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徐冉抬头,朝他看去,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太子一愣,怔忡间,她已经直直奔来。
    原来是扔雪球太厉害,扔得别人都结起盟来,打趣说要逮她。
    徐冉躲到太子身后,踮起脚,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边,声音软软糯糯的,透着一丝狡黠:“殿下,让我躲会。”
    寻迹来追的宫人正要扔雪球,一见太子挡在跟前,一个个立马缩回去。
    徐冉捂嘴偷笑。
    太子回头望她,正好瞅见她沾沾自喜的模样。眉眼间透着机灵劲,像极了深山中奔来奔去的小狐狸。
    不知怎地,他竟起了捉弄之心。往旁一跨,神情端容:“不许耍赖。”
    果真见她一张小脸随即紧皱,不得不往树边跑。瘪嘴说了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太子双手负背,不用问,也知道,小姑娘肯定暗自腹诽。
    不厚道。
    依她的唇语,说得是这三个字。
    徐冉念着“不厚道”往树下躲,宫人见太子无心为徐冉做遮掩,只说要公平,便放开了胆,往她那边砸雪球。
    太子往后一退,退到福东海身后,用靴尖踢了踢福东海,“去,帮衬着徐二娘子。”
    徐冉以一敌三,好不容易等到“援兵”福东海到了,便愈加加快速度扔雪团。一边扔一边催福东海,“福公公,你快些揉雪球!”
    福东海苦着脸揉雪球,老腰都要断了,不停地往地上捧雪攒雪揉雪,好不容易揉了个大雪团,徐冉拿起雪球就发起狠往前扔。
    力气太大,扔得太远了。
    随即便听到前方台阶处传来一声“哎呦”,响起骂声,“谁!谁扔的雪球!”
    徐冉踮起脚尖望去。
    刘阁老脸上衣领上都是雪渣子,郁闷地站在风中颤抖,不是冷的,是被气的。
    竟有人敢拿雪团子砸他这个一品重臣,反了天了!
    众宫人立马停下来,垂首侍立。
    徐冉扔掉手里的雪团,拍拍手,和福东海小声道:“福公公,砸雪刘阁老的那雪团子,是你揉的,咱俩一条船上的,可千万别供我。”
    福东海悔得肠子都青了,刘阁老出了名的难缠,不供她供谁?难道供殿下么?
    刘阁老气冲冲往树下而来,并未整理仪表,而是指着一身狼狈,冲太子道:“殿下,您看,我这才到东宫,就被弄了一身雪,您可得为我做主,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竟这般胡闹。”他朝徐冉那边扫了扫,指着道:“刚才好像就是从那个方向砸过来的。”
    徐冉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刘阁老……真的好凶……
    太子眯了眯眼,微启薄唇:“刚才砸雪的人,是孤。误伤了阁老,实在不好意思。阁老若不嫌弃,请入暖阁更衣,孤自当赔礼谢罪。”
    刘阁老一愣,当即喜笑颜开:“这、这哪里敢让殿下赔礼谢罪呢,能被殿下的雪球砸中,那是臣的荣幸,还更什么衣呢,不更了!”
    徐冉在心中暗叹,阁老这变脸功夫学得不错。
    刘阁老虽是如此说,但他年纪大了,沾不得风寒,太子坚持请他入阁换衣,半推半就,也就往暖阁去了。
    太子临走前,指指徐冉的鼻子,“就你淘气,看下回还敢不敢了。”
    他一背过身,徐冉吐吐舌。
    换好了衣服,刘阁老心情棒棒的,殿下亲赐了衣袍,虽然一看就是新衣,但感觉上面沾满了殿下的气息,穿在身上别提多高兴了。
    因他比太子要矮上一截,衣袍拖地,刘阁老心疼地提袍,太子道:“阁老无需如此,弄脏了丢掉就是。”
    刘阁老:“那可不行,殿下赏的衣服,臣自当好好珍藏。啊对了,殿下,这衣服是赏给臣的吧?不用洗了还吧?”
    太子漠然脸:“自是赏给阁老的。”
    刘阁老开心一笑。
    等出了暖阁,太子问:“今日阁老前来,所为何事?”
    刘阁老道:“难得忙里偷闲一日,皑皑白雪,老臣特邀殿下一起前去江头垂钓。”
    太子身形一滞。
    刘阁老委屈脸上前,“六国盟会一事已安排妥当,各方奏折也已下发下去,无事叨扰,且上次殿下应下的,说无论老臣何时想去垂钓,殿下一定作陪。”
    太子有些头疼。既九月份答应刘阁老垂钓之后,因着政务繁忙,且忙着教徐冉的骑射功课,一拖再拖,为了不让刘阁老寒心,便许下诺言,说是他日一定奉陪。
    徐冉凑过来,偷笑:“殿下,你们要去‘独钓寒江雪’吗?小的祝殿下和刘阁老,多钓几条鱼,最好啊,整条江的鱼儿,不用鱼饵,便自己跳上了岸,任君取索。”
    太子看她一眼,黑锻广袖一挥,道:“你也跟着一起去,孤和刘阁老‘独钓寒江雪’,你就在旁边侍酒。”
    徐冉一僵。
    片刻后,东宫宫门。
    刘阁老入了马车,太子拉徐冉进马车。徐冉求情:“殿下,我能不去吗?”独钓寒江雪这样有意境的事,一看就不是她的做事风格。她一点也不想要当个文艺少女啊。
    太子无情拒绝:“不行。”
    徐冉苦着脸进了马车。
    一路前进,刘阁老聊起政事,太子时不时点头,朝徐冉那边瞄几眼。
    小姑娘怏怏的,就这么不想陪他去钓鱼吗?
    思及此,太子不由地多看了刘阁老一眼。
    说实在的,他也不想去钓鱼。无奈阁老开口,不得不去。既然要去,就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有小姑娘在,就不会无聊。
    到了地方,刘阁老直吆喝,徐冉看着他,一副“一点也不想求老司机带”的表情,生无可恋地为两人执壶满酒,然后就滚到一边拿树枝画圈圈去了。
    刘阁老笑,“这个徐娘子,有趣得很。”
    太子:“确实有趣。”
    两人一边垂钓,一边天南地北地碎碎聊,不知怎地,话题又绕回到徐冉身上。
    刘阁老仔细回想,“记得初次提及徐二这个人,好像还是因为她开学考交了八门考,哈哈,转眼一年过去了,过些日子经仪堂便又要举行开学考了,希望这次她可不要再交白卷了。”
    太子望徐冉那边望,眸中似含了一瓢春水,柔柔的,亮亮的,“如今她学业大有长进,上次学堂讲学,阁老不是也在吗,她可是她们级的第十名,徐二脑子好使,又肯勤学上进,磨练磨练,将来定有大作为。”
    刘阁老顺着太子的目光望去。
    徐冉正在堆雪人玩。
    阁老叹:“她能有作为自是好事,只是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殿下应该多想想自己的事,两年之约可只剩一年了,太子妃的真正人选,殿下可得早日定下来。”
    太子没说话,一双眼睛盯着徐冉,他看得这般忘神,竟连鱼儿咬住了钩的动静都不曾察觉。
    刘阁老轻声唤他,“殿下?”
    太子回过神,指着徐冉道:“你看徐二娘子,多么天真无邪,堆了个雪人也能玩得如此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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