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停地笑,笑得花枝乱颤。
    我生气地放下刀叉,“喂,有这么好笑吗?”
    她这才收敛了笑,用颠倒众生的眼睛看着我,说:“我觉得你像个十几岁,刚刚学会撒谎的小男孩儿,太可爱了。”
    我端起酒口大大的灌了一口,继续故意用刀叉使劲地划着盘子。
    她用手托着腮,凝视着我。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娇美的脸颊上染了一点红晕,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我没好气地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幽幽地说:“今天晚上,你可以在我的房间和我一直睡。”
    我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在远处有人重重地敲响了一挂大钟。
    那钟声震得我全身酥麻,魂飞魄散。
    我定了定神,冷哼了一声,“对不起,我可不是那么随便跟人睡的人。”
    黄灵音抿嘴一笑,然后又幽怨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十几岁的小男孩儿,是个不解风情小傻瓜。”
    我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不叫不解风情,这叫不乱来,一个正直的男人都会这样的。”
    她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好吧,反正我今天晚上的房门不锁,你要是想来,就来,不来,我也不勉强你。”
    说着站起来,故意扭着妖娆的腰肢出去了。
    看着她妖娆而美丽的背影,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后悔。
    既然她想让我去她的房间,我为什么不去呢,毕竟是这么美丽、迷人的女人。
    可是,一种她身上散发着一种让我心里莫名不安的气息,让我不敢去。
    那是一种美丽而可怕的妖气!
    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我正坐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玩手机。
    黄巧音从楼上下来了。
    今天的她没有化妆,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身上穿着那件和那幅油画里一样的那种裙子,一头披肩长发,眼睛清澈闪亮,纯过透明,完全没有了她以前的那种妖媚,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换成了一个清纯,质朴,生活在大森林中的女孩子。
    我看呆了。
    她淡淡地一笑,“现在的我是不是看起来像那幅油画中的少女?”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你今天为什么这副打扮?”
    “因为今天男主角要上门了,对了,这几天你的剧本背熟了没有,别到时候露出破绽来。”
    “放心吧,我不过是个小角色,那几句台词我早就背熟了。”
    “还有剧情呢,剧情你也要很熟哟。”
    “你放心吧,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没有任何问题。”
    她点了点头,“他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来了,你现在最好准备一下,早点进入状态,雷先生。”
    说完,回身上了楼。
    没到半个小时,大院的门铃就响了,我向外一看,真得是泰勒来了。
    只见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风衣,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皮包。
    看上去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有一种贵族气质。
    我出去给他开门。
    他一见我,愣住了,“雷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笑着打开大铁门,向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反问道:“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是一位叫白巧音的小姐,说她手上有一副唐代大画家李思训的山水画,让我来看一下。”
    我点了点头,“那你了解李思训吗?”
    “多少了解一些,他是唐朝宗室唐玄宗时期,官至右武卫大将军,晋封彭国公,擅长山水画,后世尊为‘北宗’之祖。”
    我点点头,“你一个洋人,能知道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
    “雷先生……你……那位白小姐不会就是你的……你是他的……”
    我背起了剧本里的台词,“她是我的主人,准确的说她的父亲是我的主人,她的父亲去世了,所以,现在由我来照顾她。”
    他点了点头。
    我们俩走进大厅,我指了指椅子,“泰勒先生,你坐,我给你拿画儿去。”
    他并没有坐,而是在大厅里四下看大厅里面的那些油画,在黄巧音的那幅肖像前站住了,久久地看着。
    我打开橱柜,把早就准备好的那幅李思训的赝品拿了出来,递给泰勒。
    他接过的画轴,指了指黄巧音的肖像画,“这位,就是白小姐?”
    果然入套了。
    我心里暗暗佩服黄灵音布下的这个局,一步一步,准确无比。
    我按着剧本的剧情,点点头,“是的,她就是白小姐。”
    泰勒一脸的兴奋,目光闪闪,面颊微红,问我,“雷先生,我可以见一下这位白小姐吗?”
    我皱着眉头瞟了他一眼,“泰勒先生,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白小姐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不愿意见人的,你为什么非要见她呢?”
    我讪讪地笑了一下,“我,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东方少女。”
    我突然想起来黄灵音跟我说,这个泰勒虽说是个有身份有地位,富可敌国的有钱人,可是他还是个从来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雏鸟。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见到女神的小男初中生,看来他是动情了。
    我指了指那轴画,“我们还是先看画儿吧。”
    我们俩把画在一张桌子上展开。
    泰勒拿出一个放大镜一点一点地看着,看到一半,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脸上泛起不悦之色,“这不是真迹,这是一幅赝品。”
    “你怎么知道这是一幅赝品,这可是我们老先生以前的珍藏,不可能是赝品。”
    我说着剧本的台词儿。
    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指着画面,目光炯炯地说道:“我对唐画还是有些研究的,就这位李思训,他最擅长画青绿山水,笔力遒劲,画风精丽严整,在用笔方面,能曲折多变地勾划出丘壑的变化,法度谨严、意境高远,你再看看这幅画,哪有一点像李思训的画,他明就是一幅赝品嘛。”
    “那可能是我拿错了,不是这幅,你再稍等一下,我再找找。”
    我按照剧情,又来到那个装着许多画的橱柜里,把里面的画全部给拿出来堆在地上,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就有一张《八十七神仙图》的残片。
    我向泰勒招招手,“泰勒先生,你过来看看,哪一幅是真迹。”
    他走了过来,顿下来一幅一幅地打开仔细地看,看了一张就扔到一边,又接着看。
    我故意又拿出一幅画扔到那张《八十七神仙图》的残片的旁边。
    他目光一闪,看到了那张残片,眼睛一亮,站起来走过去,拿起那张残片,拿着放大镜一点一点地看。
    我心里暗叹,“你这个傻瓜,你中计了!”
    但是,我知道这个大厅里有八个隐藏的摄像头,上下左右各个角度都有,现在黄灵音正在她的房间看着我们,听着我们呢。
    我不敢提醒他。
    我装作不以为然地说:“泰勒先生,你奇怪,好好的画不看,你看那张破布干什么?”
    “破布?”他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按照剧本上的台词说道:“是啊,这不就是几张破布嘛,原来也是在这里的,可是大概是因为时间长了,都烂成几片了,那天白小姐让我把它们给烧了。”
    “烧了?”泰勒一下站了起来,声音很大地问我,“你是说你把那几张残片给烧了?”
    剧情到了高朝部分了!
    我眨了眨眼睛,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我这几天事多,没烧。”
    “没烧!太好了,你方便把那几张残片给找出来让我看看吗?”
    他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我挠了挠后脑勺,装作努力地想了想,“那天我收拾其它的东西,一时之间我也忘了把它们放在哪里了。泰勒先生,这张破布到底是什么呀,不过是一块画着几个人的破布嘛,你为什么……”
    “雷先生,我称它为破布,你真是辱没了它,你听说过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图》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吴道子,我是听说过,是我们国家的画圣,最精于白描,有‘吴带当风’之说,不过你说的什么《八十七神仙图》,我没听说过。”
    我指了指那个残片,“这个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八十七神仙图》吧?”
    他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也是在几张画册里见过,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幸运可以亲眼见到它,真是太……”
    他激动得几乎不会说话了。
    我心里连连叹息。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图》呀?”
    他指着那张残片,颇为专业地说道:“你看看,这幅画的线条严谨、简练、流畅,有的线长达几米,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整幅画面虽然未着任何色彩的白描作品,但是画作却用这万千绵密又灵动的线条之中表现出强大的生命力来,极富节奏感和韵律感,让画中的人物显现出迎风起舞、衣袂飘飘的动感,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吴带当风’。”
    我配合地点点头。
    他又激动地说:“你再看看他用线条描绘的这些人物身上佩戴的饰品、襦裙和飘带,层次分明,你再看看这些人物面部表情,虽说没有西方画的透视感,可是眉眼间却显得格外有神,神韵毕现,这是千载难逢的珍品,不,它应该说是珍品中的珍品。”
    我心中暗叹一声:你这个家伙已经没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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