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捂着脖子,“你?苏老三,你说的是人话不!”
    “欠揍是不是,”任子玖将说“呲呲冒血”的苏老三一把推个跟头。
    两个衙役立即抽刀:“干什么,当我们是摆设。”
    任公信气的呼哧带喘,一把拽住衙役的胳膊:“敢问官爷,我犯了什么大错,我病着,一直在家病着,我什么也没干啊!”
    气的直跺脚,头上的鬓也跺乱了。
    任尤金的大儿子抢过话:“公信叔,别难为官差啊,你不会是又要拿你那个出息的大儿子压官差吧?为啥,这告示上写的清清楚楚,就因为你啥也没干,才换了我爹。”
    “我说狗剩子,”一名老者也忽然插话道。
    狗剩子?
    才到位的宋福生和宋阿爷,面面相觑。
    四嫂子她男人,极其小小声道:“听说公信叔的小名叫狗剩子。”
    “你当不当里正,我不管,头年的鸡钱,你是不是得给村里人结算了?”
    任公信脸红脖子粗:“三叔,你是我亲三叔,告示贴在那,我下来了,你能得了什么好?眼下,在大伙瞧热闹的时候,你和我提银钱?”
    老者也一脸不耐烦,驼着背,冻得直吸鼻涕道:
    “狗剩子,我是你亲三叔,你都欠我钱,一欠欠半年。
    你住着阔亮的大房子,我家外墙盖一半,那一半盖不起。
    你当大伙没瞅过我热闹?
    侄子是里正,亲叔叔外墙砖头买不起。
    你也别和我扯那没用的,你要是不拿钱也行,打明儿开始,都去你家吃饭。
    我不是你三叔嘛,咱是实在亲属,你养我也是该着的。”
    又有一人站出来道:“狗剩子。”
    宋福生抹了把脸,假装看旁处,嘴角却抑制不住弯起,实在是太逗。
    不是里正了,就变成了狗剩子。
    这里面,要没有任族长动手脚,打死他也不信。就是在埋汰人呢。让人多的时候喊狗剩子。
    “狗剩子,别以为我们几个岁数大,就糊涂了。
    官家能欠村里人钱吗?人家至于废这劲?
    要想白拿,征收多近便,咱村里人谁敢说不?
    可官家说的是买。
    银钱早就给与了你,你给银钱放出去了是不是?邻屯的赵二喜在你这用田换银,你用我们的汗水钱,利上加利,向外借银,你以为俺们傻,没听到风声?
    我和你三叔一样,你下不下来,俺们不管,先将银钱结了。”
    任子玖扶住被气到打哆嗦的老爹,大声呵道:
    “这些年,我爹给你们当里正,没功劳还有苦劳,眼下你们一个个逼问他要钱,往死里踩呼我们。
    我告诉你们,明年,俺家就不收你们鸡了。
    今日,谁讲究了我爹,我爹岁数大,记不住,我却记下了,回头还要告诉我大哥。”
    好些人立即不敢吱声了,这就是他们被拿捏的点。
    但有一老婆子站出来嚷道:
    “全家老老少少几十口,辛辛苦苦喂一年鸡,没见着个铜板。
    上门去讨要,别问,一问就是官家还没结算。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没信义。
    吓唬谁?明年俺们还不卖与你们了呢。
    我都杀了按个放血还能听个响,吃肉也不算白挨累。”
    任公信气疯了呵道:“都别吵吵了,我能黄了你们的钱?我大儿是谁,你们不晓得?差你们那几个仨瓜俩枣。官差还没走,你们就敢如此放肆,你们……”
    “你放肆。”
    任族长撩了一下长袍,站在任公信的面前。
    今日,宋福生真是涨了见识,讲道理就是不如破口大骂来的爽快。
    什么秀才不秀才,什么有辱斯文,逼急眼了,瞧瞧,任族长竟像老小孩一样,十分没派的显摆道:
    “你说谁放肆?你已经不是里正了。
    应是我说你,放肆。
    念告示,不用给他留老脸,就告诉告诉大伙,他是怎么下来的,我又是因何上去的。”
    ……
    “噗,”宋阿爷没等过河呢,就一手拄拐,一手捂住掉牙的嘴,憋不住笑出了声。
    宋福生问他:“有意思吧?”
    “有意思极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见风使舵了(二更)
    宋阿爷之所以觉得有意思极了,是因为后头,任公信差些气撅过去,他看了一出好玩的闹剧。
    怎么回事呢。
    任公信大概是太愤怒了,认为大伙围攻他要鸡钱,不就是因为他的里正被撸了嘛,竟恼羞至极要揭告示。
    给大伙都瞧懵了。
    这人不是疯了是啥?告示也敢随便揭?
    而衙役,又怎会眼睁睁瞅着让他揭。
    俩衙役认为,没有大声念出上面的内容,就够给任公信面子,够顾虑任公信的大儿子任子苼了,他俩不想凭白得罪人。
    简略地告知一声换里正就得了。
    可你竟还来劲了是吧?
    其实俩衙役心里也有些后悔。
    本该贴完告示就走,但这不是有人下来了,就会有人上去吗?
    天寒地冻的,他俩就想着:不能白来,想磨蹭着,希望任族长一会儿请他们家去喝口热汤子,新任里正能给几个报喜钱。
    没想到多留一会儿,闹剧是一出接一出。
    任公信疯魔了似的要揭告示,他俩又没走成,村民们又瞧着呢。不管,指定是说不过去的,得罪人也得上,要不然面上不好看。
    俩人就上去拦。
    任子玖一瞧,两个人扒拉他爹一个,给他爹都扒拉懵了,他爹那么大岁数,也就冲了上去。
    衙役一把就给任子玖的胳膊拧住了。
    就在这时,任公信的小婆娘也是好心,听人说,男人不仅下来了,而且还被村民围攻要鸡钱,就急忙赶过来解围。
    被小丫鬟扶着,挺着肚子,摸着肚子,很怕别人不晓得她怀娃娃似的,拧拧哒哒来了祠堂门口。
    一看这里闹得正欢,任公信好像疯了似的,头发都疯散开了,别再被衙役绑走,就挥着帕子大声道:“他爹,快家去,我肚子不得劲儿了。”
    俩衙役一听,压制住任子玖的衙役就松了手。
    借坡下驴嘛,压根就没想来一趟得罪人,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也打算借着撵走任子玖,扶走任公信,大伙就散了吧,他们也能赶紧离开,对任子玖呵道:“快些随你婆娘家去吧。”
    衙役话音才落,大白胖娘们就被黄豆粒卡了嗓。
    大白胖娘们边咳嗽边笑,笑得直往外喷嘴里没嚼碎的炒黄豆,一笑还跟要抽过去似的:“噗,哈哈哈哈,嗳呦,嗝,嗝嗝,哈哈哈。”
    笑得或许是太过渲染气氛,周围的窃笑声,也跟着连绵不绝起来。
    大白胖娘们的婆婆,急忙过来要掐缺心眼的儿媳。
    可这位婆婆还没等上手掐,自个竟也板不住脸,憋不住露了笑。
    大白胖娘们一瞧婆婆笑了,更来劲,还问婆婆:“娘,你说招笑不招笑。”
    总之,全体都有,就像忽然被人点了笑点。
    笑得俩衙役,一脸莫名其妙。
    听跟前村民提点,才晓得,啊,原来那位小娘子竟不是任子玖的婆娘,怀的也不是任子玖的娃子,竟是?
    俩衙役,齐齐看向任公信。
    眼神从任公信的脸,一直扫到某个部位,表情不言而喻:
    这么大岁数了,平日吃的什么呀,竟还好使?
    任公信更是气疯,死命跺脚:有什么可笑的,啊啊啊,啊?!
    后来,当日。
    任公信回家就真的病了。
    童谣镇的郎中被请来了,任公信家的长工,也驾着牛车出村了,一看就是去奉天城报信去。
    但任子苼并没有回来,来的是谢文慧派的管家。
    管家到时,任公信的亲三叔,以及村里另两家养鸡的都在。
    就听见那位管家牛气冲天道:“我家夫人说了,病了就好好将养着吧,免得当里正劳心又费神。”
    谢文慧派来的管家离开后,也不知打哪传出,明年订鸡的事,黄了。
    一家传一家,村里凡是养鸡得人家都有些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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