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心一凉
    宋福生得进屋换身衣裳。
    正过年呢,这身长袍指定是不适合赶车,进城,买粮之类的。
    外面从昨日起就开始下雪,一直到现在也没停,气温极低。
    要换上大棉袄二棉裤,扣上棉帽子。
    一边换衣一边问:“闺女都说啥了。”
    钱佩英正在垫从炕头上取来的热乎鞋垫,给宋福生垫上,闻言道:
    “说的可多了。
    跟她太爷爷说分两步走。
    订出去的辣椒酱和蛋糕,通通停工。
    预定咱辣椒酱的酒楼眼下啥样不知道,订出去的蛋糕更是别做了,没用,买家指定更希望能退钱。
    这种时候,送礼的不能送礼,开宴会的也不敢开,要点心何用?咱何苦非得挣人家后悔订蛋糕的那份钱。
    更何况就怕费力做好,最坏的结果是送不进去城,到时候还得搭本钱。”
    宋福生点头,闺女决定的对。
    辣椒还好说,那玩意不怕放,点心要是送不进去,白做,总不能自个吃,倒不如退钱省心。
    钱佩英也点头继续道:
    “我也是这么劝老太太的。
    还行,得说老太太确实比旁人更想得开。
    你闺女还和她太爷爷说,先拿公家的二百两去试水买粮食。
    劝她太爷爷,趁着下面各村大部分人都无法进城,咱们有个买卖的借口或许能混进去,甭管价钱多高,都买回存起来。
    要是等正月十六各村民都能进城了,只怕到时粮价会更高,还有可能会买不着。
    真出了大事,衙门就会控制粮。
    这对于咱们这伙人来讲,正月十六之前,是存粮最好的机会。”
    宋福生不得不说,闺女和他不谋而合。
    本以为到家得废话一番,结果闺女全给安排完了。
    “她爹,真是皇上或是燕王没啦?”
    宋福生一边系紧鞋带一边匆匆回道:“燕王的可能性小,毕竟他岁数小。君父、子民,父亡,全民才戴孝,应就是皇上。”
    “皇上这是死于心脏病吧?这也太突然了。”
    宋福生棉帽子一扣,小声道:
    “他死不死的,折腾咱们戴孝不要紧,我就怕往后更没吃没喝。
    看着吧,各个王爷就等着他死,燕王只要在这面敢登基,各路王爷就敢说燕王矫诏篡位,搞不好还会说爹就是燕王害死的。
    知道为啥封城嘛,甭管哪个年代,出大事,先收紧舆论,任何消息不得乱传,我猜搞不好燕王正在麻爪,应是挺突然。
    咱们怕就怕在,要是真打起来,往后别说没钱买粮,就是有钱也买不着,全部供给前线。”
    “三儿呀,”马老太拽开门,头巾子也戴好了。
    老太太带着点心订金,要和宋福生一起进城,宋福生没拦着。
    一是退定金的帐,只有马老太最清楚,二,也许她娘来回出入城门,比他还认识人多。
    老太太漏了话,四处看了看,一把拽住宋福生的手:“一会儿跟车的人多,娘就眼下和你说。三儿,娘和胖丫存了金子,你等会儿到了城里,别不敢下手买粮,二百两买完,我这还有。”
    宋福生摆手:“娘,这时候谁敢卖你二百两银钱的粮食?就是家里开粮铺子的,家里有老多亲戚,谁都不是傻子,都得先顾着自己。我能买回百两粮食就不错不错的,你自个先将金子放好吧,再说我也有银钱。今儿纯是去探路。”
    路上,宋福生一路赶车,作为最早出发的,却在半路就被任子苼家的几台马车超过了。
    也就是说,比他们快一倍。
    宋福生本以为等他们这伙人到了,任子苼那一家子应该早就进城,然而并没有。
    奉天城门口。
    排着老多马车了,任子苼家马车排在后面。
    全是所谓的“京官”呗,这些本在奉天城做官的,都被拦在门外。宋福生心里直凉。
    而且用守城官兵的原话就是:“少拿你的官帽压人,就是国公府回城,也得一个个审着进!”
    第四百一十九章 进不去出不来(一更)
    古老的城门前,两条长长的队伍,都看不到尽头。
    就怨古代出行太费劲。
    不仅装主子,装吃穿、装喝、装用的,而且还要装好些奴仆。
    只一家的车辆就会排出去很远。
    而门口此时排着好些家,半天不挪一步。
    乌压压的天空下,又飘着漫天的大雪,雪越下越大。
    各家的管家和小厮,频繁往返于城门和队伍中,帽子上没一会儿就会变白。
    平日里,这些人借着主子光在外行走有几分脸面,此时却一个个佝偻着腰,不顾形象俩手插进暖袖里,冻到恨不得团成球。
    只跑一个来回,为问一句准信儿,鼻子估摸都被冻僵了。
    宋福生也排了有半个时辰了,手里用来当热水袋的水囊早已冰冰凉。
    今日的天气,用马老太的话就是:冷的邪乎。
    老太太可是日日往返送点心,早练就一身风吹雪打浑不怕的精神,却也说今儿格外冷的受不住。
    且老太太有些后悔,没听小孙女的拿炭盆子。
    当时她祖孙俩的对话是这样的:
    “奶,拿炭盆子,门口排队的时候烤烤火用。”
    “在城门口那过日子哪?排队烤什么火。”
    “那万一不让进,一排排到天黑呢。”
    “我呸呸呸呸呸,你可拜说啦,我本来就闹心巴拉。”
    再看看眼下,这可真是照孙女话来了,瞅这样,那些当官的搞不好就得一家家排到天黑,更不用提咱们这些老农。
    宋福生掀起门帘子:“娘,下车。”
    “干啥去。”
    “不能这么干等,去城门口听几耳朵也比坐这强。”
    “可是才喊完话,不让乱走。”
    宋福生先跳下车,到啥时候规矩都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让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乱走,让死守着排队,那些官家小厮却东一趟西一趟没轻了折腾。
    高铁头和大郎也下来了,宋福生却摆手道:“你俩别跟着去,高叔,郭老大,你俩跟我去。让我娘和高叔打头,岁数大的人到城门口,起码不能上来就巴掌撇子的,总得容说句话。”
    宋福生一手扯住马老太,一路迎着风雪往城门步行。
    中间听到好些家都着急进城。
    干啥买卖的都有。
    开油坊的,开茶庄的,还都是做稍大买卖的人家呢。
    应是都听到了信儿,不放心城里的店铺,大年初一的全赶了回。
    走了一多半时,马老太才后知后觉发现:那不是任子苼家嘛。
    恰好谢文慧正一脸不耐烦的掀开帘子往外瞅,瞅见马老太了。
    老太太寻思都瞅着了,眼神都对上了,就吱声道:“艾玛,你家才排到这啊?”
    谢文慧剜了一眼老太太,一甩帘子,似是一肚子气。
    马老太被儿子扯着走,边回头瞪谢文慧的车帘子边在心里骂:装你奶奶个腿,真牛逼你倒是哗哗哗就进城啊,谁也不敢拦你,算你尿性,排你孙子个队。
    “三儿,那个任子苼是个几品官?”
    “正七品。”
    “他大,县令老爷大?”
    “差不多,他是都察院的都事。”
    高屠户抹了把眉毛眼睛上的雪,跟着好奇问道:“都察院是管啥的。”
    宋福生懒得细解释,关键解释多了,他们这伙人也听不懂,
    “就是他不怕被人告,就那么个地儿。听说也是才升上来。以前是光禄寺下面一个小头目,光禄寺就是管理伙食的地儿,下面老多人,所以他能给他爹搭上线嘛,收鸡收鸭,凡是做这方面的都属于一个圈里的,都认识,有点油水。”
    “那他现在当都事有油水吗?”
    宋福生微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任子苼相当于纪委的一个小办事员。
    这得多大的案子能到他们那里去。
    到了都察院,真要求人办事也求不到任子苼头上,小办事员能解决什么问题,也就是能听到些消息罢了。
    指定是不如光禄寺管理一些进货小事油水足。
    要是他,他就扎在后勤,宁可不升职。
    也不一定非得是光禄寺,不要去大衙门口,凡是后勤这一块,和百姓接触的,油水都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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