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没给你们烫熟了?屁股没给你们咬掉了?心没给你们掏出来嚼吧?是不是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看你们是又忘了咱们是什么人啦。
    怎么逃个荒,就给大家逃成这样了。
    咱们以前,可是正经过日子人家,眼下也要过正经人家该过的日子,怎么能时不时就想用命搏钱?”
    大伙不吱声了:那倒是,他们是正经人。
    宋福生语重心长,又特意和阿爷说:
    “甭管咱们乐不乐意,这是上面交给咱们的任务。
    而且,咱们接待好了,不一定能得夸。
    咱们要是接待不好,就不是里正不里正的事了,他那个官算个么,是县令和县丞会对咱们很不满。”
    宋阿爷一脸疑惑:“我寻思咱都认识上小将军了,他们算个鸟。”
    “阿爷,你以为县令和县丞不晓得这事吗?
    陆公子来,前脚一走,后脚就传遍。
    也正因为咱们认识陆公子,才要更好地做这个事儿。
    因为咱们不能让陆公子丢脸。
    别人说咱们啥也不是,不要紧,但是会先讲究他,会说他认识的这是啥人啊。”
    宋阿爷立刻郑重了起来,对着桌子敲烟袋锅:“都给我仔细听着福生讲话,不行嬉皮笑脸。咱们可以不要脸,但绝对不能让小将军丢脸。”
    马老太也在下面变了脸色道:“你们这些挣工分的,听明白没有?让干么就干么,别丢了丑,我还得跟你们吃挂唠。”
    大郎无奈道:“奶。”
    王忠玉也说:“大娘,你看你这话唠的。”
    齐婆子她老头子嘀咕说:“就是,咱大伙不是一家人嘛。怎的就分你们俺们了。”
    齐婆子先翻脸:“谁和你是一家人?俺们是烤炉房这头的,别影响俺们买卖。”
    “嗳?你这婆娘,你和我不是一家人?”老头子摘棉鞋要吓唬婆娘。
    齐婆子:“嗳?你个老头子,我一把岁数了,像毛驴子似的日日雪里走,你敢打我?回头开春我自个起房子,我还不和你过了呢。”
    大伙立即哄笑了起来。
    有人笑着说:“挣钱的老太太就是不一样。”
    也有老头子嘲笑齐婆子男人:“老哥,你这不行啊,婆娘要管不住了。”
    齐婆子几个儿子说:“爹,娘,别闹了,说的跟真事似的,咱家眼下起一栋房子都费劲。”
    宋阿爷叼着烟袋锅子瞧热闹:“呵呵,呵呵。”
    宋福生听着身旁阿爷的憨笑声,更心累:
    “听我说,听我说,开会哪。
    从西头开始数,我念到名字的,必须给屋子空出来。
    你们这些家,房子大,先借人住住。
    东西能堆到别人家的,尽量拿到别人家。
    郭家,阿爷您家,大伯您家,娘,你家,以及宋二伯娘家。”
    一听从西面要把头开始数,没等念到名字,其实这几家心里就有数了。
    纷纷点头:“中中中。”
    “搬走了不代表不烧炕,你们几家还得给烧热乎喽。”
    “中中中。”
    “至于你们最近几日要住到谁家,我不管,也安排不起。都私下商量去,去各家挤挤。挺几日,他们走了就好了,好不好?”
    “中中中。”
    “三儿,我就去你家了。”马老太道。
    宋福财宋福喜哥俩:“娘,那我们呢。”
    “我哪晓得你们去哪,爱去哪去哪。”
    总之,各家塞一塞。
    李秀家塞的全是蛋糕房的同事,外加一个朱氏,一屋子女人。
    王婆子家是塞了好些个孩子。
    宋福生大伯一家,去田喜发家挤一挤,
    郭老大家两个半大小子,加上大郎二郎,去和四壮牛掌柜挤。
    宋富贵家负责安顿宋二伯娘一家,挤不下的,又去别家,女的一铺炕,男的一铺炕。
    马老太和钱佩英、宋茯苓、米寿、宋金宝,是挤在宋茯苓的那铺炕上。
    钱佩英和宋福生的那铺炕,有宋阿爷,宋阿爷的大儿子、宋福财、宋福喜、以及郭老大和郭老二。
    挤一挤,将就着,倒是全塞下了。
    第二日,就在高屠户给大兵们刨茅坑、搭茅房,宋福喜带着几人在做脸盆,几个妇女在做欢迎横幅时,从村口开始就响起了锣声。
    只看两名官差,一路走,一路敲,直敲到任家村祠堂门口,啪的一声,将告示贴上了。
    且喊话,让全村人,务必都过来。
    任族长的三儿子,喜滋滋地跑到河这边通知。
    宋阿爷拄着棍,一脸期待:“走,我也得去瞧瞧热闹。”
    此时大白胖娘们瞪着告示,吐掉嘴里的黄豆皮,好信儿凑上前问:“官爷,那上面写的啥呀?”
    写的什么啊。
    一句话总结,你们村以前的里正,任公信,下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有意思极了(一更)
    锣声响,有大事发生。
    村民们听到锣声,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三五一串纷纷赶往祠堂。
    有的妇女,身上系着喂猪的油布就跑来了。
    有的大老爷们,出家门时,还在急火火往身上套大棉袄。
    有的老婆子,两手插在暖袖子里,胳膊被俩儿媳一左一右搀着。
    反正是什么形象的都有。
    而且越往祠堂的方向走,人数凑的也越多。
    大伙边走边打听:“咋的啦?”
    “听前头人说,好像是咱村里正,被撸下来啦,来官爷贴告示。”
    村民们心里登时一松。
    以为是征兵、征徭役或是征粮呢,心都吓的直扑腾。
    没看家里躺的,刚会跑的,都被背着抱着带出来了嘛,以为是攸关他们的大事件。
    心里一松,又不撸他们,爱瞧热闹的就八卦开了。
    直八卦到祠堂门口,望着俩官差,也没挡住大伙七嘴八舌。
    来都来了,不说两句,白来了。
    “下来了?”
    “他咋下来了呢,拥护(因为)啥呀。”
    “是不是咱村被狼咬死了人的事儿,死这些个呢。”
    “不能,又不是他咬死的,撸下他也没用啊?”
    有那种爱装明白人的说道:“那也不行,他是里正。狼来了,他就得带头上。”
    “他上,也得挨咬。都不是我说他,白扔的货。”
    “哎呀呀,你们说的都不对,我晓得了,他是真贪了粮吧?”
    这一句,像是给八卦点燃到了极点。
    即便大伙碍于任公信能帮着村里人挣钱,没有大声地议论纷纷,也控制不住自个小声讲几句:
    “把他胆肥的。”
    “可不是?你说他家又不缺粮,何苦来的。”
    “能省点是点吧,你还不道咱村里正是个啥样人?”
    “是,他收鸡都扣掉鸡毛的斤两呢。”
    “嗳?就他大儿子大儿媳,不管他吗?那么牛气,那不是什么侯府嘛。就即便他贪了,不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怎还给撸掉?”
    又有那喜欢装明白人的人站出来,用胳膊肘碰碰身边人,小声告诉道:
    “指定是递过话了,这才只撸掉他,没让丢脑袋。要是换作旁人,”
    此人边说话,边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就得一刀下去,脖颈子呲呲往外冒血。”
    任公信才被二儿子搀扶前来,就听到这话。
    当即,差点给他气个倒仰。
    他老脸通红,一把扯掉头上的抹额。
    戴抹额出来,这不是想告诉大伙,他病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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