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世子夫人亲自去二皇子府探望二皇子妃,在人前为二皇子洗清恶名:“二皇子妃怀孕时日尚短,胎相不太稳定,所以卧榻静养。也不知是哪些小人,在背后胡乱嚼舌,说什么二皇子殿下伤了二皇子妃,真是无稽之谈。”
    卫国公府摆出如此态度,不管众人信不信,口中都得附和几句:“说的是。二皇子殿下和二皇子妃成亲几个月,一直恩爱有加。这等谣言,一听便是胡乱捏造出来的,实在不可信。”
    “二皇子妃一心养胎,不能露面,这才令人生了误会。”
    “安胎要紧,总不能为了这些捕风捉影之谈强撑着露面。”
    永安侯夫人是二皇子的亲舅母,也去了二皇子府探望。然后,在人前说起二皇子妃时,满口夸赞之词。
    永安侯则私下对二皇子进言:“……流言看似无形,最是伤人。殿下何不趁此机会,亲自写信给皇上,说明原委。也免得皇上对殿下心生误会。”
    二皇子对永安侯这个舅舅,一直十分信任,闻言叹了口气。也未隐瞒,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父皇近来对我颇为不满。我若写信前去分说,只怕父皇心中愈发不喜。”
    永安侯心里一沉。
    二皇子对裴皇后六皇子的怨怼不满,轻飘飘的几句带过。听在他的耳中,却如石破天惊,心中骤然蒙上了浓厚的阴影。
    裴皇后要做什么?
    裴皇后有没有将秘密告诉六皇子?
    六皇子如此得宣和帝欢心,生出争储之心,也不稀奇。若真的如此,六皇子就是二皇子脚下最大的绊脚石,犹胜大皇子……
    永安侯心念电转,面上半分不露,低声说道:“殿下无需多虑。父亲训斥儿子几句,天经地义,殿下何必放在心上。殿下如今被人算计,身陷流言,这等委屈,一定要让皇上知道。”
    “还有,二皇子妃有了身孕,即将为天家开枝散叶,也是一桩大喜事。偏偏有人借着二皇子妃安胎之事,兴风作浪。皇上知道此事,定会龙颜震怒。”
    简单来说,要有技巧地诉苦告状。
    永安侯善于揣摩圣意,低声仔细指点。
    二皇子打起精神,一边听一边点头。当日,就写了一封信,令人送去皇庄。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下榻
    二皇子的信很快送到了宣和帝的面前。
    宣和帝随意瞥了一眼,连拆开信的兴致也没有,随口道:“先放着,等朕有了空闲再看。”
    宣和帝一心养病,朝堂政事一概放下,如今多的是空闲。二皇子府里的动静,折腾得连皇庄里的人都知道了。宣和帝焉能不知?这么说,显然是对二皇子颇为恼怒不满。
    赵公公恭声应是,将信放置一旁。
    一旁的裴皇后和六皇子对视一眼。
    裴皇后略一思忖,还是张口为二皇子说了情:“二皇子特意写信来,想来是有要紧事。皇上还是拆了信,看看信里写了什么。”
    “是啊,父皇。”六皇子接过话茬:“二皇兄的信,父皇还是看看吧!”
    宣和帝神色微冷,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之前他一直忙着写信给你们母子两人,扰得朕也不得清静安宁。”
    “朕不准他再写信给你们。他心里不痛快,撒气都撒到二皇子妃身上了。二皇子妃受了伤,又动了胎气。只得卧榻静养。卫国公府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还得在人前为他遮掩。”
    “他府中那点事,闹得人尽皆知,天家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朕身在皇庄,多有不便。不然,早就狠狠责罚他了。”
    “他现在写信给朕,无非是诉苦辩白。有什么可看的?”
    “你们也不必为他求情说话了。朕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宣和帝一动怒,裴皇后和六皇子不敢再吭声,只得闭嘴不言。
    ……
    程锦容将宣和帝不甚美妙的脸色尽收眼底,只做未见,走到龙榻边轻声道:“微臣为皇上复诊换药了。”
    宣和帝嗯了一声,躺在龙榻上。
    程锦容每日复诊换药,既熟稔又利索。一炷香时辰,便忙完了,含笑禀报道:“皇上的伤处日渐好转,从今日起,便可试着下榻走动了。”
    从治病之日算起,已有两个多月,整日在床榻上躺着坐着,委实气闷。宣和帝早有下榻走动之意,奈何程锦容一直未曾松口,宣和帝只得忍了下来。
    今日终于能下榻了!
    饶是宣和帝城府极深喜怒不行于色,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了喜意,立刻道:“来人,扶朕下榻。”
    裴皇后就在龙榻边,不假思索地伸手扶起了宣和帝。
    六皇子满面雀跃的上前,一同扶着宣和帝下了龙榻。
    脚落地的刹那,宣和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和开怀。恨不得立刻走出寝室。
    程锦容莞尔一笑,轻声提醒:“皇上暂且不宜出寝室,在寝室里走动一二。上下午各走动一回,每次时间不超过一炷香时辰。还有,皇上龙体虚弱,需要人搀扶着走动。”
    宣和帝心情大好,被这般仔细叮嘱,竟也未动气,还说笑了一回:“朕都听程太医的便是。”
    虽是随口之言,也可窥出天子对程锦容的信任和器重。
    哪怕是赵公公,心里也油然升起一股艳羡之情。
    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得了天子的信任和圣眷,程太医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更重要的是,程锦容已拥有了对天子的影响力。
    裴皇后和六皇子的受宠,和程锦容密不可分。
    这种影响力,才是最令人羡慕的。
    程锦容抿唇一笑:“皇上这么说,真是令微臣受宠若惊了。”
    宣和帝在裴皇后和六皇子的搀扶下,慢悠悠地在寝室里走了两圈。不必程锦容叮嘱,宣和帝便已有了虚弱疲惫之感,不得不坐回床榻边。
    “朕现在真是不中用了。”
    人在病中,总比平日脆弱得多。宣和帝强自隐忍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吐露了几句:“想当年,朕骑着宝马,挥舞长刀,领着数万士兵在战场上冲杀。所到之处,无人可当。可现在……”
    万千唏嘘,化为一声长叹。
    裴皇后柔声安抚道:“皇上如今在病中,龙体虚弱,也是难免。待日后龙体痊愈,便能恢复如初。”
    六皇子也以孺慕景仰的目光看着宣和帝:“在儿臣心中,父皇英勇无畏,盖世无双。”
    贤妻爱儿,原来是这等感觉。
    铁石心肠,也会化为绕指柔。
    宣和帝颓唐之意一扫而空,笑了起来:“好,说得好。倒是朕太过矫情了!”想及之前因二皇子来信一事给了裴皇后六皇子没脸,宣和帝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和歉然。
    当然,堂堂天子之尊,绝无可能道歉。
    宣和帝目光一扫,忽地说道:“将信拿过来,朕要看看二皇子写了什么。”
    这也算是变相地哄裴皇后高兴了。
    毕竟,二皇子是裴皇后的“嫡长子”。看在裴皇后的颜面上,宣和帝大度地饶了二皇子一回。
    裴皇后笑着应了,亲自拿了信过来,放入宣和帝手中。
    宣和帝拆了信,目光掠了过去。
    永安侯不愧是擅于揣摩圣心圣意之人,这封由永安侯亲自指点二皇子亲自执笔写的信,写得一波三折,极有感染力。
    宣和帝一开始平静无波,看到后来,目中渐渐蕴起了怒意。
    二皇子在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裴皇后心中忐忑,下意识地看了程锦容一眼。程锦容安抚地笑了一笑,裴皇后的心情顿时平稳了下来。
    “皇上,信里写了什么?”裴皇后试探着问道。
    宣和帝哼了一声,直接将信给了裴皇后:“皇后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裴皇后接了信,迅速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裴皇后露出一丝恼怒:“皇上,臣妾一直在皇庄,竟不知京城出了这么多事。这背后煽风点火之人,不怀好意,令二皇子身陷流言,令天家失了体面。”
    “臣妾恳请皇上下口谕,彻查此事,还二皇子清白名声。”
    不管如何,裴皇后是二皇子的“亲娘”,在表面上也得做出维护二皇子的姿态来。
    六皇子听着话音,也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义愤填膺的附和:“不知是何等小人,在暗中生事,离间天家父子亲情,此风绝不可涨。儿臣恳请父皇立刻下旨!一定要查清幕后主使之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奉旨
    有胆量在暗中滋事出手对付二皇子的人,会是谁?
    还能有谁?
    宣和帝目中闪过怒色,声音陡然沉了下来:“朕自会下旨彻查,此事你们不必多虑忧心了。”
    裴皇后和六皇子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一同谢恩。
    宣和帝略一思忖,便张口下令:“赵公公,去宣贺校尉觐见。”
    赵公公应声而退,片刻后,贺祈迈步进了寝室。
    身为天子亲兵统领,贺祈这么长一段时日一直守在寝室外,今日还是第一次被天子召见。贺祈适时地表露出了激动和见到天子的喜悦,拱手行礼:“末将贺祈,见过皇上。”
    宣和帝见到久违的熟悉俊脸,也觉得亲切,淡淡笑道:“贺校尉免礼。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为皇上效力,是末将分内之责,纵是赴汤蹈火,末将也不会皱眉。”贺祈不假思索地应道。
    一派忠心耿耿。
    宣和帝目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和缓了几分:“朕今日宣召你前来,是有一桩差事交给你。无需赴汤蹈火,回一趟京城便可。”
    “你去一趟大皇子府,传朕口谕。”
    “京城流言纷纷,牵扯到了二皇子,定有小人暗中作祟。令大皇子在五日内平息流言,并找出幕后主使之人,严惩不贷。”
    贺祈沉声领命。
    程锦容心中暗暗惊叹,下意识地抬头,和贺祈遥遥对视一眼。
    宣和帝不愧坐了多年龙椅,帝王心术手段,令人难以招架。
    二皇子府的流言,十有八九和郑皇贵妃母子有关。宣和帝直接下口谕,令大皇子彻查此事。大皇子必须在五日之内,对天子对众人有个“交代”。
    大皇子要自保,就得找个令众人信服的替死鬼出来。要么,就得自陈无用,向天子请罪。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大皇子此次都吃了个大亏,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皇后和六皇子也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奥妙,各自舒展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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