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太扯着宋茯苓的手惊奇。
    哎呀,那日到,直接赶车到后面,这是
    第一回 见官衙,以前咱当老百姓更是没有机会见。
    “胖丫,我怎么瞧着这大门墙壁呈八字形,前宽后窄。”
    宋茯苓说,奶,你没看错,要不然能有那句话吗?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嘘嘘,你爹可是位好官。”
    米寿此时是和金宝、蒜苗子他们站在大门东边的大鼓前,几个男孩子跃跃欲试想摸摸鼓。
    吓得阿爷说,“别乱摸,那恐是击鼓鸣冤的。鼓一响,你们三叔就要立马升堂,是这样吧?”
    宋福生点头,恩,正吃饭听见鼓声也得立即升堂。
    就在这时,秦主簿离很远就笑着跑来,先和马老太她们行礼,随后就凑近宋福生说,“万禀义想单独见您。”
    “吕县丞去过南监?没有下衙回家吃饭。”
    “嗯,属下一直在看着他,他借着审别人,听说和万禀义说过话。”
    宋福生心里就有数了,恐怕吕县丞眼下最恨不得万禀义死的,只有死人才不会咬人。
    但是可惜,本朝不随便执行死刑。
    而且在他看来,吕县丞小人之心了,如若他是万禀义还真不会咬吕县丞,要为自己的弟弟妹妹以及老母亲将来着想。
    宋福生很抱歉地看向家人。
    说好要陪着逛的,他明明也已经下班了却又要去忙。
    没事儿,快去吧,用不着你,有的是人愿意领我们溜达。我们并没有舍不得你。
    捕头亲自跑出来,脸上带笑说,他想要代劳。
    “她娘?”
    钱佩英挥下帕子,“去吧,一会儿我们简单溜达溜达就回后院了,你们这里都在忙着,不能添乱。”
    宋福生这才离开。
    南监重犯监牢里。
    万禀义两眼通红,身带脚镣手镣坐在草垫子上,盯着宋福生的眼睛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出不去了,是吗?”
    “恩。”
    “我给您一万两。”
    宋福生一下子就笑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两章合一)
    一万两。
    真多啊。
    他宋福生来古代也有个几年了。
    商海沉浮。
    卖过狼皮、熊皮,后期又和老隋倒动狐狸毛,貂毛。
    开过大排档;三文五文钱出售过残次木炭;向各城推销过辣酱。
    倒过军粮,制造过军火,跑过运输,不仅运货,而且现在千里马还运人。
    为大义、为报恩,为避免生灵涂炭,脑袋别裤腰上,上过前线。
    也为私利,为不得罪同僚,怕列巴奶砖的买卖被小鬼难缠,在仓场衙任职期间,收用过所谓合理的伙食尾子。
    可以说,除去读书那段“清闲”的日子,他宋福生从未停下往家搂钱的脚步。
    就这么折腾,涉猎之光,钻进钱眼里那么挣。
    他宋福生,眼下家里的存款,去掉各地镖局房产,房产里还有一千两是占便宜,二堂哥不识字白给他的银票,再去掉家里这几年吃用,还得算上闺女那份放在空间里的银钱。
    拢共,拢共,两千二百二十五两白银。
    而这万禀义,开口贿赂他就是一万两。
    万禀义是什么身份,巡检那种小民兵队长的月俸银就不要提了,家里不过是个县里的土乡绅罢了,万九姨娘又是去给柳将军做小,没什么聘礼,万两白银哪里来的?
    全他吗的是民脂民膏,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大人,你是在笑我不自量力吗?
    不,你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眼下,只你知我知,我万某孝敬给大人万两,不是想让大人以权谋私于我。
    呵呵,事到如此,我万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您闹的那么大,一来就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欲除我而后快,想必我就是给您十万两,您也不可能回头来保我。
    当然,我也没有。
    这一万两,大人,我万某只拜托您一件事,将我两个弟弟轻判。”
    万禀义提起弟弟就想起家中老母,还有恐是会受他连累的妹子,忽然潸然泪下。
    他脚上带着脚镣,费劲用身体蠕动的姿势爬向宋福生:“这事儿,不过是大人您一句话,或左或右的事儿。又不是让大人马上放人,是做做样子判三两个月就放家去。”
    又哽咽着继续道:
    “我万禀义指定是不中用了,想必家里亲属,树倒猢狲散,眼下一团糟。现在心中只求,两个弟弟能及早回去给老母亲做主心骨,如若他们也被流放,母亲会哭瞎双眼甚至是没命的。您放心,大人,我万家再不是问题,更不会挡大人的路。日后,他们会带些银钱去外地过活。”
    宋福生望着匍匐在他脚边,哭的忽然像个孩子似的男人。
    “万禀义。”
    “大人,罪民在。”万禀义满眼祈求又充满期望地仰头看向宋福生。
    “你刚才所说,有两点错。
    不是我非要除你,是你在命人拦路抢劫商贩那一刻,致使会宁物价过高,你有今日,就已注定罪有应得。
    你的二错是,你连同你的两位弟弟该如何判,不是本官手下万两银钱或左或右能决定的,是律令会对你们有最终判决。
    该重就重,该轻就轻。
    包括你们万家的财产,本县衙审核后,不是违法所得并不会没收。
    但是违法所得,本官一文钱也不会放过。”
    “大人,大人?”万禀义将头挤在木栅栏里,“那罪民要是能戴罪立功呢,可否考虑轻判罪民的两位弟弟?”
    一万两白银都不要,这是万禀义没想到的。
    那重大检举揭发呢,他只剩下这一条路。
    “不过,罪民只对大人讲。”
    万禀义冲宋福生刚才那番话算是品出来了,他虽栽在宋福生的手里,但是这位新知县敢做事,能做事,且不会干出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会给人报信的事儿,然后那些人再报复他家。
    很荒唐,他现在最相信的人,居然是新知县。
    宋福生已走出很远的背影,忽然顿住。
    ——
    秦主簿脸上挂着笑。
    只看他正在与马老太陪小心说着话。
    马老太一脸不乐意,逛个县衙还给找事儿,三儿怎么那么不中用。
    念书念书用胖丫陪,现在审个破案子,也要让胖丫进去当文书。
    那监狱,是什么好地方啊,烦人。
    满县衙的人能用不用,给胖丫发文书银钱不?
    “老夫人,您看,这?”秦主簿不得不再次催促,知县大人在里面等着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知县为何放着他不用,非命他出来叫千金。
    马老太压根不管别人会不会瞧她,脱下京绣褂子硬要给宋茯苓套上,她没蹲过监狱也知晓那里阴冷冰凉,嘴上说着:“咋整,你爹非得叫你,那就去吧,奶这就回去给你烧热水,等回头咱再洗洗。”去去晦气。
    速录师宋茯苓,就这样穿着奶奶的金色金鳞带大花的衣裳,去了南监。
    一个非常幽闭的小间里,里面只摆有一张木头桌,两张椅子。
    屋里只有仨人。
    不停记录的宋茯苓。
    在眯眼审迅的宋福生。
    举着手镣正陷入回忆的万禀义。
    整个记录过程中,宋茯苓在听说几年前,上上任知县掌管会宁时,会宁粮仓失火。
    那年,从会宁几十万百姓手里收缴上来的粮食有过半数遭殃,她笔尖一顿。
    在听到宋福生问道:“柳将军是否知晓这一切,柳将军是否有参与,你确定吗?”,她笔尖一顿。
    在听说上上任知县家里有背景,这也是万禀义能和上上任知县狼狈为奸的原因。
    她老爸审出背景人物那一刻,宋茯苓已经不是笔尖一顿了,而是情不自禁与她爸对视一眼。
    毛侍郎大人,毛俊易。
    上上任那位知县,是户部侍郎毛俊易的亲外甥。
    而那年,粮仓失火是假像,实际上,在互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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