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光困得睁不开了,听到这话,咕哝了一句,“皇上还没忙完吗?”
    喜儿抿了抿嘴,劝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皇上或许忙累了,就在未央宫歇下了,娘娘累了一整天,还是早些躺下吧。”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谢瑶光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任由喜儿将自己搀扶到寝殿,宽衣解带。
    点了炭火盆,燃了安神香,床榻之上,谢瑶光闭着双眸,淡淡烛光,将那长长的眼睫毛映在眼睑上。喜儿侧耳听了听,见她呼吸均匀,似是已经睡熟了,便掖了掖被角,悄悄退了出去。
    也许是放下了一件心头大事,也许是昨夜奔波劳碌,谢瑶光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我瞧日光不错,前庭的积雪都化没了,就不用穿这么厚实了吧。”谢瑶光对于珠玉拿出来的袄子一脸无奈,她向来爱轻便,大冬天穿厚厚的袄衣实属无奈,每年一过了上元节,总会闹着不再穿棉袄。
    珠玉到底在她跟前伺候时日短,不知该如何应对,还是喜儿接过她手里的衣衫,一边伺候谢瑶光穿衣,一边道:“天气尚未回暖,主子这便耍起性子来,且不说受了凉自己遭罪,皇上和敬夫人也是心疼的。”
    这话实实在在戳到了谢瑶光的软肋,她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反对,最终还是套上了那件藕色回字纹袄子。
    珠玉冲喜儿眨巴眨巴眼睛,比了个大拇指。
    “这个时辰了,皇上还没下朝吗?”御膳房送来了早膳,谢瑶光在案前坐下,捏了块点心垫肚子,并不动筷。
    喜儿知道她是在等皇上一同用膳,想了想,道,“您也知道,这刚开朝挂印,年节里压了一堆的事务,皇上想必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才没过来,您还是先用膳吧。”
    “怎么也没遣黄忠来说一声。”谢瑶光纳闷,不过喜儿说的是事实,她也就是随口说一句,便没有再往心上记,指了指桌案上的几个菜碟,道,“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许多,四喜丸子、清蒸桂鱼,还有那八宝野鸭,你们几个分食了吧,还有那甜点,也一并拿去吧。”
    珠玉几人谢了恩,并没有先撤菜,而是依着规矩,先侍候谢瑶光用膳。
    谢瑶光其实并不饿,宫中供给主子的膳食本就是山珍海味,年节更甚,日日吃下来,不觉得油腻也觉得厌烦了,她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蹙眉道,“先前叫御膳房削减用度,这菜是少了几道,可这食材精细归精细,总不能日日吃这些,喜儿,你记着,回头去御膳房提一提,我宫里的膳食,寻常菜品即可,若是皇上来了,再单做便是。”
    吃饱喝足之后,谢瑶光无所事事,在宫里烤了会儿火便坐不住了,说是到未央宫去瞧瞧,看萧景泽是怎么个忙法。
    喜儿拦她不住,只得叹了口气,拿了披风给她,“外头风大,娘娘仔细些。”
    未央宫离椒房殿并不远,走路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谢瑶光不爱坐步辇,便领着喜儿慢慢地走过去。
    只是没想到,到了未央宫门前,却被侍卫给拦住了。
    ☆、第99章 冷战
    第99章冷战
    “本宫只是来看看皇上,你们不进去通报,拦着我做什么?”谢瑶光没有生气,倒觉得有几分好笑,“你们几个是新调过来的吗?瞧着面生。”
    “皇上有令,任何人等不得进入未央宫。”那侍卫冷着一张脸答道。
    “包括我?”谢瑶光问。
    侍卫依旧面无表情,应道,“是的,包括皇后娘娘在内。”
    谢瑶光想不通,难道是因为怀王之事有谢家参与其中,萧景泽怕自己为他们求情吗?不对,他是知道的,自己和谢家父子没什么感情的,犯不着为他们求情,可这突然将自己拦在宫外,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在谢瑶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急匆匆进入内殿的黄忠,忙道,“黄内侍。”
    黄忠脚步一顿,没敢回头,加快了脚步。
    “黄忠,本宫叫你,你听不到吗?”谢瑶光提高了声音,黄忠平日里见了自己哪回不是言笑晏晏的,怎么今日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她这会儿终于发觉有些不对。
    这指名道姓的,黄忠也不好再装作没听见,讪笑着走过来。
    谢瑶光指了指拦门的侍卫,“黄内侍,这是怎么回事?皇上让人拦着我?”
    “娘娘,您还是先回去吧。”黄忠一脸为难,“皇上不想见您,也是为了您好,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怕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来。”
    “我……”谢瑶光语塞,她想问我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儿吗?结果话还没出口,便已经意识到,昨夜自己突然离去,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又让他担惊受怕了大半夜,萧景泽生气也是应该的。
    她叹了口气,“也罢,这是早上我命人准备的羹汤,你叮嘱他趁热喝。还有,同皇上说,等他气消了,我再跟他赔罪。”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萧景泽根本没有再回到椒房殿,高傲如谢家嫡女,也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她心中着实委屈,萧景泽给予她的,从来都是如春风拂面的温柔,即便是那一回在太液池,也是言辞恳切,情意深深,可这一回,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冷战呢?
    她想不通。
    又是一天过去了,椒房殿宫门外的那条小道,谢瑶光来来回回走了数遍,到底也没有鼓起勇气去到那金碧辉煌的未央宫。
    谢瑶光这一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夜深人静,连在外头守夜的喜儿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她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想到了那儿,鼻头一酸,眼眶竟湿润起来。
    屋内只有烛火轻摇,突然却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阿瑶睡下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近日兴致不佳,吃罢膳食就歇下了,您……”这是喜儿的声音。
    萧景泽皱了皱眉,道:“朕进去看看。”
    谢瑶光本想起身,可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闭上眼睛假寐。
    脚步声很轻,像是怕吵醒了她,到了床前,似乎有衣料的摩挲声,谢瑶光忽然想,她床前连一张圆凳也无,皇帝陛下该不会是蹲了下来吧。
    这般想着,就感觉到额头有微微冰凉的手掌在触摸,那样的轻,那样的温柔。
    谢瑶光按捺住想要起身的冲动,僵着身体,感受那掌心渐渐涌上来的温暖,她好想问一句为什么,可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
    “阿瑶,我该怎么办?”
    大概是不自觉的动了动,萧景泽的手瞬间就收了回去,慌乱地站起身离开了寝殿。
    听到吱呀的关门声,然后是喜儿恭送皇上的声音,谢瑶光缓缓睁开了眼睛,最初的那种他能带着一身寒意深夜来看自己的欣喜已经荡然无存。
    她咬了咬唇,忽然想起那一年冬夜初雪,在太液池畔,萧景泽说得那个故事来,深埋在皇权之下的红颜枯骨,自己如今为他喜为他悲,是不是就像前朝那些盼着皇帝来看一样的宫妃一样,可怜至极。
    谢瑶光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也从刚刚萧景泽的那句话里知道他遇上了难事,可她就是委屈加不忿,她不忍心怨他,不忍心怪他,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愈发显得自己委屈,说起来,女人的脾气,有时候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大抵过了三五日,喜儿忽然拿了一封信来,信是从北方的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说是华月郡主扮成小兵混在军中,行军路途艰险,不能分神将她送回,只能待战事停歇再说。
    谢瑶光看了一眼封口已经掉落的火漆,知道这是先送到萧景泽那里,他看过之后又专门派人拿给自己看的。
    大抵是怕自己担心吧。
    不过知道华月无事,她心底也松了一口气,随口问了句,“除了这封信,前线可有战报送来?如今军情如何?”
    因为是急行军,将士们日夜兼程,作为主帅的凌元照都鲜少有家书传回,她这几日连椒房殿都没有出过,萧景泽又睡在了未央宫,自然无从得知前线战事。
    喜儿倒是知道一些,听她问起,犹豫了一下道,“还是粮草的问题,听黄内侍说,大司农这几日几乎是睡在了御书房,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怎么弄银子呢。”
    国库空虚,是谢瑶光早就知道的,她心里犯嘀咕,难道萧景泽是因为这事儿为难?不对,这事儿即便再怎么为难,也不是什么突发状况,不至于突然冷落了她。
    意识到自己突然又想起这件事,她不由暗暗嗤笑自己,好端端的军国大事都能被她联想到儿女情长上去,也真是太没出息了些。
    “喜儿,你出宫一趟,从我名下的商铺里抽调五万两白银,另外购置一些御寒衣物,一并捐给军中吧,看能不能解了这次燃眉之急。”长安城虽然已经逐渐有了春暖之意,但在遥远的北方,阴山之下,仍然是寒风刺骨。
    谢瑶光想了想,又道:“珠玉,你去把平日里宫中收支的清单账册拿来,我要看一看。”
    长安城盛行奢靡之风,要想使得国库丰盈,除了要在盐政、织造等官造司上下功夫,节源开流也不失为一种可行之道,一旦从宫城之中行勤俭之事,上行下效,长此以往定会大有裨益。
    可仅仅才翻了一本账册,谢瑶光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我最近新做了衣裳吗?”她仔细想想,自己寻常不出门,也不需要面见宫妃,一季五六身衣裳便已足够,这每个月的五匹布的支出,还有这首饰,椒房殿中的摆设,她怎么都不知晓呢?
    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迟疑了一下,犹豫道:“莫不是下头的人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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