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她可是一次都没来瞧过她的小马驹,更别提像徐统领说的同它培养感情了,眼看着要进宫,这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小马驹倒是没忘了她,对于谢瑶光的送到嘴边的干草吃的那叫一个香,就连谢瑶光抚摸它的马鬃时,也没有发脾气。
    谢瑶光大喜过望,命马厩的马奴提一桶水过来,她要亲自刷马。
    马奴哪敢让主子干这种苦力活,是好话说尽的劝她,奈何谢瑶光主意已定,她笑道:“我往后要骑马,得先熟悉它的性子才是,祖父都曾亲自为坐骑洗刷拭马毛,为何到了我这里就不行?”
    谢瑶光这样说,那马奴自然不敢反驳,只能由着她来。
    好在刷马虽然是个力气活,但这匹马尚未成年,也就小半个时辰就洗刷完毕了。
    马奴不敢让她在这里多待,生怕七姑娘又想出什么新鲜主意,要亲自动手,忙将小马驹儿牵回了马厩。
    谢瑶光无奈地笑了笑,只好迈着步子往回走,只是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只不过无意中听到丫鬟们碎嘴,竟然才发觉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
    这第一桩事,自然就是谢青蓉逃婚的事儿。
    从马厩回荣安堂,抄近路会路过她二婶娘闵氏的锦亭院,闵氏出身书香门第,不喜奢华,身边留的人也不多,伺候的丫鬟们茶余饭后的,总会聚集在一起闲聊。
    闵氏这几天为如何去祝家退婚的事儿愁白了头,她的丫鬟们自然也会说起这桩事。
    “三小姐也太丢人了些,咱们夫人那般为她着想,她怎么敢跑了?”
    “可不是,你说她这一跑,夫人左右为难不说,肯定还会带累咱们五姑娘的婚事,你没看就连二爷这两天脸色都不好吗?”
    谢秋宁比谢明嫣小半年,如今也到了该相看亲事的时候,难怪闵氏会担心。不过事情走到了这一步,谢瑶光也不愿意再掺和到里面去,人各有志,她那名义上的小姑母想要过的日子,是她自己选的,未来如何,都得她自己受着才是。
    可这另一桩事,却是因她而起。倒也不是听锦亭院的丫鬟婆子们说的,而是在荣安堂。
    洒扫的丫鬟没留意到谢瑶光进门,虽说在角落处,但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全数被谢瑶光听了去。
    谢瑶光一向被凌氏保护的很好,腌臜事儿从不过她的眼,入她的耳,那天谢明嫣故意打翻药碗,她以为娘亲顶多就是骂她几句,禁了她的足,没想到竟然连累了赵姨娘受刑。
    “赵姨娘这一回没三两个月,都起不了身呢。”
    “爷怕是也不会去她那里了。”
    “可不是,她那院子里冷清的很,叶子落一地没人扫,要不是大少爷,恐怕这会儿席子一卷埋到城郊荒山上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姨娘原先是祖母的丫鬟,后来成了父亲的通房,诞下大哥之后才扶了姨娘,为人最是谦和,又是府里的老人,丫鬟下人们平日里也会给她几分面子,只不过这伤是凌氏叫人打的,只怕下人们连大夫都不会给她请。
    谢瑶光忽然想起上辈子府中被抄家灭门的时候,主子下狱,奴才们作了陪葬,而家婢全部被送到兵营里充作营妓,赵姨娘不堪受辱,吞金而亡,她心有戚戚,暗中收敛母亲和姊妹们的尸首时,也顺道给了赵姨娘一处容身之地。
    奶娘是个藏不住话的,被谢瑶光三两句就从嘴里把赵姨娘挨打的事套了个底掉,后怕起来才道,“七姑娘可不要跟夫人说,不然奴婢就有得受了。”
    上次差点被赶走之后,奶娘一直心有余悸,这些天照料谢瑶光也十分用心。
    “奶娘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李氏琢磨了一下,觉着七姑娘应该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转移话题道:“夫人今儿出去还没回来,姑娘饿了吗?要不要先用膳?”
    奶娘说得热切,只可惜谢瑶光心思并不在饭食上,一双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正思索着怎么样才能不留痕迹的帮赵姨娘一把,毕竟谢明嫣犯错,归根结底也怪不到赵姨娘头上。
    可惜没等她想出主意来,就到了该进宫的时候。
    华月郡主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玩伴,好不容易有谢瑶光这么个手帕交,自己是时时念着的,知道她今天进宫,急急忙忙地拉了萧景泽过来。
    “皇上,你可一定要好好说说她,当伴读一点儿也不尽职尽责,扔下我一个人玩的痛快,实在是太过分了!”华月双手叉腰,气鼓鼓地模样颇为可爱。
    萧景泽无奈一笑,连他有时候都拿这丫头没办法,你要是不顺着她,她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都能想出来折腾你。
    “好了,谢姑娘是生病了,又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计较。”想起谢瑶光,萧景泽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他当真未曾想过,那么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得知自己父亲的污糟事儿,没有歇斯底里闹得众人皆知,也没有悄悄忍下来,而是向他征询建议,将自己所想到的影响一条条列出来,而其中最害怕的,是凌氏会伤心。
    可惜了。
    萧景泽在心中喟叹,她有那样的才情出身,有着这般纯良的心性,却又有着那样不堪入目的父亲。
    谢瑶光刚一下车,就看到萧景泽望过来的视线,疼惜的怜爱的温柔的,恍如上辈子。她神情恍惚,根本没注意脚下,差点摔倒。
    “谢小七,你快笨死了,不会是在床上躺久了连腿都软了吧?”华月郡主调侃她。
    谢瑶光察觉到萧景泽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脸不由得一红,嘴上却不肯让步,“你如果聪明,怎么会连黄夫人布置的功课都做不好,还要写信向我求助?”
    “我……”华月一时无语,一双大眼睛瞪着谢瑶光,这种丢脸的事情谢小七她怎么敢说出来……实在是!
    华月哼哼两声,要不是看在你肯把笔记借给本郡主看的份上,本郡主一定跟你绝交!
    萧景泽笑,“你们俩也许久没见面,何必这么针尖对麦芒,还是先去长姐那里请安吧。”
    谢瑶光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搭话道:“皇上今日不忙吗?怎么会来此处等我?我……我托郡主给你捎的信你看了吗?”
    “朕也是刚批完奏章,出来走走,就被华月给拉过来了。”萧景泽笑了笑,随即压低声音,“信朕看了,你莫要着急,没有回信是觉着,这件事还是当面说为好。”
    谢瑶光放下心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如春花绚烂,萧景泽忽然觉得,一瞬间那笑意好像涌进了自己的心里。
    ☆、第29章 谈话
    第29章谈话
    等长公主问完了话,再从华月郡主的碎碎念里脱身,谢瑶光终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手心似乎已经被汗水打湿,她握紧了拳头,对跟在身后的宫女道:“银鸽,你先把我的东西拿到房间去。哦,对了,这是香儿,我的贴身丫鬟,头一回进宫,有什么不懂得你教教她。”
    说罢从头上拔下一支发钗递给那名唤银鸽的宫女,“劳烦你了,香儿粗笨,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要你多指点。你们俩先熟悉熟悉,我刚去御花园走走。”
    谢瑶光进宫之后,一直是这位叫银鸽的宫女在负责她的衣食起居,她接过发钗笑道,“谢姑娘总是这样大方,我一定尽我所能的把香儿姑娘教好,您就放心吧。”
    香儿到底是第一次进宫,有些害怕,又担心谢瑶光一个人外出,道:“要不然我陪着小姐去御花园吧,等回来再……”
    “不必,我在宫里也住了一段时日,不会迷路的。”谢瑶光摆摆手,出了长乐宫的大门。
    她要去的,不是什么御花园,而是她和萧景泽因为琥珀而结缘的太液池。
    夏末秋初时节,太液池的景致要比冬天好得多,水面波光粼粼,谢瑶光不疾不徐地往过走,可她的心里却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
    她了解萧景泽,知道他不会因为谢永安做出那样的事儿而觉得自己人品如何,但她当时六神无主,直接写了信给他,可如今想来,还是太过冲动了一些。
    一个人将自家秘辛毫无顾忌地暴露给另一个人,而他们相识才短短半年,不是傻是什么?
    出乎意料地是,萧景泽竟然也没有带任何的内侍宫女,一个人站在太液池的岸边等她。
    “臣女见过皇上。”谢瑶光福了福身子,道。
    萧景泽笑,“朕记得你先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如此多礼?”
    “礼法在上,臣女不敢逾矩。”
    “你要是守礼,那华月也可以称得上乖巧了。”萧景泽调侃了两句,指了指池边的亭子,“咱们过去坐着说话吧。”
    “还记得上一回在这里见到你的时候,你同朕可不像现在这样生疏,还咋咋呼呼地说朕不像皇帝呢。”大抵是命人提前布置过,凉亭里放着几碟瓜果点心,更让人诧异的是还有一壶酒。
    萧景泽自斟自饮了一杯,这才道:“朕没有给你回信,应该派人说一声的,让你白等了这些天,不过谢姑娘,往后这样的事儿,还是不要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朕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可不代表万一让旁人知道了,不拿此时来参你祖父父亲。”
    这算是解释了他为何没有回信。
    谢瑶光不顾虑谢永安父子,自然不会为他们着想,闻言笑了笑,“皇上苦心,我知道了。我……我还可以像之前那样,不把你当皇帝看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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