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毛若凡送到他家的小区门口,夏敬行和夏琚一起向这个男孩儿道别。
    等他走得远了,夏敬行再次把车开上路,问坐上副驾的夏琚:“这个人靠谱吗?”
    夏琚听罢愣住,经过这两天的境遇,他想毛若凡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可是他又怎么能够完全确定?被背叛已经不是一两次的。哪怕现在为他挺身、为他发声,将来也有可能因为某个契机而离开他吧?夏琚被问得沮丧,担心自己再出什么事,给夏敬行添麻烦。
    只是,如果对这个世界上的人完全失望,那岂不是太可悲了吗?从前他一度认为夏敬行糟糕透顶,现在不也死心塌地地爱他吗?太快放弃,说不定会失去很多可能。夏琚抿了抿唇,道:“他很好的。我会用心对待他,这样以后即使有改变,我也不会后悔了。”
    很奇怪,夏敬行听到这样的回答,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以前夏琚如此,夏敬行会认为这是因为他的年纪小,还是个单纯、天真的孩子,但经历过最近的事情后,夏敬行确认并非如此——他只是一个纯粹的,不怕用真心换来假意的人。
    晚上,知道夏琚洗过澡,坐在书桌前写好作业,夏敬行才把赵仪洁找上门的事告诉他。
    夏琚听完愣了愣,想起不久前似乎在小区门口见到一个和她相似的人,难不成真的是她吗?
    “成轩向她问了一些证据,她答应将来出庭作证。”夏敬行歪头端看他片刻,道,“你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应该不怕案件再审,你得出庭了吧?”
    听完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完,夏琚沉默了一会儿,道:“佟弗念和毛若凡为了帮我,被其他同学嘲笑和欺负。还有一些无辜的人,因为有人想欺负我,他们没帮上忙,也挨骂了。以前,我觉得翻不翻案都没关系,只要平平静静生活就好了。虽然有时想起不能再参加比赛会很遗憾,不过我还能继续滑冰不是吗?可是现在我很想翻案,我想让大家都知道,那些帮助我的人,他们没有错。”
    夏敬行抱起双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俄顷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伸手揉了一下夏琚的脑袋,笑道:“瞧瞧,我从哪里捡了这么一只小天使?”
    夏琚没好气地翻白眼。
    “不管怎样,现在的时期比较特殊。这段时间,你如果在学校里受了欺负,只要不是特别过分,都暂时忍一忍吧。否则,让人落下口舌就不好了。”夏敬行捏捏他的脸蛋,“既然你受惯了委屈,就暂时再受一段时间吧。既然你那么想去学校。”
    虽然案件审理时最讲究的是证据,可是夏琚很清楚夏敬行这么吩咐的原因。当年,他不就是因为性格冷漠孤僻,所以在案发以后完全没有人相信他吗?在那时,甚至有青少年心理学专家提出,像他这种性格的孩子,非常容易走上犯罪的道路。
    再忍忍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夏琚告诉自己,忍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转的。
    夏敬行当然完全相信夏琚能够完全忍耐这段时间里周围的人对他的不公平,可即便如此,叮嘱他一定要忍耐的夏敬行其实在自己的心里,又忍不住为夏琚愤愤不平。
    他为什么要忍耐吗?错在于他吗?如果事情换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夏敬行或许会像夏琚一样,觉得忍一忍是理所当然,不过当遭罪的人是夏琚,夏敬行还是感到有东西堵在了心口,不吐不快。
    事情发酵的这段时间,夏敬行在公司里同样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他发现Susan的工作态度没有以前认真了,产品开发部的人在开会时常常出于心不在焉的状态,而且他看得出来,他们是故意心不在焉。
    之前一起去砂糖岛度假的那些人,有好几个如今对夏敬行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尤其是那些曾经对夏琚示好的人,包括吴歌。那天幼儿园有活动,提前放学,吴歌把孩子带到公司来,夏敬行见到小姑娘,问了声好,看见她的爸爸双手牢牢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小姑娘不懂事,也不了解情况,对着夏敬行叫完叔叔好以后,难受地申诉:“爸爸,疼!”
    夏敬行看多了人情变故,懒得摆出计较的表情,转身回了办公室。
    所幸夏敬行的上司没找他麻烦。下午,一位终年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的执行董事来到公司,夏敬行同其他人一起在总经办和他碰头。
    谈话结束后,对方半开玩笑道:“夏总监,怎么听说,你家有个小恶魔?”
    夏敬行冷淡地回视。
    “要不怎么总说,夏总监是大魔王呢。”叶懿川在一旁打圆场,笑道。
    夏敬行对这位董事礼貌地微微一笑,以工作为由,起身告辞了。
    将来年春季新品的设计方案定下后,产品开发部可以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在产品设计完成前,夏敬行得以有些空闲,处理夏琚的事。
    此前的研讨会上,正是这位执行董事提出要多给新人机会,不能总是设计总监和首席设计师事备躬亲。夏敬行乐得清闲,随即答应下来。事后虽然听说新上任的首席和这位董事有些关系,不过既然是家庭企业,有点儿关系不足为奇,夏敬行懒得在意。
    回到办公室内,夏敬行坐下后不久,接到Susan的通知,说有一位姓薛的先生找他,称是他的大学同学。
    夏敬行没想起自己的同学里有这号人物,问过以后,听说对方没有留下任何有效信息,于是将此事抛之脑后。他挂断电话,看见叶懿川朝他的玻璃门走来。
    “刚才的事,你别介意。”隔着办公桌,叶懿川在他的对面坐下,“毕竟从自己老妈手里接管的位置,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嘴巴一直难合上。”
    夏敬行被他逗笑了,说:“无所谓。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蠢了,否则不会连股权被稀释了也没察觉。”
    叶懿川的十指交叉放在身前,夏敬行见他的两根大拇指绕着圈儿打转,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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