情商用得恰到好处,不会过分殷勤、但又处处贴心。
    他从不得罪别人,成绩还看得过去,班上的男生女生和他玩得都很好。有一次班委投票,明明他不在原定的候选人名单里,但是愣是有70%的同学都投了他。
    意外当了班干后,孟习在同学里的人气更是暴增。
    那时只要一放学,一大帮子男生女生就会簇拥着孟习、大家有说有笑地结伴走进咖啡厅,玻璃门上的风铃摇摇晃晃,愣是把段断断续续的叮铃串成了一首短短的乐曲。
    男生们买了一打打的辣条配咖啡馆内供的汽水,女孩子们都知道孟习喜欢吃甜食,尤其是松饼和曲奇饼干,直接为他多点了一整盘的小饼干。
    他们还太小,对男女之情没有太清晰的认知。这些女孩子宠他,大约像是姐姐宠弟弟,又或者是养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看他吃点心会笑,看他嘴上沾上一圈奶油也笑,看他愁眉苦脸做不出一道题还是笑,笑完了大家凑成一堆、叽叽喳喳地给他讲题,像是春天的小麻雀,翅膀一抖就掉下几根白色的小绒毛。
    就连咖啡厅的老板也宠他们,店门口挂着不许外带的牌子对他们是摆设,就连盛出来的点心都是从烤箱里新拿出的那一批。
    直到现在,咖啡厅的老板依旧记得他必喝甜甜的摩卡,必点枫糖松饼还有刚烤出来的小饼干。
    孟习从如山水一般潮涌的记忆中苏醒过来,他恍然抬头,那些曾经簇拥他的熟悉身影已经渐渐淡去,像是被橡皮一点一点擦去了影子。
    朦朦胧胧之间,所有的浓墨重彩都悄然散去,重新汇聚成一个清晰的、挺拔的身影。
    到最后,他身边只剩下了宋淮一个。
    宋淮注意到他的目光,那目光不像是一个17岁少年的眼神,带着一丝悲伤和惘然。
    可从他了解到的信息里,孟习家境富裕、父母恩爱,再加上三代单传、家里独宠他一个,没有家产之争。
    他长得也不错,应该不缺女孩子喜欢。
    生活都已经如此顺遂,宋淮想不明白他还有什么可难过的。
    他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什么?”
    孟习回过神来,餐叉不由自主地插.进了那块松饼里,含糊地说,“唔……我就发了会儿呆。快吃吧,等下要做作业呢。”
    宋淮没有回答。
    赵玉兰曾经拐弯抹角地和他说过,过刚易折,一个人太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宋淮反问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赵玉兰一个年薪七位数的金牌律师,处理过不知道多少上亿的纠纷和官司,愣是被他问哑口了好几秒。
    片刻后,他母亲幽幽地叹了口气,告诉他:
    ——淮淮,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当你用公式和微分去拆解、对待每一件事时,要知道,总有人会用同样的方式,去计算人心。
    这句话,直至今日他仍旧未能理解。
    人心是可计算的吗?
    也许是,万事万物皆有逻辑,某个男人从超市里走出来,钱包里妻子的照片被风不小心吹散,他跑到马路上去接,阴差阳错下,被正急着送孩子去医院的父亲撞至昏迷。
    这就是因果。
    大部分正常人的行为总是脱离不了思考,脱离不了大脑的控制。
    如果是这样,人心可以测算,他也擅长测算,那为什么他会看不懂人心?
    宋淮忽然问:“你为什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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