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福生看到有许多人,正自发的在向陆畔行文人礼,各种不要钱的赞誉之词向陆畔身上甩,恨不得给陆畔围起来,微微一笑。
    笑容里有点莫名自豪。
    那小子再考下去,如若再拿下状元,想必在许多人心里更是活的像个传说似的。
    “怎么样?定海将军和你想象中一样不?”
    杨明远看了眼宋福生身后的顺子,在心里压下那日雨中,陆畔将他考篮扔在地上隔着雨幕瞟他一眼的场景,拱手对宋福生道:“今日有幸得见,陆将军果然仪表堂堂,文韬武略。”
    宋福生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那当然,那小子长得帅,人不坏,还有才。
    瞧宋福生这没文化的样儿,别人是四个字四个字的甩,那头还作着诗,到他这秀才第二名,评价人很接地气。
    即使在心里评价也不能这么没文化啊,是不?
    站在宋福生身后的顺子,看着杨明远似笑非笑了下,眼神里似在说:既然知晓我们少爷是谁,那请你好自为之。
    顺子早在宋福生刚一出贡院时就赶了过来,和宋富贵四壮一起帮着拿东西背行李。
    少爷那头不用管。
    凡是有少爷和宋家人一起出现的场合,他只要做到全心全意安排好宋家人就会立功,这才叫真正的表现好。像这种诀窍,他都不舍得传给小全子。
    杨明远接收到顺子略带挑衅的眼神,再开口时,没了之前从容的叫宋福生叔,略显心事重重。
    定海将军叫宋福生叔,他也叫叔?
    他和定海将军身份上差的多,至少想叫叔不能在眼下叫,以免让陆将军听见不喜。
    刚刚隔着人群,陆将军看他的那个眼神,也正说明确实不喜了,他得罪不起。
    杨明远含糊着起头和宋福生说话,前缀啥也没叫,直接说起感谢这考篮,他考的极好,不好意思的是,全吃了。
    宋福生再次笑出声,可见他自个考的挺好,总是露笑脸嘛,拍了下杨明远的肩膀说:
    “全吃了就对啦,如若我送与你的考篮能助你一臂之力,更进一步,榜上有名,那说明它是个好运的,你更要保管好,下一场带着它接着考。”
    杨明远望着豁达的宋福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得到了顺子甩了个大白眼。
    宋富贵和顺子站一排,都是站在宋福生的身后。
    他背着筐看了眼顺子表情,又瞅了眼杨明远,眼神闪了下。
    富贵心想:回头要问问,顺子要是说此人不好,他自然是信顺子的,他们感情才是杠杠的,然后给福生献“谗言”。
    陆畔走过来时,杨明远正好转身离开。
    ——
    马车上,王哲发一动也不敢动。
    他借子帧兄光,竟然坐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去哪,不知道,始终愣愣的。
    “来,哲发兄,下车,”宋福生先在车下河陆畔私聊了两句后,才掀开车帘说道。
    “啊?噢,噢噢。”
    一品轩掌柜门口迎接:“宋老爷,请,这位老爷请。”
    “天字号来客啦!”小二冲里面招呼了一声。
    宋福生打头进了酒楼,正要上楼,听到富贵喊道:“嗳嗳?你去哪?”
    顿住脚步回眸看过去才发现,富贵是在喊王哲发,那位哲发兄直不愣腾正在向里面走,不知上楼。
    “来,哲发兄,随我上楼。”
    天字号间,宋福生坐在主位,倾听王哲发眼圈通红讲述这两年的不易,时不时的给“以前同事”倒盅酒水。
    宋富贵和四壮、牛掌柜,也一边吃着菜,一边听着甚是感慨。
    “总是比军户强,不是吗?你还能来赶考。”
    王哲发点头,“那倒是。”多亏他是读书人,身上有秀才功名。他比那些被分成军户的人还是强出很多。虽没见过那些人,但是耳闻过。
    “子帧兄,那你呢,说实话,我都有些不敢问你了,我们眼下差距太大。我总感觉,这次见面,我与你有天地之差。”
    宋福生一摆手,“你这就夸张了,有什么不敢问的,还能吓着你?更何况真实情况确实吓不着你。这么说吧,哪有什么差距,我们同样是秀才,这不是还一起应试来着?同样要下地刨食。”
    王哲发无语,急忙站起身给宋福生倒酒。
    他希望宋福生再多喝些,多喝能多说实话。
    谁家普通秀才,能结识上极品贵胄?
    谁家地里刨食的,能在他所居住的城池里还有房产?
    四处有房产的那不叫农家,那叫地主。
    总之,王哲发认为:
    子帧兄,咱多年不见,我不借钱呀,你别以为我傻,我只是觉得我们该说说心里话。
    这样的话,等回头回了家,或是甭管将来去了哪里遇到从前家乡的人,我都有显摆的,到时我就说:“我们这群逃荒里有出息的,他叫宋福生。”
    宋福生喝了两杯酒,放下酒杯道:“最初,我们也很难……”
    与此同时。
    陆畔已经送走了两位叽叽喳喳的姐姐。
    隔着屏风,正泡在浴桶里,听属下讲这九日里发生的事。
    “恩。”
    这就是“下去吧”的意思。
    屏风外,属下退下后,管家又上前,接着汇报府里近些日的情况。
    少爷离开俩月有余,要汇报的事很多。
    陆畔也已经从浴桶里出来,身上围着一块巾子趴在皮床上,一边听管家讲述,一边由着小厮给他擦干后,按摩肩、颈、腿。
    没耐心全部听完,有些事情其实大姐已经讲过。
    陆畔闻着香炉里的袅袅香气,趴在皮床上,闭着眼睛打岔道:“讲一下城里近况。”
    “是,少爷。”
    一盏茶过后,陆畔才围着浴袍走了出来。
    他站在铜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伸直胳膊。
    顺子这才一摆手,负责更衣的四位小厮上前,陆畔身上的浴袍被脱下,露出古铜色大片后背、腰、腿。
    他换上了白色的新里衣,外衣,扎腰带,束发,带冠。
    “都备好了?”
    顺子答:“少爷,按您的吩咐备好了。”
    左持螃蟹右持酒,不觉今朝又重九。
    恰好考完,明天就是重阳节,少爷回府后就打发两位大小姐走,让赶紧走,就为去先生家过节。
    其实,顺子打心眼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是:
    少爷,你这个时辰要随着先生一起回,美其名曰还没有去过新家,最近两日不忙,两日后就忙了,反正理由再多,小的也知道您这是故意的要奔着被留宿哇,留宿不好,您咋那么不讲究。
    但是心里吐槽再多,顺子有给陆畔准备很多像样的换洗衣裳。
    虽然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先生即便出于客气留少爷住下,也不会让少爷和茯苓姑娘住一屋,不是,呸,自个咋这么猥琐。
    是不能在同一屋檐。
    但是万一少爷穿着衣裳故意满屋乱晃,这个里衣(睡衣)就要弄的打眼些,必须要显得少爷气宇轩昂,形象上务必让茯苓姑娘一瞅就心动,这个,他顺子懂。
    第六百七十二章 你可真贴心
    陆畔按约定,准时出现在点心店里等待宋福生。
    小厮们在门口守着。
    陆畔特意选择坐在吧台里,环顾四周。
    有点可惜,又歇业了。
    不过,关门这主意,最初还是他提的。
    他有和茯苓祖母单独谈,有传达给她老人家:这是自家的房子,不用像和三姐姐合作那阵顾虑重重,做的开心就好。
    是的,有这么一出,马老太当时还说:“那咋能只开心就好呢?要挣银钱的,要挣。”不挣才会不开心。
    房主变成了珉瑞的更要给多挣,要比对陆之婉更用心。
    哪成想,世道总是出来插一脚,不成全。
    这头宋福生被小厮们迎着进店。
    他才打发人,给王哲发送到李进的住处。
    王哲发明日就启程,要随李进那些同乡一起尽早赶回去。
    一是家里秋收才过,据说,离家前,家里闹灾挺严重惦记。
    二是,那小子更惦记这次下成绩。
    因为这次再发榜,不用蹲在榜下看看就回家自己报信,会有专门的喜差一路吹吹打打,上门报喜。
    所以,哲发兄刚才喝多后大舌头说,“万一我考的挺好呢,我觉得我考的真尚可。子帧兄,我领你留我的情,像你这样的人物还能真心留我,你是这个,我大哥。但是晚归,我是真怕错过在乡亲们面前最露脸的场景。”
    王哲发那是真敢与他讲实话,面子里子都顾不得了。
    还说万一考下举人,不仅要对赶赴京城有所准备,而且还要回家收礼去,彻底翻身农奴把歌唱。
    举人嘛,免税。
    附近十里八乡的地主一准儿会有上门投靠的,将田地挂在名下,王哲发说,他就能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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